俞漠二話不說,直接走到正房后面供奉祖先牌位的屋子里,在正中央跪了下來。
任安秋被鞏姐扶著也跟了進來,就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來。
俞老太太的臉色是任安秋從來沒有見過的嚴肅,舉著手里的拐杖,說道:“俞家的規矩,犯了錯,不問緣由,先挨三杖,你可準備好了!”
任安秋看著俞漠,裁剪得體的白襯衣勾勒出他的線條,硬朗,卻也可憐。
俞老太太舉起手中的拐杖,重重一仗就打在了俞漠的背上。
只聽得一陣悶響,俞漠竟一聲都沒有吭。
而任安秋眼里的淚一下子就又滾落了下來,俞老太太打完第二杖,第三杖落下的時候,任安秋猛的起身,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她手里的拐杖,哭著說道:“別打了……奶奶,別打了……”
俞老太太也哭起來了,丟了手里的拐杖,抬手就往俞漠身上打:“我打死你這個孩子,你怎么就不學好,怎么就要跟你爸學?你真是丟人,丟人啊……”
俞漠挨著俞老太太的打,也不反吭。他父親俞正宏低著頭,臉色很是難堪。
“以前你一門心思要取安秋,五年里你是看都不看一眼別的女人,現在娶到了,你怎么就反而不知道珍惜了?你這孩子是要氣死奶奶嘛?你爸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叫奶奶以后怎么去跟你爺爺說……”
任安秋聽不下去了,俞老太太其實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知道她任安秋心軟,所以當著她的面打他,現在又說這樣的話,話里話外,還不都是在替俞漠開脫?
她抹了一下淚,調轉身就走,迅速出了這擺放俞家祖先遺相的屋子。
“安秋……”俞漠連忙起身跟了出來。
任安秋來上了樓,砰的一聲將門關上,把俞漠關在了外面。
“安秋,你不要激動。我錯了,你要怎樣罰我都好,我只求你千萬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還有你肚子里面,我們的孩子。我一直在這里,安秋,你有什么事隨時叫我,我一直在這里守著你……”
任安秋輕輕的摩挲著自己的肚子,心中又恨又悔。
這件事不敢告訴父母,所以一并把懷孕的事也暫時先瞞了下來,因為她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孩子是要生的,但卻不知這婚要不要離。
但她到底沒有忍得住,將事情跟呂悠悠說了。
呂悠悠與蕭煙一齊來的時候,任安秋發現蕭煙好像憔悴了許多。
她心中不忍,埋怨呂悠悠不該把這事告訴蕭煙,因為她自己那邊此刻也是一個爛攤子。
蕭煙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我還沒有告訴梁大喜,你放心。”
任安秋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梁大喜那個瘋子瘋起來的時候簡直不是人,如果知道蕭煙懷了別人的孩子,他豈能放過她?
蕭煙將來的日子會過得怎么樣,任安秋簡直不敢想。
只是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心思來替蕭煙難過,因為她自己這里就已經夠糟心的了。
家里的保姆已經跟她偷偷說過了,那天晚上俞家人就已經將事情始未向俞漠逼問了出來,據說那個女人已經有了身孕。
這才是任安秋最不能忍的。
她沒有想到俞漠和那個女人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她不敢想像,如果她這次做試管不成功,懷不了孩子,她是不是就該給那個女人退位讓賢?
呂悠悠這天在俞宅發了好一通的飆,砸壞了俞家的擺設、花木無數,臨去前還曾大放厥詞:
“不要以為安秋家里沒人!如果不是因為顧全你們俞家的臉面,你們以為這件事情能包得住?不告訴她家里人,是不想讓大家彼此難堪!但是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膽敢對她有半點不好,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一丁點的閃失,我不把你們俞家鬧個天翻地覆,我TMD就不姓呂!”
后來如果不是陸霖出面將她弄走,任安秋估計俞老太太的那個玫瑰花圃都要被她給砸掉。
俞老太太一直坐在大廳里,沒有說話。
這點反倒讓任安秋心中覺得歉疚起來,雖然她跟俞漠結婚這么久,一直覺得自己無法融入這個家,但俞老太太對她的好,卻是實實在在的,真誠的。
但呂悠悠雖然發了這一通飆,幫她瀉了一點心頭的火,臨去前,還是勸任安秋應該聽一聽俞漠的解釋。
任安秋心中膈應,但饒是如此,仍然聽取了呂悠悠的意見,決定聽一聽俞漠怎么說。
呂悠悠說得對,一輩子這么長,誰又能保證誰這一輩子不犯點錯誤呢?
連自己都沒法保證的。
不過幾天時間,俞漠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的,眼睛里面布滿了血絲,她站在任安秋坐著的沙發旁邊,根本不敢坐下來,只是說道:“我錯了,老婆,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是誰?”
任安秋發覺自己以前真是大大的低估了自己的抗壓能力,問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心中竟然十分的平靜。
“她……”俞漠欲言又止,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任安秋的眼睛冷冷的,看著前方。
“是大學時候的女朋友……”俞漠說道。
任安秋覺得自己心開始又有點亂跳了,冷笑道:“別告訴我,是你的初戀。”
俞漠沒有說話。
“看來舒瑩說你,跟你那個初戀勾勾搭搭是真的?”
“是阿瑩,老婆,這一切都是阿瑩安排的,她就是想拆散我們,她恨我……”
任安秋只覺得可笑,舒瑩的本事也太大了一點,可別告訴她,這才是她被判決坐監十年時,那天說的話的應驗。
“那么久不聯系,你們是怎么勾搭上的?”
任安秋這話就很有點難聽的意思了。俞漠看著她,嘴巴嚅了一下,她一個冷睛朝他瞪來,他就只好說道:
“就是你去美國的那段時間……”
任安秋氣得又要發起抖來了,俞漠急忙握住她的手,連聲說道:“對不起老婆,我錯了,我錯了行么……”
“別碰我!”任安秋重重的將他的手給甩開,強忍著眼睛里的淚意。
這個時候好像做什么都是錯的,平靜與沉默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憤怒與難過,可是歇斯底里的與他鬧,對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大大的傷害。
任安真想
一走了之,帶走他的孩子,給他留下永遠的痛恨與懺悔。
可是難道真要離婚么?叫她懷著肚子里的這雙兒女,灰溜溜的走,然后將她今時今日這地位,向他的那個初戀拱手相讓?
她想得美。
她想得美!
任安秋現在終于能理解,婆婆鞏怡當時聽到公公在外面跟焦邦的老婆生了個孩子時的心情,何等的絕望與屈辱!
任安秋現在真的是恨不能就手撕了俞漠!
“老婆……”俞漠的眼睛又紅了,看這架勢,仿佛恨不能向任安秋跪下才好。
“別叫我老婆!誰是你的老婆!”任安秋一邊哭一邊捧著自己的肚子尖叫。
尖叫聲太過凄厲,以致樓下的俞老太太都聽到了。
老太太嘆息了一聲,坐在她旁邊跟她一同打理花枝,在俞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保姆張嬸輕聲說道:“老太太,這可怎么辦啊?安秋和阿漠這樣鬧下去,可怎么得了哦?大人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懷的可是兩個呢……”
“誰說不是呢。”俞老太太嘆息道,“這個孽子作孽啊!當初為了娶她要死要活,現在娶到了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您說安秋不會要和阿漠離吧?”
俞老太太眼見的也要掉淚了,“安秋這孩子別看平時好說話極了,但其實自己心里的主意大著呢。她要是決定了的事情,那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怎么辦啊?”張嬸雖說只是個俞家的保姆,但這么多年過去,儼然已經把俞家當家了,真是急東家所急,想東家所想。
“我哪知道怎么辦啊?”俞老太太搖頭,“唉,女人在這方面啊,其實是最吃虧的,就算是想離,但是拖著兩個孩子,總是舍不得的,如果真離了,俞家怎么的也不會讓兩個孩子跟著她呀……”
“嚇,老太太……”張嬸說道,“您這是打的什么主意呢?可不能這樣,不然安秋也太可憐了……”
“就算我不這樣想,小怡能不這樣想嗎?”
張嬸這就有點不想和俞老太太說話了,將手中的剪刀一丟,站起來說道,“我去看看給安秋煲的燙好了沒有。你們這些有錢人啊,就是心狠。越是有錢,越是為富不仁……”
在俞家干了這么多年,張嬸仇富的心理可一點沒變,而且豪不掩飾。
俞老太太苦笑著搖了搖頭:“就算我也不忍心,但我能怎么辦呢?總不能看著俞家的骨肉跟著她到外面去受苦……”
所以當年鞏怡毅然決然的將俞正宏和鄭美茹在外面生的女兒接回來,俞老太太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
很多時候,人心是寬大的、博廣的,但更多的時候,是自私的、狹獈的。
任安秋并不知道俞家人對于這件事情上已經有了決斷,但其實以她這些年在社會上打拼的經歷,她也早已想得通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就是比手背的肉厚一些、軟一些、暖一些。
何況她連手背的肉都夠不上,她一個外娶進來的兒媳婦,就算把一顆心交給他們了,她還是比不上俞漠這個大孫子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別沉默,燥起來啊親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