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黎母那雙無比嚴肅銳利的熟悉大眼緊緊盯著,尹天賜開始有了一點冒冷汗的感覺。
終於,他承受不住準丈母孃的壓力,主動承認錯誤:“當年,是我的錯?!?
黎母緊緊地盯著他,微微有些冷笑:“你終於承認了?”
尹天賜慚愧內疚:“當年的事情錯綜複雜,我無法向你一一說明,但是畢竟是我毀了瑞思的半生幸福。我願意用我的下半輩子來彌補這個錯誤?!?
黎母只是冷笑,眼內的銳利讓尹天賜說這些話都透著些不自然和心虛。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雙膝跪在了黎母面前:“伯母,當年是我年少無知,讓瑞思受了很多苦。我向你保證,若今後再讓瑞思受半點委屈,就讓我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黎母卻冷笑:“說得真好聽!我怎麼相信你不是因爲思思的外貌而起了色心?當年正是你對思思下的毒手!”
最後幾個字,黎母幾乎是從牙縫裡咬出來的,散發著森冷的恨意。
尹天賜慚愧,但他知道前面是刀山,他也必須硬著頭皮去闖:“我不否認思思的容貌是當初吸引我的最大因素。所以纔會在酒後失控,如果時光倒流,我會選擇別的方式去追求思思。那晚過後,我曾經派人去找思思,但是她卻失去了蹤影。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也一直沒有停止自己的內疚?!?
他想起自己這幾年被思念、愧疚折磨的日子,瞳眸中隱隱有痛苦顯現出來。
黎母氣恨難平,但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情——當年的事情給她們母女倆造成了太大的衝擊,爲了保護女兒,她們遠走他鄉,直到近年定睿定智要念書,她們才搬回來。
尹天賜痛苦誠摯地望著黎母:“伯母,我知道思思的痛苦,請給我時間,我會用接下來所有的時間來彌補她受到的創痛。”
黎母緊緊地盯著他的眼——她可以從他的眼睛裡讀到真誠和愧疚。
或許他後悔,或許是真心的道歉……但是,她卻始終對這個男人產生好感。
她掀脣,想繼續說——但黎瑞思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媽,菜已經做好了。我們開飯吧。”
尹天賜立刻站起身來。
黎母諷刺地望著他:“若是你對思思是真心的,那麼,你就不應該對她有任何隱瞞?!?
尹天賜搖搖頭,目光堅毅篤定:“現在告訴思思,對她和我都沒有好處。但以後時機成熟,我會告訴她?!?
黎母淡淡地笑,起身朝自己的女兒走去,以悄不可聞的低語警告:“思思雖然笨,但認定的事情很少會改變,你別聰明反被聰明誤?!?
黎瑞思與尹天賜並排跟在黎母的後面,她悄聲問他:“你們兩個臉色不太對啊,剛纔在說什麼?”
尹天賜眨眼,笑道:“你媽讓我好好地待你,不然就把你帶回家讓我一個人哭去。”
黎瑞思臉紅了,啐了他一口:“胡說?!?
一望無邊的草原上,綠草如茵,遠處的山丘如大海的柔波,曲線迷人,令人心曠神怡。
偶爾有牧民們追趕著羊羣,像白色的雲朵一般,飄過來,又飄過去。
藍藍的天空上,有一隻風箏正在迎風飄揚,風箏下,一位年輕亮眼的女人正在拉著線又跑又笑。
邊上是一位身穿紅色公主裙的三歲小女孩,正跟在母親身後也咯咯地笑著。
戰鷹望著這一大一小母女倆,目光柔和起來。
這段時間,他跟這母女倆接觸,多多少少了解到這倆人的性格。
他一開始只以爲蕭嫣然是天性害羞內向,沒料到她會有自閉癥。這麼漂亮的小女孩,與外界溝通卻變得這麼困難,讓他有些心疼。
他還覺察到這小女孩有些先天不足,身體的體質很差,經常會感冒咳嗽。
這樣的女孩,要從小養大,需要花費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一般的普通家庭可能根本無法承受這麼高昂的代價。
身爲母親,尹海澄付出了超出常人的代價。
目光落到這陽光下奔跑歡笑的女人身上,戰鷹的心底微微觸動了一下。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落在她身上,等他驚覺起來,發現早已一步步地深陷下去。
她很愛笑,腮邊的兩個梨渦總是時隱時現,跟她的女兒一模一樣。
她很狡黠,總會利用楚楚可憐的模樣來騙取他的心軟和妥協。
她很堅強,身體在經過幾次殘破的打擊之後,早已不能像常人那樣奔跑追逐了,但她始終陪在女兒身邊,一樣跟她奔跑,跟她捉迷藏,甚至給她最多的擁抱和疼愛。有好幾次,他都看到她趔趄著幾乎站立不穩,但還是保持一貫的笑容,跟女兒在一起玩耍。
她看起來柔弱又嬌小,卻強大又自信,總是用最女人的柔媚姿態來轉化他,讓他不得不按著她的意願去行事。
他試圖反抗,但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因爲他的內心告訴自己,他想靠近她,想陪著她,他不願看到她的眼淚。
戰鷹的目光復雜起來,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眼前的事。
尹月白有件事說的對:他不希望自己是蕭東航。
瞭解“蕭東航”越多,他就會越嫉妒“蕭東航”擁有的多——親人的殷切期望,妻子的深情守候,女兒的乖巧懂事,每一樣都是戰鷹想要而要不到的。
如果讓他就這麼接受……他覺得自己靠的全是“蕭東航”這個身份才能擁有的,而對於自己,則什麼都沒有。
如果他不是“蕭東航”這個身份,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他的。
哪怕現在尹海澄將全副深情都寄託在他身上——只要他的身份不對,她會立刻收回所有的情感,冷冰冰地置他於陌生人地位。
這是生性高傲的戰鷹絕不能接受的。
優秀如他,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本事將那些令人羨慕的親情愛情擁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