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施傑回到自己房裡,躺了下來,心裡惦記著許夫人現(xiàn)在怎麼樣了。
……
許夫人在車上,不時的回頭望,已經(jīng)離了大路,拐上小路,還是依依不捨。
“你好!”天鷹伸出手。
許夫人還沒回過神來,沒理他。
“我是天鷹。”天鷹並不介意,自我介紹說。
許夫人這纔回過頭來,看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來真的很捨不得啊。”天鷹冷冷的說。
許夫人聽他的話,心裡一涼,回頭這才注意到眼前坐著的這個人,膚色黝黑,雙目暴光,一副嚴(yán)肅神。
“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天鷹突兀的問了一句。
“才幾個月。”許夫人說,她打心眼裡不喜歡天鷹。
“想不到你們這麼容易就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天鷹直視著她。
“你什麼意思?”許夫人覺得他的話裡有話。
“沒什麼。”天鷹瞪著她一眼,看了看腹中的孩子,別過頭去,什麼也沒說。
許夫人雖然非大家閨秀,但也生於小康之家,自幼讀書識字,一向沒有經(jīng)過什麼苦難,雖然和許施傑混在敵營中,鬥智鬥勇,開頭是覺得很刺激的一種生活,慢慢的,也覺得這樣的生活無趣了,因此,這才漸漸的對許施傑動了心,跟他生了關(guān)係,以至於懷孕。
雖然知道在敵營中長期下去,必然會暴露身份,危及兩人生命,然而,和天鷹他們在一起,許夫人忽然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車子也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彎,走了多少路,一路上,車子拼命的搖晃著,像要翻跟斗,眼看著天黑天又亮,天亮天又黑,好不容易走到一個地方,說是“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明天再走。”人還沒等進屋,忽然間聽到槍響:原來日本隊人掃蕩來了,不但天鷹帶著她趕緊開車撤離,就是原先在這裡的,也趕緊從那破廟裡撤了出來,紛紛往深山上跑去。
車子走到半路,上不去了,天鷹只好把許夫人拎了下來,馱著她就跑。
許夫人想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後面的槍聲一陣響起一陣,跟在自己後面的一個戰(zhàn)士,看樣子大約也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剛剛要跑,就被敵人一槍打中,倒在血泊之中。
一行人沒命的奔到山裡頭,這才聽到槍聲稀落了下來,慢慢的天也黑了,有人點起了火,大家圍在一起,也沒力氣說什麼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許夫人總算有說話的機會了。
“逃命,幹什麼?”天鷹沒好氣的回了她一句,把一塊饅頭丟給她。
饅頭掉在地上,許夫人沒想要去撿起來。
天鷹冷冷的看著她,根本不理她,自己坐在那裡,拿著一塊饅頭咬了起來。
“你多少吃點。”一個女同志走了過來,把地上的饅頭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遞給許夫人。
許夫人扭過頭去,理也不理。
“這是……”女同志不知許夫人的來歷,不知怎麼辦纔好,眼睛望著天鷹。
“不用理她!”天鷹自己吃飽了,拖了一堆草靠在樹下,慢慢的睡著了。
許夫人眼睜睜的看著別人都倒頭睡了下去,只有不遠處的幾個人,站在那裡,瞪著眼睛四處裡看,似乎是在替他們放哨。
沒多久,許夫人實在是餓極了,看著地上的饅頭,又望了望別人——都累得睡著了,天鷹似乎也睡得很香。
許夫人聽到肚子裡“咕咕”的響,眼睛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塊饅頭,忍不住撿了起來:她把饅頭拿在手裡,把皮剝了去,丟在地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又硬又幹,實在令人難以下嚥。
可是餓極了,也顧不上了,許夫人只好硬起頭皮來,勉強的啃了下去。
等她吃完了,天鷹忽然醒了,撿起地上的饅頭皮,狼吞虎嚥的吞了下去,把許夫人嚇了一跳,瞪著個眼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野人一樣。
天鷹也沒空理她,自己倒頭又睡過去了。
許夫人困了,四下裡看了看,好像也實在沒個好睡覺的地方。
天鷹忽然又睜開了眼,自己走到別的地方,隨便拉了幾把草枝來過來,又躺了下來,閉著眼睛睡覺去了。
許夫人看著他留出來的地方,似乎還有點熱氣,看了看天鷹,知道他是特意留出來給自己的,便顧不上許多,在那裡躺了下來,很快就睡過去了。
“咦?”許夫人醒來的時候,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又在一部車子上了,天鷹已經(jīng)不見了,身邊換了一些陌生的人。
“我這是在哪兒?”許夫人驚訝的問。她只記得昨天晚上是睡在林子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弄上車的,現(xiàn)在又跟了些什麼人在一起。
“同志,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一個看樣子十分的幹練的女同志親熱的拉著她的手,熱的說。
“到家了?這裡哪裡?”許夫人看著滿山滿土的荒坡,又看到車子停在一個窯洞口,那女同志扶她下來,帶她帶了一個窯洞,裡面立刻圍上來幾個人,噓寒問暖,好像個個是她親人一樣。
“這就是我們的大後方。”那女同志說,“小蓮?fù)荆銖慕褚葬幔桶残牡脑谶@裡住著,生下我們革命的新一代來。我們將來的江山還需要他們來展壯大!”那女同志說的異常的慷慨激昂,對未來似乎充滿了希望。
許夫人兩隻眼睛極其認(rèn)真的看了看圍在自己身邊的人羣,他們看起來,似乎什麼也沒有,除了一副憨厚的神態(tài),和這個看起來十分整潔,卻非常簡陋的窯洞,許夫人似乎沒有看到什麼希望——她的心裡,充滿了絕望:她以爲(wèi),她和許施傑所追逐的信仰,一定不會是這樣空落落的,而是一種美好的,充滿了無限嚮往的東西。
他們所有的奮鬥,所有的努力,絕不會只是爲(wèi)了跟一個野人一樣,住在這樣破舊的窯洞裡,穿著粗布破衣,粗茶淡飯,看到那些女同志的手,磨礪的跟砍刀一樣的粗糙不堪:難道這就是我們爲(wèi)之所奮鬥的目標(biāo)嗎?
許夫人充滿了失望,她很想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跟許施傑好好的講一番,然後認(rèn)真的反思一下,他們兩個所追求的路,究竟有沒有錯。希望到底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