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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月聽她這樣說,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便也自覺地閉上嘴。兩人花重金雇了輛馬車,將郭皇后扶了進去。浣月想好了冒險,她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自己的這些親人不顧。經此一役,周國皇族中戰死不少。周皇子女不多,侄子里面,也有幾個身亡。
眼看慕容家人口凋零,這一姓氏越來越少。可能身為皇族,享受了人家的富貴與權勢,便也難享受人間的長壽。
車夫趕著馬車,浣月和永寧坐在車駕外,車內躺著奄奄一息的郭皇后。兩人從小到大,卻是從未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說說話兒。只有此刻,感覺她們倆人才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姐妹。畢竟,血濃于水。
去甘州路上兇險,兩人都是裝扮成少年人的模樣,又將臉弄得泥污,才算躲過了一道道關卡。趕車的漢子也是個中年大叔,話少,人很沉穩。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出來趕車,也是提著腦袋掙這份辛苦錢。
晚上找不到投宿的旅店,車內地兒小,浣月和永寧便打算車外將就一宿。那趕車的大叔卻是皺了皺眉道,“你倆若是信得過我,咱們就去找個村鎮投宿吧。你倆這樣的少年人,在外面露宿,容易出事兒。”
浣月和永寧對視了一眼,狐疑的看了大叔一眼。
大叔朗聲笑道,“我也就是一趕車的下苦人,若是真對兩位姑娘有所圖謀,早都下手了,何須等到今日。兩位姑娘的聲音和身形實在不想個少年郎。”
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大叔一眼,永寧便搶先道,“那就有勞大叔了。”說著,隨手遞上一些銅錢。
大叔也沒有推辭,接過錢笑著說道,“我姓趙,兩位姑娘若不嫌棄,就喊我趙大叔吧。我回頭就跟人說,你們是我的侄子,車子上的是我嫂嫂,這樣后面遇到盤查的,也好說。”
兩人都是甚少出門,尤其是永寧,一直長在深宮中,她為人雖然機警聰明,但畢竟少了些歷練,聽大叔這樣講,兩人都連聲答應。
趙大叔常年趕車,皮膚曬得泛黑,但為人風趣樂觀。雖然眼下兵荒馬亂的年景,他這也是在刀尖上賺點辛苦錢,一路上卻沒有聽到他的絲毫的抱怨。
車子駛到一個村落,冬夜的村莊極為安靜。像之前遇到的一樣,這村子里面也是十室有幾空。大叔找了個干凈的小院落,將她們安置了進去。屋子里面一貧如洗,連條棉被也沒有找著。最后三人在院子里面找了些干凈的麥草,鋪在炕上。
趙大叔也找了些草料,喂飽了馬兒。又生火,燒了鍋熱水道,“你們幫你們娘洗洗吧。”說完便走了出去,在小屋的過道里面鋪了柴草休息。
浣月和永寧幫郭皇后整理好衣服,浣月擔心她好些天沒洗頭發,頭發里面生不了不干凈的東西,便用篦子細細地幫她梳著。郭皇后一路上虛弱,話也很少,但精神上明顯好了很多。
浣月熬好藥,看著郭皇后服下后,昏昏睡去。外面依然下著細雨,卻聽得隨著細雨飄來淡淡的歌聲,浣月凝神細細聽來,卻是一首詩經中的曲調。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浣月小時候學文倒是極為認真,這是一首寫妻子懷念遠出服役的丈夫的詩。不知道這小小村落里面,居然還有這樣的才女,不由得心里一動。
黑夜中的歌聲更是清晰。永寧歪著腦袋聽了聽,秀眉卻緊緊的收了起來。
浣月突然發覺,她驀地拿起手中的劍。
“永寧姐姐?”浣月吃驚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屋外。屋外是蒙蒙細雨,和無邊無際的黑夜。
“這聲音很是熟悉,但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在哪里聽到過。”永寧皺了皺眉頭,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劍。
浣月再細細聽去,黑夜又恢復了寂靜,仿佛剛才的歌聲,是她幻聽了。
“剛才那首歌,唱的什么意思?”永寧猶豫了半天,鼓足勇氣問道。她天生美貌,能弓善射,唯獨書讀的少。
“那是寫妻子懷念遠出服役的丈夫的詩。只是這首詩極為難記,這小小村莊里面,倒真是藏龍臥虎。”浣月心里怎么也不相信,這首詩,會是一位普通的村姑能唱得出來。這個時代的女子識字極少,加上周國重武輕文,好多貴族女子也不見得能讀多少書。而這個女子,卻把這首詩經里面,女子極為難學的君子于役一字不差的唱了出來,肯定不是普通人。
“妻子懷念丈夫!”永寧反復咀嚼著這句話,突然心中一動,悄聲說道,“我知道是誰在唱這首歌了。”她摸著手中的劍,輕聲說道,“浣月妹妹,母后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去去就來。”
浣月看著外面的黑夜,心里有些緊張,但還是點了點頭,拿出火折子,輕聲對著永寧說道,“姐姐,外面路黑,萬事小心。”
永寧盯著浣月看了一眼,又戀戀不舍地盯著郭皇后睡著的火坑看了看,才狠聲說道,“你也小心,照顧好母后,我去了。”
姐妹倆自認識以來,心從未貼的如此近。永寧出了屋子時,正在過道的草鋪里面睡著的趙大叔,輕微的動了動。浣月看了他一眼,他瞌閉著眼睛,黑夜中,看不清楚神色。她嘆了口氣,摸黑坐在屋子里,呆呆地守著郭皇后的睡顏。
郭皇后長的端莊大氣,而母妃卻長的溫宛秀麗,父皇是喜歡那種溫柔嬌俏的女子吧。要說容貌,郭皇后猶在母妃之上。記得有人說過,只有足夠強大的男人,才喜歡與自己并肩而立的女子。浣月來到這個時代所遇到的男子,幾乎沒有人喜歡與自己并肩而立的女子。
李承宣如是,父皇亦是如此。難道,都是因為他們不夠自信,不夠強大么。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黑夜中,又傳來飄渺的歌聲。有風從破敗的窗戶中吹過,浣月急忙找了塊舊木板,將風擋住。她從未覺得時間過的如此漫長。過了沒多久,歌聲漸漸消失了。她抬著下意識的看了看鬧鐘,這才想起,這個時代壓根沒有鐘表。兵荒馬亂的,也沒有更夫也報時。
不知道剛才念詩的女子,心里是何思緒!她的夫君應該也是去了遠方征戰未歸,才如此悵惘地期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庭院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浣月輕輕拿起靴中藏著的匕首,凝神聽著院中的動靜。來的似乎是兩個人,一人腳步沉穩細碎,應該不懂武功。而另一個腳步輕巧,熟悉。
浣月心中一動,急忙打開柴門,悄聲說道,“永寧姐姐
?”
北風夾雜著細雨涌入屋中,永寧帶著風帽,身后是一個身著墨色長衫的年輕夫人。兩人進了屋內,永寧打開火折子,點燃了蠟燭。浣月就著燭光,看清楚進來的女子。她長的極為美艷,尤如洛陽城中盛開的牡丹,端莊大氣而又不失富貴。即使身著布衣,也難掩光華。
年輕女子懷中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約摸五六個月大,孩子正在熟睡,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夢,夢里嘴角上揚,露出迷人的笑渦。浣月心中一動,這孩子的眉目像極了一個人-太子哥哥。
“這是瑞兒?”浣月試探著問道。
永寧點了點頭。那她身后的女子便是馮昭儀了。
浣月急忙向馮昭儀行了一個貴族女子之間的平禮。馮昭儀畢竟不是正妻,而浣月是公主,對嫂嫂行這樣的禮,已算是極大的尊敬。馮昭儀抱著孩子,行動不便,但也是急忙回禮。
她的眼中已經起了一層水霧,用袖子抹了下眼角道,“我沒想到還能見到兩位妹妹。南姜國那日攻城前,殿下便安排人將我和孩子從秘道中送出。我隱在這個小村落里,心里愁苦,也外界便斷了消息。也不知道殿下現在如何?聽聞父皇的死訊,我也寢食難安。兩位妹妹節哀。”
提起過世的父皇,永寧心里難過,眼里似乎有了霧氣,卻一直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浣月雖然對周皇這位父親并無太多感情,但是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難免傷感。三人希虛一番,浣月想了想方才說道,“太子哥哥現在正在甘州,不知道昭儀姐姐可曾知曉。”
“你是說,殿下現在我父親的軍中?”馮昭儀表情又驚又喜。
兩人還未回答,卻聽到躺在床上的郭皇后翻了翻身。馮昭儀未曾料到屋內還有人,急忙回頭看去,聲音里面卻有掩飾不住的驚恐,“這屋里還有人?”
可能是連日來的東躲西藏,馮昭儀聽到一點動靜,便如驚弓之鳥一般。浣月看的心中不忍,不知道這些天來,她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從前一直錦衣玉食,這女子過著單純美滿的生活,大難來時,卻一點自保的能力也沒有。
永寧幫郭皇后拉了拉被角,壓低聲音,似乎擔心驚擾了郭皇后的清夢,小聲說道,“昭儀莫怕,是母后。”
“母后也在這里。”馮昭儀急忙又要起身叩拜。
浣月一把拉住她道,“姐姐莫要多禮了,母后身體不適,等明日起來了再見禮不遲。你先放下孩子,就讓他今晚在這炕上將就著歇息吧。”
馮昭儀將孩子放在炕上,浣月盯著白白胖胖的孩子,突然想起若干年前,自己那只胖乎乎的藕節般的小胳膊。前塵往事,就在一念這間。稚子何其無辜,卻要卷入這紛紛擾擾的兵災之中。
“姐姐,我們明天就要出發去甘州大營了,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浣月想了想,還是出聲問道。
永寧在黑暗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出聲。
馮昭儀盯著孩子半天,方才默然說道,“我有很久沒見到太子殿下了。但此刻,我還是隱在這小村落里吧。若是沒有孩子便罷,我父兄還能安心幫著太子殿下打這天下。若是有了瑞兒,萬一他們起了異心……”
馮昭儀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一話點醒夢中人,浣月此刻方才明白,太子哥哥無子嗣,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反倒對他自身安全有利。瑞兒的下落一旦暴露,有野心之人,便要借此做文章了。浣月不由得對這個美麗的女子有了些許好感,這女子不光美貌,腦袋也是很好使的。
和馮昭儀晚上三人一起說了半宿話,天亮時,郭皇后還在昏睡中。因為要急著趕路,馮昭儀便也沒多做停留,抱著孩子向郭皇后叩首后,便兀自去了。遠遠地看著馮昭儀走遠,浣月也聽得身邊有輕盈的腳步聲離去,才放下心來。
太子哥哥派去保護他們母子的暗衛,一直隱在暗處,想來這對母子暫時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趙大叔依舊是一派樂呵呵的樣兒。一行四人在小鎮子上隨便吃了些湯餅,又買了些白餅路上充饑。此去甘州路途遙遠,路上浣月和趙大叔拉著家常。聽到趙大叔終身未娶時,浣月忍不住有些驚訝,不由得問道,“大叔,您這一輩子,難道就沒有遇到自己過自己喜歡的姑娘嗎?”
永寧聽她問的直白,不由得抬眼看了她一眼。浣月視而不見,只是盯著趙大叔問道。
趙大叔下巴上隱隱有著泛青的胡茬,他笑了笑說道,“說來也不瞞你們,我以前是陳國的軍戶,九死一生。娶妻做什么?讓人家姑娘當寡婦嗎?這年月,兵災不斷,能活著已是不易了。皇帝動刀槍,百姓遭了殃。我現在就想,能活一天,就是賺一天。要娶妻,等天下太平了再說吧。”
浣月不由得嘴角彎了彎,笑道,“大叔倒是想的開。”
大叔趕著馬車,隨口哼唱起一首民歌: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平沙日未沒,黯黯見臨洮。昔日長城戰,咸言意氣高。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
浣月聽這首歌好聽,不由得又開口道,“大叔,你這曲子倒煞是好聽,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
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還是我小時候,陳國曾經和南姜國的交戰,我們被南姜國戰敗,當時聽南姜國的士兵所唱。當時只覺得曲子好聽,便央求一位識文斷字的兄弟教給我們唱。這首曲子,相傳可是當時南姜國的王后,神女青鸞殿下所作。”
“青鸞王后。”浣月不由得喃喃道,穿越到這里,已經不止數次聽人提起青鸞王后,這個神一樣存在的女子。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在這些人的心里,她都成了一個不可超越的神話。
“青鸞王后,是我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美的女子。任何一個人見了她,都不會忘了她的美。”趙大叔依然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小孩子,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跟傻了一樣的愣在那里。很多年后想起來,都以為自己那時候遇到的月中仙子。便是月中仙子,應該也沒有她美。”
永寧聽到這里,不屑地笑出了聲音。趙大叔回頭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小姑娘,你雖然也長的極美,但和青鸞殿下,不可同日而語。”
浣月想了想,認真的對著趙大叔說道,“大叔,你該不會是因為見著了青鸞王后的模樣,所以才終生不娶的吧。”
趙大叔手中的鞭子頓了頓,神色有些尷尬的說道,“姑娘說笑了,我和王后的身份有如云泥之別,怎么敢動了那樣的心思。”
浣月聽他說話,用詞文雅,一點也不像普通的士卒,知道再行追問下去,他不想說的,必然是一句也問不出來,便也默了聲。
離甘州還有三百里地的時候,郭皇后離世了。那天晚上一行人找了個破舊的寺廟歇息。清晨起
來時,郭皇后便沒有呼吸。原以為永寧會痛苦失聲,可她卻面容平靜。只是輕輕嘆道,“母后這樣去了也好,省得再受人間的離別之苦了。我們慕容家的人越來越少了,以后還會更少。母后這樣有尊嚴的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一國之后,就在這無名的寺廟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戰亂離別,也顧不得講什么皇家禮儀,永寧出錢在寺院后面選了塊墳地,安葬事宜全部委托給了寺中的方丈。兩人隨著趙大叔又馬不停蹄地趕往甘州。
永寧一路上無話,趕車的趙大叔也不再和她們隨便開玩笑。經過此事,浣月總覺得永寧像變了個人。
夕陽西下,人在天涯,青色的暮靄里,甘州軍旗迎風招展,終于到了。
浣月和永寧到了甘州城外,浣月拿出事先許好的銀子包給趙大叔。趙大叔黝黑的面龐上閃過一絲無奈,隨即又掙扎著說道,“姑娘,這甘州城里守衛森嚴,你們二位尋親,未必能進得去。不如我想法送你們到城里再說。”
趙大叔目光里面露出殷切之色,永寧默不作聲,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浣月想了想道,“大叔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家兄就在城里,我們自己會想辦法進去的。不勞大叔費心了。”
趙大叔看他們這樣說,心知也再難說動,也不再堅決,收起銀兩,對她們抱拳行禮道,“那就此別過,兩位姑娘萬事小心。”說完,跳上馬車,頭也不回的趕車走了。
永寧盯著趙大叔的背景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浣月想起他的言談舉止,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猜應該是想幫我們的吧。要是想害我們,早都動手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永寧抬了抬眼,道,“我總懷疑他是想跟著我們混進甘州大營。太子殿下目前也是寄人籬下,我們此行是想幫他,莫要再給他添亂就行。”
浣月笑了笑,沒有作聲,只是隨著她一起進城。
想見太子哥哥,比預料中的難度大了些。所幸永寧出宮時,帶了自己隨身所玉佩。這塊玉佩也只有嫡出的永寧公主才有。
浣月和永寧在兩個小校的帶領下,進入了甘州守軍大營。冬日甘州,松柏常青,漫山遍野為朱旗環繞。
甘州屬于西北的防線,和陳國交界。這里一過秋天,便要起風沙。兩人進入大營時,地平線上起了風,兩人發后的束帶被風吹動,發絲亂舞,幾欲遮住眼。
棗紅馬馱著兩人向軍營走去。有一匹白馬遠遠出了大營,馬兒在營前停頓許久,便撒開步子向她們行來。馬上的男子,身材高挑,身著青色長衫,狹長的丹鳳眼,尖尖的下巴,卻不失優雅的弧度,似乎天生的王者,帶著一種暗夜的氣息,轉瞬一笑,卻似六月飛花,融化了一席的薄涼!
浣月呆呆看著眼前的男子,太子哥哥,分開近一年,他似乎長的更高了,也更加消瘦,顴骨突出的有些刺目,眼窩泛青,下巴上泛出青色的光芒。眼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浣月真想撲過去,好年少一般,和他說說話。
到了跟前,卻見他先策馬而立,眼風掃過浣月,然后看著永寧朗聲說道,“兩位妹妹只身前來,路上辛苦了。”
浣月和永寧相視看了一眼,浣月對著太子悄聲說道,“大哥,我和母妃都很想你。”
太子聽完身子一僵,似有什么話要說,看了永寧一眼,終是忍住說道,“你們這一路上奔波辛苦,先去帳子里面休息吧。”
軍中統領的元帥為馮昭儀的父親馮致庸,浣月剛入營時見過,須髯飄展,風采不老。浣月和永寧來之前也料到軍中辛苦,卻沒想到,即使是軍中將領,也已經到了三餐難以為既的地步。
入夜,主帳中只點了一點燈油,為了節省燈油,浣月和永寧則天黑前就入了帳中。浣月有時候自嘲的想,自己大概是穿越以來,過得最窩囊的女主了。文不能平定江山,武不能抵御外敵。
“楓兒,周國城破前,我聽人來報,你已經嫁給了孔雀國的國主上官星辰,怎么又會只身前來周國呢?難道傳聞有誤。”永寧在黑夜中,盯著帳頂,慢慢問道。
說起上官星辰,浣月眼中滿是溫情,她想了想說道,“我是月前已和上官星辰成婚,我這次來周國,他也是知道的。路上送我們來周國的趙大叔,我猜他的身份大概也是孔雀國的暗衛。你看他平時走路步履沉穩,而且說話文雅,一點也不像個出身軍營的低級士兵。”
永寧皺了皺眉頭道,“那你當時怎么會拒絕讓他送你我入城?”
浣月搖了搖頭,永寧雖然功夫好,但是做事情難免有些粗心。“孔雀國一直向南姜國俯首稱臣,他們的身份尷尬,一不小心,會被誤認為南姜國的細作。此次周國遇襲,我雖為孔雀國王后,卻也不方便干涉國政。母妃來參加婚禮時,我一直在想,若是她出言向孔雀國借兵,那我該如何自處。”
永寧淡淡笑了笑道,“你母妃和太子殿下最是疼你,他們只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你。你已出嫁,現在周國淪陷,他們只擔心因此讓你失寵,更不會雪上加霜的去向孔雀國借兵。上官星辰雖然是孔雀國國主,卻也是南姜國的臣子,這兵如何能借。”
浣月靠在帳中的軟枕上,軍營中物資匱乏,便是棉被也只有一條。兩人共用一條棉被,浣月用手輕輕撫著棉胎,垂目說道,“我現下的身份也極是尷尬,我是被送到南姜國和親的公主,眼下出現在這軍營中,真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自處。不論哪國贏,我都是一種特別的存在。”
永寧盯著遠方,有些出神地說道,“我若是你,便呆在孔雀國中,不問世事。這一場戰爭,不論哪國贏,你都是孔雀國的王后。上官星辰其人,我在宮中時,便見過他。真正的出塵入畫,無與倫比。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在浣月心中,永寧是周國的嫡長女,更應該關注國家的安危才對,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一番話來,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輕聲說道,“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想法。我原以為,你會誓與周國共存亡。”
永寧自嘲地笑了笑,說道,“這些戰爭,大都是因為男人的野心。可最后受害的,卻往往是我們這些女人。去年南姜國和周國大戰一場,各有勝負。最后坐下來和談,除了送上珠寶無算,還要搭上一位公主去和親。生我養我的周國,當時可曾想過,我們這些將要被送去和親的女子命運?”
浣月啞口無言。
永寧又接著不緊不慢,卻字字清晰地說道,“不僅如此,我從小生下來,父皇又何曾正眼看過我一眼。我的生辰,他從未記起過。便是你,你母妃如此受寵,可你每年過生辰時,陪你吃著長命酥和長壽面的,還不是你的母妃和太子哥哥。父皇他是一個好皇帝,可他從來不是一個好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