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的心裡這幾天很累,她除了要搞好教學以外,趙書記受冤枉的事又裝進了她的心裡。想起張所長這些罰款的歸處都弄到了那裡?她的心裡總有些憤憤不平。她打聽了幾個被罰款的村民,都說張所長沒給他們開罰款收據。張老師問他們:“爲什麼不要收據?”
他家都說:“張所長說了,要開收據,罰這點錢能下來嗎?那就得丁是丁卯是卯,必須交五千元。”
聽到這個,張老師的心裡義憤填膺,她決定要用錘子敲敲張所長,看他的腦袋有多硬?但是從哪裡下手呢?她的思路很亂。最後她還是決定,先辦恢復趙書記名義的問題。特別那五千元錢一定得要回來,於是她決定走訪一下趙書記,聽一下他的意見。
晚上張老師來到趙書記家,趙書記老伴趙大嬸正在圏小雞,她見張老師,檔上雞架,扯著張老師的手:“快進屋,外面冷。”
張老師說:“沒事大娘,我不冷。”
走進趙書記的屋,趙書記正在看報紙,擡頭見張老師來了,趙書記趕緊讓座。
張老師說:“趙書記,看到啥好新聞了?”
趙書記臉上洋溢著興奮:“國家現在允許農民進城裡做買賣了。”
張老師說:“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消息。”
趙書記長出一口氣說:“要是這樣,農民閒餘的時間就可以賺錢了,何必一到冬季貓在家裡沒事幹,不是耍錢,就是走東家喝西家。”
張老師和趙書記說了一些國家大事,最後張老師把話拉到了正題上。
張老師說:“趙書記,我想把大膘子訛你,張所長不分青紅皁白罰你款,別人罰款一千五,卻罰你五千,反映到上面去,給你平過來。”張老師又補充一句:“趙大叔,你不要再怕了。”
趙書記放下報紙:“這件事已經被大膘子嚷嚷出去了,大家都知道了。大膘子也承認她冤枉了我。孩子我不怕,我還怕什麼啊?”趙書記繼續說:“我開始沒有與張所長申辯,我只是發誓沒有做那種事,我知道張所長與我有過結,就是申辯、否認也沒用,把事情鬧大,這樣的事太影響名義。再說大膘子不瘋,張大牛不死,她也不可能改變主意,能說句公正話?”
張老師說:“趙書記,我真爲你忿忿不平啊。明明張所長知道了大膘子反悔了,他還一聲不吭。”
趙書記長嘆一聲搖搖頭:“唉,張所長這個人心窄,要是杜所長在家就好了。”趙書記又接著說:“張老師,你怎樣反映,想好了嗎?是找你爸爸嗎?”
老趙說的杜所長,是鄉派出所所長,名叫杜林,由於身體不好,去北京療養去了。
這時張老師說:“我這不是來找你嗎,想和你商量商量。對於我爸爸,我不想去找,他太忙,也會擔心我。再說我去找我爸爸,好像我依仗我爸爸的關係整他張所長。”
趙書記又長嘆一聲,想了想說:“這事主要是怨大膘子,她不咬我,張所長他也不敢往我身上按,這解鈴人還需繫鈴人啊,可這鈴不好解啊。”
張老師說:“那你就這樣永遠地冤枉下去?那五千元就白給他了嗎?”
趙書記說:“哎,我也常爲這件事睡不著覺啊。”趙書記又接著說:“不過,現在大膘子又哭又嚎喊著對不住我,大家也都知道我受了冤枉,大家知道我老趙這個人就行了。”
聽完了趙書記的一番話,張老師更加佩服趙書記,趙書記真是難得的好人啊。張老師說:“那你的五千元錢就白送給他了,你欠他的啊?”
趙書記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睛有點潮溼:“孩子,這你還不懂嗎,張所長罰其他人一千五百元,罰我卻五千元。說句心裡話,張所長還算好樣的,如果當時他給我報到上邊,大膘子咬我又不撒口,一上報紙,那我可就成全國的新聞人物了。”趙書記這時露出一絲笑意說:“不管怎麼說,那草甸子我就是沒賣給張所長,分給了咱河下的村民,我看到大家把羊草一車車拉到家,喂牛餵羊,我心裡樂啊。”
張老師被趙書記所感動,她的眼睛有點溼乎乎的了,她感到生活太複雜了,太無情了。不怪人們說嬰兒下生“哇哇”地哭個不停,就是不願來到這個世界上。
就在張老師和趙書記沒有言語的時候,門被推開了,一個斜著眼、歪著脖子的二十多歲的青年進來了,他進到屋什麼也不看,一眼就傻呵呵地盯住了張老師。
他就是趙書記的養子張浩亮,浩亮實際不傻。他五歲那年,爸爸媽媽去河裡打魚,不幸被一個浪花捲入河中,雙雙被淹死了。老趙老兩口見孩子可憐,就收養了他。浩亮來到老趙家,想爸爸媽媽整天哭個不停,最後把眼睛哭斜了,脖子哭歪了,大腦也哭出了毛病,變得癡癡呆呆。現在大了,糊塗起來的時候,遇事就是別不過來彎,有時說出的話,辦的事情讓你哭笑不得。但他也有明白的時候,明白的時候他說的話、辦的事好人也趕不上他。
趙書記看著浩亮不是好眼睛看著張老師,一嗓子把他喝了出去。於是他和張老師繼續聊張所長和大膘子的事。
最後張老師說:“趙叔叔,我一定要上/訪,要回你那五千元錢,我一定要爲你爭回這口氣,實在不行,我就去找我爸爸,我爸是縣紀檢委的。”
趙書記沉思了一下:“孩子我謝謝你了,不過千萬要小心啊,張所長那人心鬼著呢。”
趙書記把張老師送到外面。外面很黑,趙書記要送張老師,張老師說:“不用了,你眼罩不好,這也不遠,幾步就到家了。”
趙書記說:“那好吧,你慢走。”
張老師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她向四外看了看,心裡一顫,這夜裡咋這麼黑啊?或許是在趙書記燈下出來的原因?她想著,眼睛四外撒目著,突然樹後竄出來一條黑影:“你他媽給我站下。”
張老師嚇得“媽呀”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黑影抓住了她的脖領子,手裡舉起一把菜刀:“我是給爸爸報仇來了,你不是訛我爸爸嗎?你今天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張老師突然明白過來了,這不是浩亮嗎?張老師聲音顫抖地說:“浩亮你要做什麼?我是張老師。”
“我不管你是張老師還是李老師,訛我爸爸我就要殺了你。”浩亮說的很兇狠。
張老師說:“浩亮,我怎麼訛你爸爸了?”
浩亮說:“裝啥?我知道我爸爸被一個女的訛了,你今晚和我爸爸說錢的事了,就是你,我要你的命。”
張老師嚇得回身顫抖起來,她知道浩亮這孩子意識模糊,來那虎勁,一刀下來,命也就沒了,這時她想到了浩亮說的“你今天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於是她說:“浩亮,你不是說我要活的,還是要死的嗎?我要活的。”
浩亮說:“你要活的,就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張老師很慌亂地說:“你讓我脫衣服做什麼?”
浩亮說:“我讓你光腚回家,我把衣服交給我爸爸,讓我爸爸知道我爲他報了仇。”
張老師想,這個傻孩子也有愛有恨啊,張老師想了想,心眼一動:“那好吧,你轉過身吧,我脫下衣服喊你。”
浩亮說:“行,我等你。”於是他拎著菜刀轉過身。
張老師見他轉過身去,卻輕輕地往前邁著步,走出很遠了,撒腿就跑,她回頭看去,浩亮的黑影還在那站著。張老師想,這個傻孩子不知要站在那等她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