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
張老師說，她過年不走了，她要看看農村過年的風俗和景象。大春從家裡出來，打算看看張老師。
小年的天氣，真的不算太冷，原因是天氣晴朗，陽光充足。
大春走進院子，見趙書記的兒子趙浩亮在給張老師掃院子。浩亮見到大春來了，而且還要進張老師的屋，他歪著眼攔住大春說：“男人不行進張老師屋。”
大春說：“浩亮，我是給張老師送東西的。”說著把兜子裡的東西往高一提。
浩亮用掃帚擋著大春：“瞧你那瘸了吧唧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再走我就用掃帚捶你。”
大春不敢動了，這個傻小子說捶你，他可不是嚇唬人，你敢動，他可就真敢捶。
恰巧張老師這時在屋裡見大春來了，趕緊出外迎接。她見浩亮攔著大春，她說：“他和我一起救的你爸爸，他是好人。”
浩亮斜著眼睛：“是真的嗎？”
張老師說：“是真的，我還能騙浩亮嗎？”
浩亮相信了張老師，放下掃帚，繼續掃院子。
大春和張老師進屋，大春把魚和肉放到張老師的廚房裡。張老師埋怨大春不該買這些東西，她一個人吃不了。
大春說：“你吃不了，我來幫你吃。”
張老師說：“那好你就別走了，咱們一起過小年。”
張老師說完，就擦起了菜板子，動起了菜刀。
大春也不客氣，沒有阻攔。
張老師說：“你別以爲是給你做的，外面還有浩亮呢。”
提起浩亮，大春突然想到，他還忘問張老師呢：“張老師你不說我還忘問了，浩亮爲啥這樣護著你？”
張老師笑著說：“他啊，可是一個傻大俠。”於是，她便講起了他去走訪趙書記，浩亮劫她的經過。
原來張老師去趙書記的那天晚上，浩亮拎著菜刀，揹著身等著張老師脫衣服。可是等了很長時間也不見張老師說話，他實在凍得堅持不住了，他回頭一看人沒了，氣得他用刀使勁砍著大道，一把很好的菜刀，刃砍沒了。他哆哆嗦嗦地回到家，把菜刀往地上一扔說：“真他媽不講究，跑了。”
趙書記問他做什麼去了、誰跑了？
浩亮說：“我去殺訛你那個人去了，她說她要活的，我說讓她脫下衣服，尋思著凍死她算了，還省我殺她一刀了。誰知我背過身去等她脫衣服，她卻跑了。”
趙書記很驚訝：“你要殺的那人是誰？”
浩亮說：“就是在咱家的那個。”
趙書記急了：“那不是張老師嗎，她是好人，你怎麼能殺她，你要幫助她纔對。”接著趙書記和他講了張老師要爲他伸冤的事。
於是浩亮記住了張老師是好人，在心裡也死死地記住了張老師這個名字。
有時他走在路上，心裡想到張老師是好人，他便問：“你是張老師嗎？”被問的人忍不住地笑著搖頭。
可他問來問去，還真問到了，他問到的是河東已退休的張老師。
浩亮說：“你是張老師嗎？”
張老師說？：“是啊。”
浩亮樂得腦子混了，一蹦老高：“可找到你了，張老師是好人。”
張老師一聽說他是好人，樂了。
浩亮見他肩上扛著鎬，問他做什麼。他告訴他刨糞。
浩亮說：“好啊，我幫你刨。”
於是，浩亮幫退休的張老師刨了一小天大鎬。累得他晚上睡覺直哼哼。後來趙書記告訴他認錯了人，他才恍然大悟。
浩亮說：“對啊，張老師是女的啊。”說完他卻用手打著自己的頭。
大春知道浩亮的這一細節，很是感動，他想，一般沒毛病的正常人，好像都達不到這種真摯的感情。他向外瞅了一眼收拾院子的浩亮，覺得浩亮很可愛。
這時張老師燉菜的香味飄出來了，大春嚥了一下口水。
他透過窗口，看到浩亮掃完了院子，又在撿一些磚頭瓦塊。浩亮能幹，從不若禍，就是有時一著急、一激動大腦轉不過彎來。
這時張老師推開門：“浩亮，別幹了，進屋和你大春哥一起吃飯吧。”
浩亮說：“不吃，爸爸不讓我吃別人家的飯。”
張老師再讓，他就是不吃。
張老師這時想到，鞭炮還沒放，她知道浩亮最愛放鞭炮，於是她想讓他激動一下子，腦袋就轉不過來彎了，於是說：“浩亮快來吃飯，我讓你放鞭炮。”
浩亮一聽鞭炮立即站起來：“真的。”
張老師說：“張老師還能騙你？”
浩亮樂顛顛地跟著張老師進屋拿來了鞭炮，一陣炸響，飄起了一片紙沫，烘托出了一個節日的氣氛。
鞭炮聲消失後，浩亮走進張老師的屋，和大春、張老師開始吃飯了。這三個人邊吃邊說，真是笑聲不斷。
一晃大年到了，老賀一家，還有大春都和張老師商量好了一起過年，張老師也樂哈哈的同意了。大家都說，人越多越熱鬧。
三十的早晨，外面稀稀拉拉的響起了鞭炮，接著前後屯的鞭炮密集地炸響起來，孩子們都不畏寒冷，站在外面，豎著耳朵聽鞭炮聲。
玲子三十的早飯做的是香噴噴的大米飯，菜是雞肉燉粉條，還有一個蘑菇炒肉片。玲子說，大春和張老師一會就到。
張老師和大春提前就說：“咱倆早點去，別讓你家嬸子和賀叔等咱們。”於是外面還沒響起鞭炮聲，張老師就敲響了大春的門，大春還沒有起來，穿著線褲，給張老師開了門。張老師看到炕上攤著的被褥開玩笑地說：“看來，你自己睡的還很滋潤。但不知你是什麼感覺？”
大春笑了：“你也是自己，只不過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啥感覺都一樣吧？”
張老師說：“以後我叫你老師吧。”說完倆人都笑了。
張老師幫大春疊起被褥，大春穿好衣服，倆人便向賀叔叔家走來。過百米河大橋時，坡度很大，張老師怕大春滑到，便拉住大春的手，張老師的手很熱乎，大春的心裡頓時覺得暖暖的。
這時鐵子匆匆地走過大橋，他見張老師拉著大春的手，他知道是怕大春滑到，但他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鐵子找過張老師去他家過年，可張老師說啥也不同意。鐵子不是沒有感覺，他早就發現張老師和大春很密切。於是他說：“你倆慢走，我忙著到村上有事。”他心裡也在想：哼，等著，美孩早晚是我的。
張老師看到鐵子，也沒有撒開大春的手。可大春的手想要離開張老師，張老師卻攥的死死的。
大春紅著臉向鐵子點著頭說：“村長過年好，你也慢走。”
走進老賀的院子，一家人都出來迎接，張老師向玲子、老賀拜了年，美孩拉著張老師進了屋。
這時院子裡一陣鞭炮響，是老賀點燃起來的。鞭炮放完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玲子穿著一件深花上衣，臉上非常喜慶：“吃吧，今天是過年，菜做得多，多吃點。”其實玲子的話是給張老師聽的，這一桌子人，就張老師是外人。可玲子也想，張老師總往大春那兒跑，弄不好興許以後會成一家人呢？
玲子正在癡癡的想，外面有人進屋裡來，就聽到：“過年好啊，過年好。”人拖著聲音進了屋，大家一看這不是河西算卦先生胡生嗎，大家都叫他胡先生。
胡先生扯出一張財神繼續說：“財神到、財神笑。送給賀家金銀一大抱。”老賀張著大嘴笑著給胡先生五元錢。
胡先生又接著說：“財神到誰家，誰能把財發。福祿財喜旺，鈔票用車拉。”胡先生說完哈哈一笑說：“老賀，你要是拉不過來，我借給你一輛車。”說完走了，趕下家去了。
張老師對胡先生很感興趣，心想，農村也有這麼出奇的人才。
飯很快吃完了，張老師幫著貼上了財神，大春點上了香。老賀過來雙手合十嘴裡叨咕著：“財神保我發大財，有事沒事都常來。”
張老師和大春在一旁聽著老賀的話都想笑。
午飯吃過以後，大家都洗手包除夕夜的餃子，大家邊包邊說說笑笑，都說些發財的話，誰要說差了，玲子就瞪一眼，然後嘴一笑。包到最後，玲子包了一個放硬幣的餃子，玲子說：“誰吃到這個餃子，誰明年就有喜事。”
天漸漸的黑下來了，家家的院子都亮起了燈籠。小孩子們拎著燈籠，東家串西家，玩的熱熱鬧鬧。
美孩領著張老師去大坑的冰上打滾，人們說大年夜冰上打滾腰不疼。大坑裡來打滾的人很多。張老師和美孩打了三個滾，就回來了。走到院子，張老師見老賀正在牛身上摸著什麼，兩人站在那只是看，誰也不敢吱聲。摸了好半天，老賀終於摸到了一個什麼，拿到燈下一看是一個圓圓的東西，老賀高興地說：“是黃豆，明年收黃豆。”
張老師明白了，大年夜在牛的身上摸到什麼糧食，明年就收什麼。
時間很快，大家歡歡樂樂，到了十二點，外面又翻花似的響起了鞭炮聲。
老賀開始接神了，他說：“今年財神正東，喜神東南”。他在院內擺上供桌，燒上香，點上蠟燭。接著老賀在供桌前磕頭，然後，他站起來提著燈籠，向東方和東南方向走去，走了一段便跪下，把一炷香插在大路的土裡，他又磕頭，嘴裡還說：“財神，喜神回家過年了，財神到家，越過越發。”他回到院內，玲子在屋裡已經煮好了餃子。
玲子問老賀：”財神接回來了嗎？”
老賀說：“接回來了。”
玲子說：“餃子煮好了，吃餃子吧。”
張老師看完老賀這一整套的接神過程，真好像財神來了。農村這風俗人情真讓人感動。
張老師幫著玲子端上熱氣騰騰的餃子，大家便開始吃餃子。餃子沾的是醬油，醬油裡沒有放蒜，放蒜不好，有算（蒜）計的意思。
大家吃著餃子，都想吃到那個硬幣，餃子放到嘴裡都慢慢的咬。
可是大家都快吃完了，那個硬幣還沒有吃到的，大家都很心急，又不敢直接說出來。
大春這時哎呀一聲：“我吃到了。”
大家一聽都很驚喜，大春這時從嘴裡吐出一個硬幣來。
玲子說：“我兒子明年要有喜事了。”
張老師更能調節氣氛，帶頭鼓起掌來：“咱們等著大春明年的喜事，好嗎？”
大家都鼓著掌說：“好吧。”
大地上的冰雪漸漸融化，春風暖洋洋地刮到了河下村。
大春的《河下暢想》，發到了網站上，受到了網友們的熱烈推崇。有的網友留言說：“農村要能變成一個小城市，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可見作者的理想是大膽的、也是可貴的。”
團縣委書記高權瀏覽網頁看到了大春的《河下暢想》，深爲激動。他想，大春品質好，又有理想，從他的表現看，它是具有領導才能的，別看它年紀還小，應該從頭培養他。
一天大春在構思一篇小說，題目叫《河下軼事》，他給張老師發消息，問張老師對這個題目的看法。張老師說題目很好，但是必須得寫出生活來。”
大春打算再給張老師發消息，這時屯長王五來了，通知他馬上去村裡，有急事。
大春問王五：“王叔，能告訴我啥事嗎?”
王五笑了：“你王叔只能跑腿，能問人家啥事嗎。”他想了一下又接著說：“不過，我看到縣團書記高權在村裡。”
大春的心裡左右地想著，高書記來幹什麼？能是喜事嗎？想到喜事，他又想到了大年夜他吃到硬幣，媽媽說：“我兒子明年要有喜事了。”哎，別想了，是啥事，去不就知道了嗎，就是喜事又能怎樣？
大春向村裡走去。
大春已扔了柺棍，腿恢復的很好，只是瘸，醫生說以後還能減輕。玲子看到兒子扔掉了柺棍心裡痛快不少。
大春來到村辦公室的院子，大春看到院子停著一輛轎車，他知道這一定是高權的車。他進了屋，高權和趙書記，鐵子正在喝茶水。高權見大春來了，站起來樂哈哈地說：“大春扔掉了柺棍，讓人痛快啊。”接著他握住大春的手：“你的‘河下暢想’是一篇理想之作和大膽之作。”
高權穿戴還是那麼樸質，對人一臉的和藹和正氣。
趙書記拿一把椅子，讓大春坐下，鐵子給大春倒了一杯茶水。屋裡都是熟人，大惷心裡也沒緊張，只等高權和趙書記找他要說的事情。
趙書記喝了一口茶說：“李大春，今天小高特意爲你來的。經縣團委提議，村黨支部批準，現在任你爲村團支部書記。”
大春立即站起來，表示感謝。
趙書記又接著說：“另外，你還要兼治安主任的職務。”趙書記又喝了一口茶說：“大春，你很年輕，你的任務很艱鉅啊。”
大春說：“感謝對我的信任，可是對領導工作我還沒做過，我的心真的有點慌。”
高權笑了：“大春，你說心慌是很正常的，你可能是感到了有一種責任和壓力，這說明你很進取。”高權喝了一口茶又說：“做什麼，都有一個開始的過程，主要是有責任和理想當頭，那你就能成爲一個合格的領導者。”
大春聽到高權的話，真很佩服他，說：“高大哥，那好，我一定不辜負你的希望。”大春以前叫他書記，高權生氣了說：“以後不準這樣稱呼我，叫我大哥，我們都平等。”於是大春在也不敢叫他高書記了。
高權接著給他講了當前青年團的任務。老趙也講了村的治安情況，他說：“我村的治安情況，總的來說是好的，出了黃翠華的事情後，再沒出現大的治安情況。現在剛剛實現了市場經濟，我們一定要保護好農民的財物，比如牛羊，還有現在小青年打仗鬥毆很嚴重，這些都是不能鬆懈的。”
大春聽著，點著頭說：“趙書記要多多指點和幫助。”
趙書記說：“放心吧孩子，你趙叔一定要把你培養成一個好後備幹部，加油吧。”
大春回家後，立即把他任村團支部書記和治安主任的消息告訴了張老師，張老師非常高興地說：“玲子嬸包的硬幣餃子真準。”張老師又接著說：“學生當官了，別忘請老師吃飯啊。”
大春說：“我的心很緊張，這一下子給了我兩個任務，張老師你還要幫我啊。”
張老師笑了：“只要不煩，我就幫。”
大春說：“來，我們還拉勾。”
張老師的手伸過來了，兩人的手拉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