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要辦喜事了啊?”賈德全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他身後的小太監(jiān),又不知在想些什麼,居然沒有應聲。》,
賈德全轉(zhuǎn)過頭來,只見那小太監(jiān)兀自看著桌上擺放的點心發(fā)愣。
“想吃?”賈德全桀桀的笑了起來,這日子太無趣,總要找點樂子才行。
那小太監(jiān)像是新來的,聽到賈德全這麼問,倒是有了迴應,他喉頭咕噥一聲,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望著那碟精美的糕點,拔也拔不出來了。
“你叫啥名?”賈德全越發(fā)有了興趣。
他走到那碟糕點前,懶洋洋的伸出那已經(jīng)彎曲變形的手指,拿起一塊,順手掰開,夾著果仁兒的點心餡兒發(fā)出誘人的光澤,小太監(jiān)不由向前挪了兩步……
這副賤樣……
“說,你叫什麼名兒?說了,這點心,就是你的了。”賈德全又隨手丟下一塊點心,有隻慵懶的白貓走過來嗅嗅,賈德全俯下身,摸著白貓的脊樑,白貓“喵——”的一聲,似乎無限愜意。
“柱兒。”小太監(jiān)怯怯說道。
他有些害怕眼前這個披散著白髮的“老怪物”,據(jù)說,這些日子,陸陸續(xù)續(xù)的,總有小太監(jiān)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間大院。
可是……
可是這些,不過都是些沒根由的傳聞吧……
那盤點心的誘惑真的太大了,柱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柱兒……好名兒,”不知是老太監(jiān)賈德全摸到白貓的哪裡。白貓發(fā)出一聲怪叫,尾巴頓時炸開,它藍幽幽的眼珠子泛著燭火映下的紅光。白貓似乎想撓上老太監(jiān)一爪子,可又看到了老太監(jiān)手中的點心,它試探著,伸出爪子勾著那美味的糕點。
真是賤啊……
“宮裡的,不是給你起了個‘小順子’的名兒嗎?”賈德全將手中的點心隨意丟開,小柱兒差點和那老白貓似的,一口叼住那點心。躲在角落裡,美美的吃上一口!
就一口!
真香……
真香啊……
柱兒聽到“叮,叮”的響聲。他實在捨不得將視線從白貓爪下的點心移開。
可那“叮,叮,叮”的響聲就像是勾魂兒的鈴鐺,柱兒嚥著口水。只看到老太監(jiān)賈德全用指上的黃金護甲。輕輕的,敲著那個點心碟子。
“好不好聽?”賈德全就像是一個惡作劇的頑童,他將那盛著糕點的碟子端起來,溝壑滿布的粉臉笑成一張鬆散的人皮,“我餵你吃好不好?”
他向前走了幾步,看著眼前這個,同死去的“小順子”有著幾分相似的小太監(jiān)。
柱兒看著老太監(jiān)這副可怖的容貌,他突然間。不想去吃那糕點了……
不過都是些苦孩子。
“小順子”也好,“小柱兒”也罷。家裡四五個孩子,打小生長在陰天漏雨,晴天灌風的房子裡。
既沒了順遂,更別提成爲“頂樑支柱”,剛滿十歲的男孩兒,許是父母怕他餓死在家裡,許是爲了用他換點乾糧……
糊里糊塗的,柱兒就進了宮,成了另一個“小順子”,再後來,又被丟到了這個大宅子,他這短暫的一生,總是被人棄如敝履。
柱兒搖搖頭,他不知道爲什麼會有人突然對他好,這很不對,可是,他又有那麼一點模糊的高興,他望著面前的老太監(jiān),單純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依戀。
“來,好孩子,這都是給你的。”老太監(jiān)拖起柱兒的手,將碟子遞給柱兒。
柱兒哆嗦了一下,他不確定,剛纔拉著自己的,是什麼……
滑膩,鬆軟,沒有溫度的冰冷……
柱兒害怕了,他慌慌張張的端著點心就要向外走去。
“蠢貨。”
老太監(jiān)輕聲咒罵,然而,柱兒此時心裡的恐懼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一切,他端著盤子,距離賈德全的房門不過一步之遙。
“放下!”老太監(jiān)突然一聲高喝,說是高喝,並不十分恰當,他那本就陰柔沙啞的嗓子,即使高聲說話,也不過同方才那隻老白貓的叫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柱兒的手,就像是被那貓爪子撓了一下般的,他差點打翻了碟子。
難道,是“賈爺爺”又改變主意了?
端在手中的點心,有著乳白的色澤。看上去,是那麼的酥鬆綿甜,柱兒猜想,那一定是入口即化。
他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剛纔就該一口吞下去纔是!
“好孩子,來——”賈德全站在桌旁,衝著柱兒招招手,“就在這兒吃。”
吃?
柱兒驚喜的望著賈德全,他根本未及細想,伸手就從碟中拿出一塊最爲油亮的點心!
“唔,”十來歲的窮苦孩子吃的著急,那剩下的一口點心,噎在嗓子眼,吞不下,吐不出。
“來,喝點水。”賈德全伸手又遞給柱兒一個精緻的杯盞。
就是親爺爺,都沒對柱兒這麼好過!
柱兒接過杯子,一口將杯中那泛著暗綠的水痛快喝下。
他的心裡,充滿了對賈德全的感激。
“吃飽喝足,好上路……”賈德全歪著腦袋,笑瞇瞇的對柱兒說道。
柱兒狼吞虎嚥的又吃下一塊糕點,他的眼前,只有那一塊塊,散發(fā)著香氣的糕點,他的耳邊,似乎聽到賈德全的輕笑。
轉(zhuǎn)眼間,一碟子糕點只剩下最後一塊。
“我還要!”柱兒就像是被寵愛的孫兒,撒嬌般的對賈德全說道。
賈德全點點頭,柱兒開心的笑了,他笑著,笑著,嘴裡,有種奇怪的鹹味兒,帶著一點腥氣……
“噹啷!”碟子,墜落在地,四分五裂。
賈德全面無表情的看著倒地不起的柱兒:“可惜……”
“哦?你也會有憐憫之心?”隨著這宛若黃鸝的聲音,雕花的木門被推開,一位姿容豐豔的女子,輕車熟路的走了進來。
賈德全本是盯著地上的柱兒,看到這名女子,他從袖中掏出一方繡著蝴蝶的絲帕,擦了擦鼻尖道:“自家在二小姐眼裡,就是這麼薄情寡義的嗎?”
那女子聽到賈德全這般說道,又看著地上已是七竅流血的柱兒……
她巧笑倩兮,明眸善睞,輕輕張開櫻紅色的小口對著賈德全說道:“你,不是薄情寡義,你是,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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