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厚德眼神閃動,終究,他看著舉著酒杯的秦楊,笑了笑:“好,徒兒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楊滿意的笑了笑,同吳厚德虛碰了下酒盅,二人同時一飲而盡。
“師父,”吳厚德擦了擦嘴角的殘酒,看著秦楊驚訝的眼神,冷笑道:“接下來,師父是否該說‘倒’?”
秦楊笑了笑,“秦某沒有那麼笨?!?
面對的是虎豹財狼,同樣的方法,又怎能再冒險使用?
這酒裡,秦楊早已下了雙倍的昏睡散,同時,自己也早已服下解藥,吳厚德此時還能站在自己面前,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yù)料。
“不知師父打算將我迷暈了做什麼呢?”秦楊拿起酒瓶,又倒下一杯,併爲(wèi)秦楊滿上。二人猶如閒話家常。
秦楊的神情卻越發(fā)難言驚訝。
“是將我?guī)Щ鼗膷u?還是……”吳厚德逼近秦楊,“還是就此取我性命,爲(wèi)民除害!”
秦楊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zhuǎn),他不是沒有想過吳厚德說的這些方法!
然而,看著眼前這張撕掉僞善面具的臉,就在這一刻,似乎幻化成無數(shù)張吳厚德的模樣,憨厚的,喜悅的,沉默的……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只覺得渾身麻軟無力。
“師父,我說過,厚德願生死追隨師父!”吳厚德的臉越發(fā)猙獰,秦楊卻再撐不住,重重的跌倒在地。
吳厚德再不會像往日那般“慌亂”的噓寒問暖,他蹲下來。從袖中掏出匕首,“師父啊師父,你只知我叫吳大。卻不知我早已是‘吳厚德’?!?
秦楊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吳大……”
“沒有什麼吳大!荒島之時,我早已就是杏花樓的掌櫃,吳厚德!”吳厚德站了起來,俯視著癱倒在地的秦楊,“師父,厚德願意——生,死相隨。”
原來。是這樣的“生”法。
當(dāng)秦楊再次甦醒,雙腿是說不出的刺癢。他有種不寒而慄的直覺,慌亂的用手去摸向自己的雙腿!
“啊——”那裡??諢o一物。
吳厚德只是在將計就計,彼時,在秦楊用計迷倒了他派去監(jiān)視的兩名大漢後,吳厚德早已在暗中冷冷的看著整個事情經(jīng)過。
而之後。他裝作懵然無覺的樣子。一次次的騙取秦楊的酒方,憑著自己的天賦,再將其中加入“酒蠱”,因此,秦楊在無意之中,竟然成了吳厚德釀造那一瓶瓶“毒酒”的幫兇。
而他知道,這一切隱瞞不了多久,秦楊勢必會採取新的方法來對付自己。因此。先下手爲(wèi)強。那日,吳厚德刻意放鬆崗哨。趁著秦楊不在屋內(nèi)之時,他便將秦楊放在櫃後的那瓶酒裡,添上了自己精心配製的“酒蠱”……
“師父,你真是看得起徒兒,竟然還下了雙倍的昏睡散?!鼻貤畹姆块T“吱——”的一聲被推開,吳厚德緩步走進(jìn)屋內(nèi)。
“你……”無力度人,卻永墮地獄。秦楊心中既是驚恐又無比憤怒!
“師父,”吳厚德半跪在秦楊的面前,他的眼眶竟然微微溼潤,“是不是很難受?”他用手輕輕拭過秦楊空蕩蕩的袍擺。
“我殺了你!”秦楊躺在榻上,伸手就要去抓住吳厚德!
吳厚德側(cè)身一閃,秦楊撲了個空,幾乎翻滾下牀。
吳厚德神色悲憫,“師父小心,日後,就不似往日那般輕鬆了。”
“混賬!混賬!”秦楊扳著榻沿,只是不住的喘著粗氣。
“師父此時若是又把匕首,大概會毫不猶豫的插向厚德的心臟吧!”吳厚德從袖中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秦楊披頭散髮,他的嘴角流出一行血跡。
“呸!”他從嘴裡吐出半截殘牙。
“畜生。”秦楊口齒模糊,然而恨意不減。
“嘖嘖嘖……”吳厚德?lián)u著頭,拾起那半截殘牙:“師父恨我竟然如此,也好,我?guī)纤瑫r時,自勉!”
他將匕首丟在地上,“師父,就是這把匕首割下了您的雙腿?!彼笮Γ吧老嚯S!徒兒做到了!”
原來,從荒島開始,面前的這個人就已成魔!
秦楊只恨自己有眼無珠。他怎能不恨!如今自己已成廢人,還談什麼懲奸除惡!更何況,這惡魔,還曾是自己悉心教導(dǎo)!
吳厚德笑得不可抑制,他從袖中丟出一個黑色的瓶子,“這裡便是師父那雙,殘腿的解藥?!?
看著趴在榻上氣憤到說不出話的秦楊,吳厚德笑的幾乎連眼淚都出來了。“一日爲(wèi)師,終生爲(wèi)父!師父啊,只可惜吳大自小就是孤兒,最恨的就是自己父親!”
他上前一步,狠狠的踹了一腳秦楊的牀榻?!拔医o你錦衣玉食,衆(zhòng)人敬仰。可是,你卻偏偏要與我作對!”
“居心叵測,人人……得而誅之!”秦楊腿上的刺癢越發(fā)加劇,他疼的恨不得再拿刀給上自己一下!然而,仍是咬著牙,看著吳厚德笑著說道。
吳厚德怔住了,他突然後退,站的端正,深深施了一禮:“師父高風(fēng)亮節(jié),徒兒,自慚形穢!”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又想了想,轉(zhuǎn)過身,拾起地上的匕首,似乎不敢再看向秦楊,快步離去。
“嘿,嘿,嘿……”秦楊就像站在暴雨當(dāng)中的人,身上被冷汗?jié)擦藗€透溼。
回想當(dāng)日吳厚德在荒島之時的那場雨,真是恍如隔世。
他看著面前那個黑色的小瓶子,吃力的用手打開,“秦老兒已經(jīng)沒了雙腿,斷不能再搭上這條老命!掌櫃的,你小看我了!”
他將藥膏連瓶子胡亂蹭在腿上,果然,經(jīng)歷了最初錐心的疼痛後,那陣刺癢也跟著消失了。只是,曾經(jīng)完好的雙腿,再也回不來了……
消失不見的,還有秦楊曾經(jīng)的自負(fù)……
再後來的生活,雖然不堪,回憶起來,卻似乎沒那麼難熬。果然,吳厚德從那日之後,便沒有再來過。雖不似往日那般殷勤侍候,然而每日也是好酒好飯的命人送來。
秦楊來者不拒,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按時塗藥,時時還在房間,小酌幾杯。
就連門外看守他的大漢,都不由嘆道:“這老兒,還真是心大!”
然而,誰都不知秦楊的抱負(fù),他要養(yǎng)好身軀,哪怕這具身體已是支離不全。
曾聽人所,佛祖捨身伺虎割肉喂鷹,他秦楊只是一介凡人,然而,面對的卻是化身成魔的“吳大”,秦楊喝下杯中最後一口殘酒,“地獄不空,誓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