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斷斷續續了三個月, 已然是六月的天。自從上次挑明瞭後,小竹和劉俊彥親密了不少。而薛蟠在賈珠與薛蟠父母通信後,他狀似老實的和蘇秦進了青山書院。只是他跟在了一個如賈代儒一樣不管弟子的老先生門下, 而蘇秦被溪石先生收作弟子。
賈珠被薛蟠不爭氣的基礎以及上課嬉鬧瞌睡的狀態氣了半死, 可每次都被他無辜可憐的眼神噎住, 而薛蟠確實是經商不能科考, 賈珠只好隨他, 借用賈母的話“咱們這等人家學些字不被人唬住就行了。”於是薛蟠更是回薛家、去蟠香寺跑得不亦悅乎。
小竹給劉俊彥收拾好包袱,叮囑道:“這次去府城考試我就不去了,茜兒姐姐的產期就這些天, 你一個人去除了自個兒照顧好自己還要替我守住自己!聽到沒有?就是府城的小姐招夫你也不能多看一眼!”
劉俊彥見小竹不捨又不安,心裡是甜蜜蜜的。“放心, 師傅、師孃都站在你那邊, 我要是敢負你, 他們不扒了我的皮!還有,等我回來你就是未來的武舉人娘子了, 娘子……”
小竹一聽,腳一垛,羞紅著臉把包袱砸在劉俊彥身上,小拳頭揚了揚,“誰是你娘子!誰是你娘子!走, 走你的!”
“撲哧”喬茜捂嘴一笑, 拉過穿素色衣服, 裝作一副我什麼都沒有看見的蘇秦道:“去外面問一下孝叔馬車好沒, 好了我們就送劉俊彥去縣城外集合。”
蘇秦目不斜視的路過拉扯的兩個, 喬茜制止兩人道:“好了,你們兩個也別膩歪了, 武舉鄉試不過三天,加上來回兩天時間,五、六天就回來了,咱們趕緊出去吧!別到時候耽誤了。”
馬車套好,蘇秦去了書院,劉俊彥穿蓑衣駕著馬車走了。
小竹抖了抖油紙傘上的雨水不滿道:“南邊和北邊就是不一樣,這雨淅淅瀝瀝的,啥時候纔是頭啊?”
林之孝也愁,眼見媳婦的肚子要生了,這地面溼滑,要是滑倒了怎麼辦?會不會早產?呸!林之孝輕輕撫摸喬茜的肚子,好似剛纔他的想法嚇著了孩子一樣去安撫。媳婦很厲害,區區地滑小事一樁。
喬茜按住林之孝的手,“孩子她爹,你想什麼了?表情一下憂一下喜的。”
也不等林之孝回答,喬茜對外面的劉俊彥道:“俊彥,這幾月玄墓山那邊也太安靜了,甄家竟然什麼也沒做,就是林大人幫忙,也很奇怪,你空的時候去林府拜見林大人問問。”
林之孝握住喬茜的手道:“可能是因爲北靜王爺,昨天下午珠大爺跟我說了聲,北靜王爺前些日子帶來了皇上的賞賜和口諭,蘇大人被革職了,那個犯人斬首示衆。好像,甄妃也升了貴妃,皇上對甄老太君頗爲看重啊!”
一時喬茜沉默了,甄函宇被傷的事因爲他的死沒被提出,可是他的死和傷因爲她和蘇秦一家,而無辜的官宦世家蘇家被罷了職。即使早猜到這情況喬茜不免也愧疚,造化弄人。
“師孃,還要去林家嗎?”劉俊彥聽到師傅的話問。
林之孝攬住喬茜的肩膀,“別多想,雲裳本就懷疑蘇秦,廖康他們那邊有個混的,雲裳看到他爲了給甄函宇邀功也不會放過機會。”
喬茜一想也是,廖老四可是直接讓雲裳撞見了,雲裳這才確認蘇秦就是廖蘇秦。“俊彥,你去吧,單純的拜訪就行。”
“北靜王爺去了林家,你幫我拜見一下王爺,我這職缺勞他安排,照理說他來了我應親自去的,只是你師孃……我實在不放心,幫我向王爺告罪。”
到縣城外時,結伴去府城考試的考生已經到了。
目送考生們遠去,林之孝穿好蓑衣準備駕車回家,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這位兄臺可否讓我搭個便車?”
林之孝向聲音看去,只見一個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走來,走近了,林之孝感覺這氣質熟悉,好像是……
“溪石先生,你怎麼一個人來這兒了?昨天到今天雨一直沒停啊!”
溪石先生擡頭,看清林之孝的容貌恍然大悟,是蘇秦的家長,蘇秦家劉俊彥考武秀才發生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想來是送考的。溪石先生安巖行禮道:“林把總安好,我今早坐縣裡順路的馬車來看看,勞煩林把總順路帶帶我,送我回書院了。”
林之孝對安巖說的看看沒有什麼感觸,文人墨客不都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喜歡做些奇怪事麼?人家雪裡來,雨裡去指不定就做出流傳千古的佳作了!
“抱歉,溪石先生請坐在我旁邊吧,裡面有女眷不方便。”
林之孝也不追問,只是雨簾的掩蓋,林之孝只聽到了安巖平淡的聲音卻沒看到他擔憂惆悵的神色。
直到馬車進了縣城,安巖不住的打量馬車後的羣山,哪裡青山暗色、白霧茫茫,在灰色的天空下似乎昭示著不詳……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林之孝先送安巖回了青山書院,書院裡傳出朗朗的讀書聲讀的是《大學》,讀書聲合著雨水砸在屋頂瓦檐沖淡了安巖的憂慮,安巖謝過林之孝就轉身走了。
之前林之孝肉眼沒看到安巖的擔心憂慮,可是喬茜的神識卻是看到了。喬茜撩開簾子,看了眼走進書院的安巖,又看了眼遠處的山,那裡有什麼?剛來安平縣的山路上,她就記得,他與馬車擦身而過,也是這身蓑衣,也是有些憂慮……
喬茜心裡稍有不安,她突然想起去年在賈府時,王熙鳳和賈璉的謀劃——賈珠在安平縣三年任滿後不能回京,安平縣有問題!而這問題,安巖可能知道!
“之孝!先不要急著走,你去書院裡請溪石先生到咱們家一聚吧,我有個不好的猜測要和溪石先生確認,你一定要讓他答應!”喬茜說的堅決。
林之孝看了眼喬茜,看她突然沉重起來的臉問道:“是什麼事?”
“安平縣可能要出事了……”喬茜看著遠山雨幕思慮,幽幽的說道:
“一個能讓國公府嫡孫這樣的存在……都壓不下……被降罪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