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悅來酒樓,二樓雅間里,環境果然幽靜,干凈整潔,三人見了面,封太太也只是淡淡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客氣幾句,便扯到了黛玉的身上。除了黛玉,她們之間,能有什么可說的呢。
王夫人心內暗道,果然是為了那個小賤人,只是,如今一個多月未見她,卻不知道她在那邊說了什么話出來。倒是哄得她干娘巴巴的讓人請了她到這里來。不過,一個小女孩子罷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封太太見她還是一付不知死活的模樣,心內越發鄙視,面上卻是不顯,笑瞇瞇地說:“賈二太太,今天叫你來,不為別的,就是關于黛玉的嫁妝問題,不知道二太太你有什么看法。”
王夫人冷哼一聲道:“我倒想先聽聽封太太的意見,畢竟,你是她的干娘,這孩子,性格有些,雖然和我們一起住了好多年,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她并不我們親近,不過,這人和人的緣份也是奇異,反倒是和你比較親!當然封太太愿意為她張羅,我們也就聽封太太的了。”哼,當我想理會么,若是你能接手了去,我還能省下那三十二抬的嫁妝箱子呢。反正孫府送的聘禮我已經入了庫!
什么人,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不但不多憐惜她,反倒還連諷帶剌的,就你這德行,哪個能和你親近。這個時候想撒手不管,沒門。
封太太也心里火起,本想和她好好的談,看來,她是不想合作了
。淡淡地接了一句:“賈二太太,閑話就不多話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這個人也是個操心的命,承蒙賈二太太看得起,讓我張羅黛玉的婚事,那我也不推辭了。賈家大太太沒意見吧?”
“黛玉有您作主,那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您盡管做主就是了。我們都沒有意見。”終于推出手了,太好了。王夫人看著邢夫人,急忙代為答應了。反正,她一向是個擺設,背景板。
看到兩人臉上的算計,封太太是惡心又氣憤,全是不著調的人,正經事不想,成天的弄些不上臺面的事情。
便沉聲問道:“兩位太太,果真不愿意再管黛玉了?你們能做得了主?不再和你們府里的賈老爺商量商量!”
“不用,完全不用,這種事,本來就是咱們內宅女人家的事情。我,那個我們能做主,那以后,黛玉,便麻煩封太太了。”兩人異口同聲,相視一笑,太好了。
“既然你們能做得了主,那咱們就不再拐彎抹角的說了。你們不管黛玉,我便代她做主,有些事,也順道說了。第一,你們把孫家的聘禮送到封府里,帶著禮單子,一一點好。第二,林家的銀子,那是林老爺留給黛玉作嫁妝的,這些都是有數目的。五天后,一并都送齊了到封府里,沒問題吧。”
林府的銀子,黛玉的嫁妝,聽到這里,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有些不淡定了,王夫人沒想到封家知道了這事,而邢夫人壓根就沒有聽說過,如今聽到了,便用狐疑的眼光看向了王夫人,這個女人,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林家的財產,居然被她獨吞了,還吞得無聲無息,人不知鬼不覺的,不行,一會得趕緊給自己的老爺說一聲。這好處,不能讓她一個人占去。雖然她當家,但是,也不代表,整個賈府都歸她個人所有吧,好歹我也是個賈家大太太。
王夫人冷笑著,暗想,我就不相信,你真的能把我怎么樣,光憑黛玉那個小丫頭一張嘴,一無證據,二無證人,看你們能翻出什么浪來。
邢夫人不自地說:“封太太,說笑的呢,我們賈府,可是沒有見過林家一錢銀子,就是大姑娘,當年來,也只一個人一張嘴,在賈府白吃白喝,反正是親戚,咱們不在意。現在,說什么賈家的財產,這,這從何說起,難道咱們大人,還會糊弄一個小孩子不成。咱們平日里是怎么對她的,要她自己說,是不是對得住她,現在,這樣來咬咱們一口,可是太傷人心了,合著咱們這些年,就養活了一只白眼狼了
。”
王夫人這輩子也沒聽過邢夫人說過一句好聽話,現在,卻覺得她說得比唱得還動聽呢,又在理,又有情。哼,對,就是這樣,黛玉就是一只白眼狼。
看著二人恬不知恥的樣子,封太太也不多言,揮手叫來一個丫環,拿出一個小盒子,把里頭一張紙條子拿到二人面前:“兩位太太,識字的吧,若是不認識,咱們就叫一個識字的一字一字的念給兩位聽。”揣著明白裝糊涂,別打量著別人都沒帶腦子。
王夫人搶在手中一看,頓時手有些抖擻起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怎么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封太太慢條斯理的說:“兩位太太,不會不認識那王熙鳳,林忠吧,要不要我派人把他們兩位也一并請來?今天不請他們,不為別的,只想為兩位太太留下一個臉面,再怎么,賈府里出著一位貴妃娘娘呢。”
王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兩手一團,便想揉搓碎了那張刺目的條子,好像這一搓便沒了事,那放在庫里的銀子,還是自己的一樣了。
封太太又慢悠悠地說:“這只是我找人謄印的副本,真跡,我在府里放著。你若是想撕,我就給你撕,喏,這里還有四五張,慢慢撕。”
王夫人頭有些暈,眼也有些花,小星星直閃,心想,會不會是這封太太在嚇唬人啊,王熙鳳是自己手心里的猴子,量她也不敢說實話,還有那個叫什么林忠,哼林府早就沒了,上哪里找他去,不承認,反正,掏銀子,那就是割肉一樣,舍不得,自那銀子進了自己賈府,壓根就不想再掏出來。
邢夫人伸頭一看,心里一驚,馬上又是一涼,銀子沒戲了,臉上不住地變幻著神色,比那正經的戲子也有得一拼。半晌才瞪大眼睛說:“這鳳丫頭,怎么,”這么沒腦子啊,弄出這一個名堂出來,現在還要怎么說。
王夫人猶自嘴硬地強辯道:“這是不是真的,哪個曉得,誰知道是不是封太太在哪里找來的人冒充寫下的,反正,我們賈府可是沒見過林家的銀子。這黛玉,哼,養活她幾年,好吃好喝好穿好玩的供著她,沒想到,她倒好,恩將仇報,到頭來,反咬我們一口,吃里扒外,回頭,要是他舅舅知道,不定多傷心,就是九泉下面的老太太,未必就能閉得上眼!”
邢夫人也在一邊幫腔,兩人一唱一合,簡直是默契十足。
封太太冷笑著,慢騰騰地喝著茶水,也不理會二人在那里表演,見她們越說越來勁,這才又從袖子里頭拿出一樣東西,給她們面前一晃,咬牙切齒地說:“這個東西,你們都認得吧
!若是,我不小心把它丟在了順天府衙里頭,再若是當今的皇上知道堂堂公候府,賈貴妃的親娘,在外頭放印子錢,不知道,會是什么結果,抄家?株連九族?全府流放?充作官奴?對了,你們家還有個貴妃娘娘,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格外開恩呢?哦,想起來了,聽說賈貴妃,在鳳藻宮里,不許外出一步!皇上對她,是不是還有舊情呢?還是不是特別的寵愛著呢?喲,說起來,這可是好幾個月都過去了啊。”
“還有,我聽說,賈大老爺,借了孫家一萬兩銀子,結果,拖著不還不說,反倒,把自己嫡親的外甥女拿出去抵債,這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唉,你們二位在深宅內院,想必是不清楚,這林家老爺,是當今圣上的伴讀,前幾天,我們老爺在宮里陪著圣上閑話時,圣上念舊情,還特意提了他,得知他只留一個后人,嘴里還挺,關心!”若是,圣上知道你們把他伴讀的女兒賣了,那你們--就想一想脖子上的頭吧!
這次,不是王夫人白了臉,就是邢夫人當場也黑了臉,這不是要命嗎,原本想著分點銀子花花,現在倒好,弄不好,命都沒了,怕是銀子到手也花不出去了。說我糊涂,怕這個女人是在找死呢!這萬一要是傳到外面,這賈府,完了,不行,自己這一生夠杯具了吧,無兒無女,不得老公的寵,不得婆婆的喜,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手里有兩個錢,小妾們對自己也有了一絲的懼怕,這下子好了,自己老爺的那點打算也被人知道了,完了呀,現在命也保不住了,難道要看著自己慘死?
邢夫人一想,頭發汗毛都豎起來了,心里害怕得不行,馬上破口大罵,恨不能上前拍幾巴掌:“你個殺千刀的,黑心腸的,沒腦殼的下作貨,你想要錢,也不能讓我們陪你死吧,平時你裝得人一樣,沒成想,你畜生也不如啊,賤人,你趕緊的,否則,回頭我便告訴二老爺,要她休了你。”
王夫人被她罵得心煩,便也不甘示弱地罵回去:“你有什么資格管我,這些年,不是我拼命在支撐著這個賈府,你們哪里來的金銀珠寶戴,哪來的綾羅綢緞穿,哪里來的山珍海味吃,這一切,不是我,還有我的女兒兒子帶來的榮耀,你哪里來的風光,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窮酸貨,也配在賈府里當大太太,…”
“這是你們的家務事,不要一一擺出來了,我不是包龍圖,斷不清楚你們的案,眼前的事情,趕緊給我一個答復,我沒有多少耐心在這里陪兩位喝茶。黛玉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
。五天,我只有五天的耐心,其余的隨便你們。到時候我見不到銀子,就不要再怪我們不講情面,面子給你們,你們不接,我也沒法。行了,我坐夠了,你們慢慢吵,對了,忘記告訴你們了,這里不是賈府,說話吵架時,小點聲,小心,隔墻有耳!最近,京城里不大太平,各處的大人,可是正在外頭急著抓人呢。”扔下杯子,扶著兩個丫環的小手,封太太便朝外走去。
王夫人急了,撲到她的面前,苦苦的哀求著:“封太太,你別急,咱們再慢慢地商量商量,這黛玉也是我的外甥女,我哪里會虧待了她,您大人大量,就饒了小婦人一回。把那,把那東西還給我吧。萬事好說,說起來,咱們還是親戚呢,不要這樣。”
封太太暗自呸了她一臉,鬼才是你家的親戚。不在意地說:“賈二太太,這是什么意思,您可是貴妃的親娘,我哪里敢給您不是。我們哪里是什么親戚,高攀不上啊。這話叫別人聽到,還以為我們封家,得理不饒人呢。賈二太太別這樣子,受不起呢。”
一邊的秋葉看得更是不屑之至,什么人啊,一點事情就嚇得屁滾尿流,一點樣子也無,看看咱們太太,眼風都沒有一個,從頭到了,一直就是這么鎮定,面無表情。對了,好像林姑娘說了,大哭大笑,容易產生那個什么,什么表情紋!一定要保持著嫻靜狀態。
“不過,既然,賈二太太也說了,這面子我是要給的,只看,”封太太盯著她的眼睛,看她慌亂地別過臉,才說:“那也得看看你們賈府是不是真的配合。黛玉的事情,我想好好的解決,雖然沒了親娘老子了,可是,這出嫁的事情嗎,我要讓她十里紅妝,嫁得風光無限,兩位賈太太,意見如何?”
兩人相視一看,趕緊賠上一個笑臉:“封太太見識多,眼光高,咱們,自然聽您的。再說了,她風光,我們也高興有臉不是。您說得太對了。那些事情,回頭,我便叫人親自送去,保證不會讓您失望。只是,您手上的東西…”
早這樣,不就結了,害得我非要拿出那骯臟的東西出來!給臉不要臉,耽誤我的時間!要知道,今天黛玉有一個面膜要我敷上,加了珍珠粉,美白滋潤的。剛才一生氣,不知道眼角紋出來沒有,可惡!算了,算了,這種人,不值得自己掛心上,干脆,晚上再泡半個時辰的花瓣澡吧。
扔下手中的盒子,帶人便走,只留下王夫人和邢夫人,大眼瞪小眼,然后,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