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賈政對賈寶玉的態(tài)度簡直就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一樣,周林心里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沒有認祖歸宗。
不過他又覺得,就算自己認祖歸宗,賈政對待他肯定不會像對待賈寶玉那樣。
賈寶玉拉著周林剛走到院子里,就有跟賈政的幾個小廝上來攔腰抱住他,都說:“今兒虧了我們,老太太打發(fā)人出來問了幾遍,都虧我們回說喜歡,若不然,老太太叫你進去,就不得展才了。人人都說,你那些詩比眾人都強。今兒得了這樣的彩頭。該賞我們了。”
寶玉笑道:“每人一吊錢。”
眾人道:“誰沒見過那一吊錢!把這荷包賞了罷。”說著,一個上來解荷包,那一個就解扇囊,不容分說,將寶玉所佩之物盡行解去。
又道:“好生送上去罷。”一個抱了起來,幾個圍繞,送至賈母二門前。
周林見此情景,微微的搖了搖頭,正要回房,忽然有個小廝走過來說道:“周相公,門口有人找。”
周林問道:“是哪個?”
那小廝道:“是個做泥瓦匠的。”
一聽說是個泥瓦匠,周林就想到應該是從恩山來的,他擔心恩山有事,急忙來到大門口。
“周相公......”
一個粗布衣衫補丁摞補丁的漢子蹲在墻根下,見周林出來,站起身來叫道。
周林一看,正是在恩山做工的一個姓劉的瓦匠。
“咱們到那邊說話。”說著,周林當先往西走了十多丈,見近旁無人才問:“出了什么事情?”
劉瓦匠道:“是出了點事情。周老三他們放馬的時候,有兩匹馬被野獸吃了,周老三他們進山捕獸。恰好我回城瞧瞧家里,就讓我給您帶個口信。”
“人沒事吧?知道是什么野獸么?”周林皺眉問道。
劉瓦匠答道:“人都好。據(jù)周老三說,那野獸比獅虎大得多,一口就把馬咬為兩截,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野獸。”
周林聞言,心里極為驚異,比獅虎大得多的肉食動物,能是什么?周老三他們?nèi)プ凡度绱司薮蟮囊矮F,那就是去送死啊。
“他們什么時候進的山?”周林急忙問。
劉瓦匠道:“我們一塊兒出來的,現(xiàn)在應該是剛剛進到山里。”
周林從懷中掏出幾塊散碎銀子塞到劉瓦匠手中急急說道:“我囑咐過你們,恩山的事情不要對人提一個字。這些銀子給家里人買些吃的吧,替我?guī)€好。”
劉瓦匠連連答應:“謝謝周相公。您放心,恩山的事情就連我老婆我都不會告訴的......”
周林快步回到府中,直接去西跨院的馬棚,將水溶送他的那匹踏雪寶馬牽到大門外,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就朝著西城門的方向飛馳而去。
且說賈母擔心賈政虐待寶玉,不停的命人看視,待寶玉從園中出來,見過賈母,知不曾難為著他,心中自是喜歡。
襲人倒了茶來,見身邊佩物一件無存,因笑道:“戴的東西又是那起沒臉的東西解了去了?”
林黛玉聽說,走來瞧瞧,果然一件無存,因向?qū)氂竦溃骸拔医o的那個荷包也給他們了?你明兒再想我的東西,可不能夠了!”說畢,賭氣回房,將前日寶玉所煩她做的那個香袋兒――才做了一半――賭氣拿過來就鉸。
寶玉見她生氣,便知不妥,忙趕過來,早剪破了。寶玉已見過這香囊,雖尚未完,卻十分精巧,費了許多工夫。今見無故剪了,卻也可氣。因忙把衣領解了,從里面紅襖襟上將黛玉所給的那荷包解了下來,遞與黛玉瞧道:“你瞧瞧,這是什么!我哪一回把你的東西給人了?”
黛玉見他如此珍重,帶在里面,可知是怕人拿去之意,因此又自悔莽撞,未見皂白,就剪了香袋。因此又愧又氣,低頭一言不發(fā)。
寶玉道:“你也不用剪,我知道你是懶待給我東西。我連這荷包奉還,何如?”說著,擲向她懷中便走。
黛玉見如此,越發(fā)氣起來,拿起荷包來又剪。
寶玉見她如此,忙回身搶住,笑道:“好妹妹,饒了它罷!”
黛玉將剪子一摔,說道:“你不用同我好一陣歹一陣的,要惱,就撂開手。這當了什么!”說著,賭氣上床,面向里倒下。
寶玉只得上來“妹妹長”“妹妹短”的賠不是。
前面賈母一片聲找寶玉。眾奶娘、丫鬟們忙回說:“在林姑娘房里呢。”
賈母聽說道:“好,好,好!讓他姊妹們一處玩玩罷。才他老子拘了他這半天,讓他開心一會子罷,只別叫他們拌嘴,不許扭了他。”眾人答應著。
黛玉被寶玉纏不過,只得起來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離了你。”說著往外就走。
寶玉笑道:“你到哪里,我跟到那里。”一面仍拿起荷包來帶上。
黛玉伸手搶道:“你說不要了,這會子又帶上,我也替你怪臊的!”說著,“嗤”的一聲又笑了。
寶玉道:“好妹妹,明兒另替我作個香袋兒罷!”
黛玉道:“那也只瞧我高興罷了。”
一面說,一面二人出房,到王夫人上房中去了。可巧寶釵亦在那里。
此時,王夫人那邊熱鬧非常。
原來賈薔已從姑蘇采買了十二個女孩子――并聘了教習――以及行頭等物。
那時,薛姨媽另遷于東北上一所幽靜房舍居住,將梨香院早已騰挪出來,另行修理了,就令教習在此教演女戲。
又另派家中舊有曾演學過歌唱的女人們――如今皆已皤然老嫗了,著她們帶領管理。就令賈薔總理其日用出入銀錢等事,以及諸凡大小所需之物料、帳目。
又有林之孝家的來回:“采訪聘買得十個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連新做的二十份道袍也有了。外有一個帶發(fā)修行的,本是蘇州人氏,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因生了這位姑娘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皆不中用,到底這位姑娘親自入了空門,方才好了。所以帶發(fā)修行,今年才十八歲,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邊只有兩個老嬤嬤、一個小丫頭服侍。文墨也極通,經(jīng)文也不用學了,摸樣兒又極好。因聽見長安都中有觀音遺跡并貝葉遺文,去歲隨了師父上來,現(xiàn)在西門外牟尼院住著。她師父極精演先天神數(shù),于去冬圓寂了。妙玉本欲扶靈回鄉(xiāng)的,她師父臨寂遺言,說她衣食起居不宜回鄉(xiāng),在此靜居,后來自然有你的結(jié)果。所以她竟未回鄉(xiāng)。”
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說:“既這樣,我們何不接了她來?”
林之孝家的回道:“請她,她說‘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
王夫人笑道:“她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驕傲些,就下個帖子請她何妨。”
林之孝家的答應了出去,命書啟相公寫請?zhí)フ埫钣瘢稳涨踩藗滠囖I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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