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思卻醒來的時候,扶煙還在沉睡之中,昨晚喝的實在是太多了,扶煙的臉還紅紅的,臉色有些蒼白,思卻心中一緊,伸手搭上了扶煙的脈搏。
思卻略一沉吟,輕輕鬆了一口氣。
“玉兒,進來收拾一下屋子。”
思卻站起身來,把扶煙抱在了牀榻上。
門吱呀響了一聲,玉兒從外面伸進來一個頭。
“大祭司,我進來了喲?!庇駜狠p笑著走了進來,看見扶煙在還在睡,自己的步子也不自覺放緩了下來。
“玉兒,你好好照顧著西羽姑娘,若是有什麼事情的話即使稟告我,今天可能會有些事情?!?
思卻說完走了出去,還不忘回頭戀戀不捨地看了牀榻上的人兒一眼。
玉兒收拾好有些凌亂的屋子,坐在窗邊發。
屋子裡很是安靜,只是聽得見風聲輕輕拂過耳邊的聲音,玉兒在鄉下的時候,最喜歡躺在稻田裡聽蟲蟻鳥獸的聲音,每到這個時候,玉兒都覺得是人生最幸福的時間。
也許就這是小時候自己渴望的幸福。
扶煙已經醒來了,望著玉兒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的小時候,她似乎沒有什麼快樂的童年,一下子各種痛苦的記憶涌上心疼,扶煙只覺得難受,不禁輕輕呻吟了一聲。
玉兒聽見聲音,急急轉過頭來。
“姑娘,怎麼了?”玉兒踱步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端了過去。
扶煙的額頭上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覺得很是累,沒有說話,接過水喝了一口。
“玉兒,大祭司呢?”扶煙側身靠著牀,有些睏倦地說話。
玉兒在一邊擦著桌子。
“大祭司去上早朝了,他說回來了就會過來。”扶煙點點頭,微和雙眼,該是在小憩一會。
屋子裡只剩下玉兒在上收拾屋子的聲音,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玉兒也收拾完畢,坐到了了扶煙的身邊,想要陪她說說話。
扶煙聽見玉兒過來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些開心。自己先急急說話。
“玉兒,你們洛國的朝顏花是是整個蕭國的都有?”“不是呀?!?
“恩,那大祭司好像說過這個是你們的國花的?!?
玉兒的聲音歡快了許多。
“是呢,朝顏花是蕭國的國花,但是這個主要是苗族的花,聽以前阿柳姐姐說,京城滿城的朝顏花只是因爲大祭司?!碧岬酱蠹浪镜臅r候,玉兒的眼睛裡閃過了幾分羨慕。
玉兒的神色被扶煙盡收眼底,輕輕吻了一句。
“玉兒,你是在羨慕大祭司?”
玉兒面色一紅,似乎是驚詫於扶煙的聰明。
“西羽姑娘好厲害?!?
扶煙笑了一下,“可是比你不知道也許大祭司也羨慕你呢?!?
玉兒驚訝地張了張嘴,眼睛裡閃過驚訝和詫異。
“玉兒是真的很羨慕大祭司呢,有這麼大一所的房子,還有這麼多的下人爲他做很多事,甚至是全國百姓的楷模,這麼完美的生活,相信沒有人不會羨慕的吧?!薄澳阏f是不是,西羽姐姐……”
“西羽姐姐……”
玉兒用手在扶煙的眼前晃了晃,扶煙聽見玉兒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
扶煙的思緒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她從沒有羨慕過王公貴族的生活,因爲在宮中那種黑暗突刺的地方,扶煙見慣了醜惡的嘴邊,那個時候,她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逃離這個皇宮,哪怕去外面做一個乞丐都好。
“玉兒,你還小?!狈鰺熉砸怀烈?,最終笑著說了一句,眼睛裡滿滿都是寵溺的笑容。
玉兒撇撇嘴,別過頭去。
扶煙無奈下了一下,其實真的是這樣,不管是她還是思卻,真的羨慕玉兒。
那麼美麗的童真,真的只有在夢裡見過。
扶煙現在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不過一會,門外傳來小廝通報的聲音。
“大祭司,西羽姑娘已經醒來了,望著精神還好,玉兒現在在裡面伺候著呢?!?
思卻點點頭,推門輕輕走了進去。
玉兒也聽見聲音了,有些歡快地喚了一聲。
“大祭司好,剛剛還在和西羽姑娘說起您呢?!?
“噢?怎麼說?”
玉兒朝思卻做了一個鬼臉,示意讓他自己去問扶煙。
“大祭司,西羽姑娘,我先出去了,如果有事就叫我喲?!?
扶煙無奈笑了一下,真是羨慕她每天那麼快樂。
思卻走了過來。
“煙兒,喝了那麼多酒,現在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思卻的聲音盡是寵溺,聽著甚是覺得乾淨。
“沒事的,只是覺得頭有點疼,別的什麼都沒事,想著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扶煙的聲音確實有些睏倦,思卻現在想著就讓扶煙休息一會。
不過扶煙似乎沒有想要睡會的意思,瞧著該是有話要和思卻說。
“煙兒,你有話要和我說嗎?”思卻想了想,還是問出了一句。
扶煙愣了一下,嘴脣翕動,似乎這一句話很難說出口。
“煙兒,你想
說的話儘管說就好?!?
扶煙這才覺得自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
“思卻,付修域這一次過來,會不會有什麼事?”說到後面的時候,扶煙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
思卻一時間臉也餓沉了下去,半天沒有說話,似乎有些爲難。
這果真是兩個人禁忌的話題,因爲無論何時說起,都沒有人可以坦然相待。
“煙兒,邀請付修域過來是黎初的意思?!?
思卻懂得這一句話,看似簡單,卻把將來可能發生的所有事的結果都考慮了進去,若是將來付修域和陸弦真的有了什麼意外,扶煙也不至於會怪罪於他。
但是扶煙似乎沒有要罷休的意思,過了一會,輕輕說了一句。
“大祭司,扶煙沒有求過您,這是第一次,請您將來務必保得付修域和陸弦周全,扶煙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最後的四個字說的鏗鏘有力,似乎是在強調什麼。
思卻完全愣在了原地,若是扶煙這樣說,他怎麼能不答應呢,可是……
想到這些,思卻只覺得一陣煩躁,過了一會,還是輕聲答應了。
扶煙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
“扶煙多謝大祭司了,那個欠著的條件,大祭司若是哪一日想到了,就來吩咐我去做。”
扶煙的這幾句話,聽得思卻心口在輕輕滴血,他那麼深愛的人,還是爲了別人去求他,原來愛情可以如此卑微,原來愛一個人這麼累。
思卻強顏歡笑。
“哈哈,好,都時候煙兒科不要反悔纔好?!?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屋子裡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感覺有些悶。
不過一會,一個小廝跑了進來,似乎是有急事。
“大祭司,皇上說請您帶著……帶著西羽姑娘進宮一趟。”說到西羽兩個字的時候,小廝的聲音不自覺地弱了下去。
思卻和扶煙均是一驚,兩人心中均是忐忑,莫不是黎初已經查到西羽就是扶煙的事,現在怪罪下來了,可是這件事情除了阿柳和思卻,整個蕭國應該無人會知。想到這裡,兩人的面色都緩和下來,但是最近黎初實在是太反常了,相信今日進宮去個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是現在心中最忐忑的要數扶煙了,因爲跟黎初特別的關係,還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其實她現在說起這個人的時候都是想逃避的,雖然在洛國的時候就知道他應該是皇室的,但是那個時候的他眼睛是幹幾個澄澈的,即使是在現在,她也很難相信這個眼睛裡充滿了殺意和陰謀的人會是當年她在洛國遇到的那個黎初,若是真的要這樣,她寧願從未遇見。
物是人非,當真讓人覺得可怕。
扶煙無奈地皺緊了眉頭,思卻在一旁輕聲安慰著。
“沒事,有我在。”這一句話,似乎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覺得簡單又窩心。
兩人收拾了一下便出發了,這是扶煙第一次進蕭國的皇宮,這裡的感覺沒有洛國清冷,雖然整個後宮只有黎初的母后。
或許只是因爲洛國是滿院子的玉蘭,而蕭國確實豔麗的朝顏花。視覺上的衝擊,讓蕭國的皇宮看起來多了幾分喜慶之意。
小太監引著思卻和扶煙到了御書房。
兩人進去的時候,黎初還在看奏摺。
“參見皇上。”兩個人齊齊出聲。
思卻擡起頭來笑了一下。
“愛卿和西羽姑娘來了呀,快快請坐?!崩璩踺p笑著說話,吩咐下人端上了茶。
“這是託人從洛國帶過來的茶葉,胡娘喝了應該會有家鄉的味道?!崩璩跬鰺熋蛄艘豢?,輕輕說話。
入口香淳,確實是洛國上等的好茶葉。扶煙突然有些想家,不禁神色暗了一下,隨即恢復常色。
“西羽多謝皇上擡愛,皇上真是有心了,讓小女子感動不已?!?
思卻只覺得這事態越來越不對勁,本就是不想讓黎初有接觸到扶煙的機會,可是現在,反而越拉越近。到時候若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怎麼辦,想到這些,思卻不禁有些煩躁起來。
“哈哈,姑娘真是會說話?!?
扶煙笑笑,回以一個笑容。
過了一會,黎初的面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其實今日朕找二位來確實是有事相求的?!?
思卻微微挑眉,“爲皇上做事是臣該做的,只是這西羽只是一介女流,現在還雙目失明,只怕是想幫皇上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這話的時候,思卻的聲音都是冷冷的。
黎初面色有些掛不住,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大祭司此言差矣,不過幾日,洛國皇帝和將軍陸弦便會抵達我蕭國,我們蕭國是禮儀之邦,自然不能失了禮數,屆時還要煩請大祭司同朕一起接見他們?!?
“那臣隨皇上去便好,不用西羽姑娘了。”還不等黎初說完,思卻就有些惱怒地打斷了他的話。
扶煙聽著兩人漸漸劍拔弩張,只好說話緩和。
“大祭司,皇上也是爲了蕭國,西羽本是洛國人,接見一下皇帝也是該做的,充分說明了兩國友好交往的決心。”思卻聽完,不可置信地看了扶煙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黎初笑了一下,眼睛裡的笑容不明深意。
“西羽姑娘真是深明大義,連朕都要忍不住佩服了,大祭司放心,那一天朕一定派人保護好西羽姑娘,絕對惱怒讓她受任何傷害?!?
思卻雖然心中甚是不舒服,可是也只能點頭作罷。
回大祭司府的時候,思卻一直都是陰沉著臉,很是不悅的樣子,扶煙有些無奈笑笑,覺得思卻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像個小孩子。
“思卻……”扶煙輕輕喚了一聲。
“嗯。”
“你在生氣?”
“沒有?!?
“那你怎麼不說話?!?
“我不想說。”
“……”
扶煙使勁掙脫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從馬背上跌落下去。
思卻面色大驚,一下子抱住了扶煙,眼睛裡流露出了心疼。
“煙兒……”就在剛剛的那一刻,思卻突然明白了自己到底有多麼愛扶煙,因爲看著她要跌落下去的時候,心臟突然窒息了,那種痛苦,相信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
扶煙感覺到思卻的難過,一時間也覺得有些愧疚。
“思卻,別生氣了,我只是不想你和黎初發生衝突。”
扶煙的聲音越來越小,確實是很誠懇的愧疚。
思卻勉強笑了一下,輕輕抱了一下扶煙,眼睛是沉沉的滿足。
“我很喜歡抱著你的感覺,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只是這句話,思卻只能在心中輕輕說著。
回去的一路上,兩人都略有所思,沒有再說話。
下了馬之後,死去直接把扶煙抱緊了屋裡,很是寵溺的樣子,羨煞了旁人。
扶煙有些尷尬,把頭往思卻的懷裡埋了埋。
“思卻,放我下來吧?!狈鰺煹穆曇艏毑豢陕?,雙頰紅紅的。
思卻狡黠笑了一下,把扶煙放了下來。
“煙兒,我記得你是會武功的呀,怎麼從來沒有看你用過?!?
思卻轉身在桌邊倒了一杯茶,遞給了扶煙,輕輕說話。
扶煙神色一黯,“是呀,只是現在長久不用,只怕是省生疏了,況且現在眼睛不方便,要是傷到人就不好了。”
扶煙說這句話的時候,思卻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失落。
思卻不禁有些心疼。
“無事的,等以後眼睛好了,我陪你一起練習,哈哈,我對自己的武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彼紖s儘量說得歡快些,不想看見扶煙失落的樣子。
扶煙笑笑,算是同意了。
可是在那一瞬間,她想的時候,也許我這輩子都要和黑暗爲伴了。
扶煙躺回了牀榻上,望著很是愜意。
“思卻,我想歇息一會,你先回吧?!闭f話的時候,扶煙已經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思卻笑笑,幫扶煙掖了一下被子,退了出去,也許是真的累了,不過一會就沉沉睡去。
思卻回了書房,不過一會,走進了一個年紀稍大的姑姑。
“大祭司?!碧孟抡局娜司褪悄且蝗赵诜鰺熚葑友e出現的姑姑。
“嗯,你觀察得如何?!彼紖s的聲音冷冷的,聽著讓人打了一個寒顫。
“奴婢這幾日取了姑娘的血,發現姑娘的體質不適合此種方法,若是用了,只怕也會被反噬,或不過半個月?!?
女子的聲音像一把刀子狠狠紮在思卻的心上,突然紅了眼眶。
“大祭司不用灰心,相信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女子的這句話確實是真心的,雖然沒有怎麼相處,可是這個女子安靜的模樣已經深深吸引到她的,從心底來說,她也是捨不得的。
思卻沒有說話,這幾日以來,一直讓這女子觀察扶煙血液的陰相。思卻偶然在古籍之上翻出了一種治療扶煙的方法名喚屍蠱。
屍蠱,顧名思義,就是把活人的血放在要救的那個人身上,思卻本想用這個法子,可是用這個需要一個條件,就是血相相同,現在如果血相不同,即使是已經施了巫蠱之術也救不活人,反而會害人害己。想到這些,思卻一下子覺得有些難過。
“這難道真的是天意?”
女子望著思卻難過的樣子,輕輕說話。
“大祭司,您可以試試用用禁術。”
思卻聽完,面色大驚,其實那一次已經去見過前任的大祭司,還害了他的性命。其實那一次思卻去已經拿回了製成人蠱的方法。
禁術的可怕之處在於,成功了可以毀滅天地,若是失敗了,便只能死,這種方法,與其說有,還不如說是斷了自己的後路。
女子見思卻一直在沉思,想了想,還是退了下去。
思卻聽見女子的腳步聲,一時間覺得有些難過,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纔敢難過,難過自己竟然救不了心愛的人,在蕭國的歷史上,還從未有人用過人蠱的法子,曾經有人嘗試過,可是沒有成功,反而弄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若是真的這樣,他怎麼捨得。
思卻窗外的花圃裡,滿滿都是朝顏花,開得嬌豔欲滴,似乎是想在說什麼。
思卻望著窗外,喃喃自語。
“我怎麼捨得你受一點點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