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桐夜明。
他今日本是被好友強行拉出門的。
這些日子,他一遍遍地自責,心中也同樣並不好受。
他想了好些日子,卻一直想不出解決辦法來。
眼看著秋日馬上就要過去了,他仍是一籌莫展。
他想見一見蘇箏,可蘇箏不想見他。
他幾次上門求見,都被蘇箏拒絕。
今日出門,本屬偶然,可當進了景華街後,他便感覺到了一雙灼熱的視線。
他曾憑著感覺看去,卻未有所獲。
後來,他進出各處,那視線卻一直逗留著。
香滿樓的包廂。
他派了小廝去打聽那包廂裡的是誰。
直到小廝回來,他才知道,竟是蘇箏。
他其實很想過來,很想問問她,如今可還好。
可他知道,她仍是不願見他的。
索性,他便當做沒有發現,隨同友人在各家店鋪進進出出,思緒卻早已亂成了麻。
“田兄,聽說你昨日去說親了?如何了?”
被稱作“田兄”的男子勾脣一笑:“還能如何?先看著唄!”
“說的是哪家的小姐?”另一人湊過來問。
男人之間,也從來是不少八卦的。
“就是蘇家的那位。”這聲音中帶了幾分輕蔑。
“蘇家的?可是那位成日喊打喊殺的主?”這聲音倒是調侃的意味十足。
“不是她,還能是誰?”男子輕哼一聲。
又有另一人湊過來補充一句:“不是吧?你難不成看上她了?”
“切!誰看上她了!長得也就那樣,性子還跋扈的很。不過是家裡人讓去瞧瞧,我便去了。”這話就很不客氣了。
桐夜明聽著幾位好友的對話,不由自主地皺了眉。
她同意了家裡人相親的安排。
所以,即便是已經肌膚相親,她也是不肯嫁給自己的麼?
“那你怎麼想的?”另又一人問道。
那人哈哈一笑:“能怎麼想?當然拒絕咯!我可不想下半輩子,跟一個這樣的女人過。那我還有小命活著麼?”
“哈哈哈!也是!”衆人附和。
“桐兄,你在想什麼呢?”出了景華街,其中一個友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問道。
桐夜明始終垂著頭,眼中是難以掩飾的失落。
桐夜明扭過頭看看他,只淡淡搖了搖頭:“我家中還有事,你們玩吧。”
說完,不管其他人的攔阻,便匆匆離去了。
而此時的香滿樓中,蘇箏也已經收回了視線,只茫然地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羣。
鳳楓華陪著她不說話,安靜地好似這一處空間,只有一人的存在。
連呼吸聲都保持了同樣的頻率。
飲食男女之間的情愛,她不大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她早已習慣了給自己的心築一層極厚的防護牆,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
“表姐,我們去逛逛吧?”蘇箏突然率先提議。
鳳楓華已做好要陪她一日的準備,自然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好。”她點頭。
姐妹二人出了廂房,鶯歌早一步下樓去結了賬。
此時正是正午,陽光最好的時候。
大堂裡三五成羣的百姓湊在一起,聊說著今日最熱門的話題。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而這段時間,瀲陽城中最熱門的八卦便是,鳳家二小姐親自上薄府求親的事情。
這都過去多久了,居然還是熱門。
鳳楓華對此表示很無語。
香滿樓的斜對面便是雅閣。
雅閣中的東西式樣繁多,有庸俗的珠光寶翠,也有文雅的名人字畫。
這樣的囊括不是因爲雅閣的東家想要大包大攬,而是因爲雅閣所售物品,皆爲盜墓所得。
其中大多是珍品,價錢不一而足。
不論在任何一個年代,正大光明的盜墓都是不被允許的。
畢竟,沒有哪個帝王願意自己的墳墓被盜的。
可不能正大光明,卻不代表不能暗著來。
雅閣中的寶物具體出處,從來都無人得知。
掌櫃的笑臉迎人,與夥計一樣迎來送往。
見鳳楓華和蘇箏進來,便連忙迎了上去:“二小姐,蘇小姐,今日想找點兒什麼?”
來雅閣的人大多是衝著某一樣東西來的,極少有人跑來這裡閒逛的。
而鳳楓華和蘇箏,恰巧是後者。
“掌櫃的,我們先看看。”鳳楓華率先回答。
掌櫃的聞言,忙點了頭,退了下去。
要自己看的客人大多是沒有什麼特定的目標的,大多是憑喜好,看中什麼便買什麼。當然,也有沒看中的,那便什麼都不買了。
在雅閣中轉了一圈,鳳楓華和蘇箏一樣東西都沒看中,便都轉身離開了。
掌櫃的仍舊笑臉相送。
畢竟,客人便是客人,今日不來,不代表明日不來的。
況且,雅閣中的東西幾乎過幾日就換一次新,總歸會有被看中的東西的。
出了雅閣,往旁邊瞧瞧,便是一家古玩店。
兩人對古玩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便走了過去。
再過去,是賣紙墨的軒齋和一家書店。
書店的結構比較古樸,門口用牌子寫著今日新進的圖書。
鳳楓華難得地拉了蘇箏:“走,進去看看。”
一進店,店裡的夥計就迎了出來:“兩位小姐要看什麼書?”
鳳楓華沒看夥計一眼,而是直接將視線越過一排排書架,開始搜尋起自己想要的書籍:“我看門口寫著《袁木文詩集》,可還有了?”
“可巧了,還有一本!”那小廝連忙笑著迴應,說著話,便去書架中找書去了。
正此時,一個年輕人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老闆,《袁木文詩集》還有沒有?”
鳳楓華不由回過頭去,只見進來的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約莫十歲左右的年紀,臉上泛著因爲營養不良而呈現的蠟黃。
他兩隻手攥成拳頭,一身長衫上打滿了補丁,早已洗得發白,卻仍是乾乾淨淨的。
越過鳳楓華,他一下子便衝到了那夥計的面前。
夥計笑著搖搖頭:“抱歉了這位小哥,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少年蹙了蹙眉,卻一眼瞧見了夥計手裡握著的書,“這不是麼?”
這夥計倒也不是個勢力眼。
雖這少年打扮清苦,卻仍是恭敬相待:“抱歉,這本書是這位小姐要的,也是店裡的最後一本了。”
少年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扭頭看了鳳楓華一眼,似乎是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他又轉回頭來問:“那以後還有麼?”
夥計爲難地搖了搖頭:“公子也知道,這書從沒有印第二次的。所以……”
正因爲書籍從不印第二次,所以許多書纔會慢慢地絕版了。
那少年有些不甘心:“真的一本都沒有了麼?”
夥計搖搖頭:“抱歉。”
少年低落地垂下頭:“哦,謝謝。”
他說著,眼睛還不忘瞟一眼夥計手裡的書,終究是無奈地嘆息一聲,扭身就走。
鳳楓華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爲何,突然心生憐惜,喊道:“小孩兒,你等等。”
少年卻恍若未聞,仍低著頭往外走。
鶯歌早得了小姐的令,過去攔住了少年的去路:“我家小姐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