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對朕有意見?”大殿上,擎蒼沐言淡淡的掃著下面跪著的大臣,清冷的眉眼看不出喜怒,正因了這樣,才叫一衆大臣驚懼交加。他們的帝王是曠世奇才,擎蒼江山在他的治理下不過半載,就成了秦風大陸最鼎盛的國家,可是,他們的帝王也最喜怒無常,殺人不過是眨眼之間。他們,怎能不懼!
“連朕的後宮之事你們也來管,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嗯?”那麼溫潤的語氣,卻嚇得方纔站著的大臣們立刻跪了下去,皆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來人,把禮部侍郎給朕拖出去斬了,以儆效尤。”慵懶的換了個姿勢,冷淡的語氣卻讓大殿上一片死寂。
“皇上,請皇上看在禮部侍郎忠心耿耿、正直不阿地爲擎蒼勞累了三十年的份上,饒他一命。”左相終是不忍開口求了情。如今,這個帝王再不是當年溫潤如華的太子殿下了,人命在他眼裡,不過是草芥,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擎蒼沐言瞇了瞇眼,目光調向左相。
“臣弟參見皇上!”擎蒼沐玄一身紅衣翩躚而至,攔下了拖著禮部侍郎的侍衛。
擎蒼沐言目光微微閃了閃,不止大臣們震驚,就連他也有幾分疑惑。這些日子,沐王爺日日爛醉清月院的消息滿天飛,他想不知道都難,只是爲何此刻他面上一點悲傷的痕跡都尋不到,難道——支在龍椅上的手指不自覺的陷進扶手裡,鮮血循著指縫流出也未察覺。
金鑄的鑾椅竟被擎蒼沐言生生扣了個洞!
“退朝!”擎蒼沐言猛然站起急促的喊一聲,“沐玄跟我到御書房!”音還在大殿迴盪,擎蒼沐言明黃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衆人再次被驚得神魂俱散!他們冷漠如冰的帝王竟然直接用了輕功從大殿上飛走了。而且,他們的帝王方纔直呼沐王爺的名字不說,還用了我,不是朕,不是朕!原來,他們的帝王也如常人,會從容盡失!
“皇兄!”擎蒼沐玄一進御書房便被擎蒼沐言迷茫的神情嚇了一跳,喊過之後才覺失態,妖冶的桃花眼褪去方纔的沉著,染上縷縷苦澀。他知道,皇兄因了城兒,多少是怨了他的,不是怨城兒救了他,而是怨他沒能好好保護她。
“洛告訴我,冥閣有種秘術,可問姻緣,卜前程,尋生死。所以——”
“你不該去的!什麼,都晚了。”擎蒼沐言斂了眼中的空曠悠然的蒼涼,出聲打斷擎蒼沐玄接下來的話語。他風華無雙的容顏慘白一片,削瘦俊挺的身子微微顫抖,一如他閉著的不安的眸子。
“她竟然是冥閣的閣主,金鳳的一半財富都是她的。”擎蒼沐玄低低笑了笑,眸中卻含了點點淚光,憶起那張絕代風華的臉龐,脣角一片溫柔,“就連走了,都要讓我們刻骨銘心。”這話,一語雙關。沐玄的語氣,也分不清是無奈多一點還是寵溺多一點。
“這天下,沒有個女子能比得上她。”擎蒼沐言輕喃一句。他的後位,只有她才配得上。
“玉笛長風,一世逍遙,念戀紅塵,百年之身。他,還活著。”擎蒼沐玄如花的容顏沾了幾許清冷,說這話的時候,灼灼的看著擎蒼沐玄。若是皇兄想找他,不論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輩子,總有一天,會找到的。自己,等皇兄做選擇。
擎蒼沐言陡然僵住,轉了身,幽深的凝著擎蒼沐玄。
許久,沙啞的乾澀的極力壓抑的聲音出他好看的薄脣一字一字擠出來:“她、呢?”
“超三界,遁五行,不在八卦內。”擎蒼沐玄想起那個卦象,俊秀的眉緊緊的皺成一團,心臟頓時糾結成團,低沉的嗓音含著些許悲涼,“她沒有命格。”
聞言,擎蒼沐言眸子結了一層朦朧的霧,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夜夜在想,日日在念,想了、唸了千萬種結果,終究也沒能料到是這個樣子。命運啊,竟這般予他蒼涼,究竟,他做錯了什麼。想笑,嘴角卻無力。
今日種種,皆已命中註定。
“撤了去棲鳳峽谷的人,昭告天下,擎蒼元帥顧青城戰死沙場,賜國姓擎蒼,御號青鸞,葬平陵皇墓!”擎蒼沐言忽然沉聲道。
擎蒼沐玄卻生生愣住,眼中的驚訝鋪天蓋地的斜出來。皇兄這是承認城兒死了?怎麼可能?城兒死了?還要葬平陵皇墓?那是他皇后的陵墓啊!
“爲何不去找她,卦象顯示向易還活著,那麼——”
“朕不信這個,斷壁崖裡,無生者!她死了!”擎蒼沐言冷喝一聲,沉眸如寒潭,深不見底,“她死了。”說罷,轉身便走。
心已經死了,死在了同城,隨著她離開的那一刻,便再也不見了光明。於他而言,餘生,不過一具軀殼而已,裡面住著她的一顰一笑,足矣了。
擎蒼沐玄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司馬洛說得對,他不該告訴皇兄的,城兒於皇兄是一個美麗到憂傷的夢,而自己,不該來打破他的夢。如今,既然皇兄說城兒已經死了,便是死了罷,如果對他來說,看著最愛的女子與別人攜手天涯是一種痛苦的話。有時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種最殘忍的溫柔。
斂了風華,蒼茫天涯,再見已是來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