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看到是洛婕妤、良婉儀、明嬪和安嬪幾個,都是平時走得近些的,少了怡婕妤,卻多了初有孕的良婉儀。
良婉儀段梓琳的父親是從二品守軍副將,家世其實是不錯的,只是入宮后循規蹈矩,與眾人并不熱絡,不出眾也不得寵,從貴人到婉儀,幾次晉位都是順勢與眾人一齊晉的。極少侍寢的她,如今竟然一舉有了身孕,算算日子,有孕的日子剛好是文朗朝務最繁忙且睿蓉即將臨盆的時候,實在是令眾人刮目、令睿蓉扼腕。
本來我知道睿蓉心里不大爽快,今兒個出來也不提那些事,就只東一句西一句扯些沒用的,但是眼前碰上了,我倆一個妃一個昭儀卻也不能躲了叫人笑話,只得坦然迎上去受了她們的禮。
良婉儀隨著一起行禮,按規矩是要跪的,她有身孕,自然是要免了她的,我位份不及睿蓉,便等著睿蓉開口,不料睿蓉卻有些發呆,遲遲沒出聲。
明嬪安嬪都拜了下去,良婉儀雖然遲疑,卻還是眼看著就要跪下去,我見狀連忙伸手扶了,同時用手肘輕輕撞一下睿蓉,睿蓉這才反應過來:“婉儀免禮。”
看得出睿蓉想急著脫身,只不過遇到洛婕妤和明嬪這兩位的時候,向來不會風平浪靜,盡管我和睿蓉在后宮的地位日漸提升,眾人大多不敢來尋我們的麻煩,但我們今天出來帶著頌芫,睿蓉方才又有些失態,太容易被洛婕妤尋到話題了。
“瑾妃娘娘的小公主可真是漂亮啊!”
洛婕妤湊上前開了口,贊美得言不由衷,睿蓉無法,只能陪著笑,就是不開口接話。
“是啊是啊,粉雕玉琢的,看著可真喜人,”應聲的是一向與洛婕妤一唱一和的明嬪。
“婉儀也來看呀,”洛婕妤回身拉過良婉儀,話說得十分奇怪,“聽說多看看別人的孩子,肚子里的胎也能長的像,長得好呢!”
“我哪有這個福氣,哪能及上娘娘,”良婉儀不能不開口了,極謙恭的,“再說——”
“再說——還不知道姐姐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呢!”明嬪發現洛婕妤的意圖,唯恐天下不亂的,“洛姐姐說的可是那句看男得男,看女得女?”
一句話說得良婉儀連忙把目光從頌芫身上挪開,又怕表現的太明顯,一時有些尷尬,睿蓉見了一僵,一把拉開抱著頌芫的奶娘,眼看著就變了臉色。
洛婕妤見奏了效,趕緊假裝掩飾:“哎呦,臣妾可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千萬別見怪!皇上這兩年來子嗣雖不多,卻是兒女雙全,太后也是歡喜呢。”
“不管皇子還是公主,總歸是要么人如皇上的意,要么肚子爭氣,都是各人的福分,天氣熱,小公主可別中了暑,”我不能任由她們欺負睿蓉,開口幫睿蓉解圍:“走吧。”
睿蓉點頭,也不再理她們,和我一起離開,不料沒邁出兩步,不知是水邊地上滑還是睿蓉心里急躁,竟滑了一個踉蹌,幸虧我一把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身后的幾人正在施禮送我們,自然是看到了這一慕。
“娘娘小心啊,這水邊許多苔蘚。”
很意外,說話的是安嬪,我回頭看了她一眼,笑笑,睿蓉卻抓了我的手,此時我感覺她手心里全是汗,原來她竟然介
意至此,想想也是,那四人,一個生育了皇長子,一個正有身孕,還有兩個則是宿敵,睿蓉本來就不痛快,還被這幾個人奚落一頓。
不過有些人是向來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許是厭惡安嬪開口關切,洛婕妤忽然提高了聲音:“可不是么,這水邊一向是危險啊,婉儀現在有了身孕,更要少往湖邊池邊去的好,失足落水那是命,若是被人推了下去,龍胎危險不說,斷了胳膊腿的,要養上好幾個月,那可就太冤了啊!”
這話看似是說給良婉儀,實際明顯是在說安嬪,當然,還有當年的嫌犯睿蓉,順帶還影射了我。一邊的安嬪聽了垂下頭不吭聲,明嬪則笑著附和。
“你!”睿蓉霍的轉過身子,卻氣得說不出什么,我見狀朝她們走過去,凌厲眼神讓明嬪早就嚇得縮了回去,洛婕妤明顯也有些怯然,只是兀自強撐著,走近了,她終于繃不住:“娘娘——”
我卻從她眼前一掠而過,朝良婉儀看去,眼神瞬間緩和下來:“婕妤說得是啊,婉儀千萬要看清形勢,安心養胎,遠離小人,否則到時候,有人推你下水,可沒人救你上來。”
我臉上是帶著笑意的,聲音卻沒有溫度,尤其是最后兩句,幾乎是咬著牙出口,這讓良婉儀瞬間有些惶恐,她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垂首應道:“是,臣妾謝娘娘教誨。”
我點點頭,這才又盯上洛婕妤:“幾月不見,婕妤依然是伶牙俐齒,看你位份升得這么快,想必是很得圣意,奇怪了,本宮怎么記得皇上不喜歡牙尖嘴利的呢?嘖嘖——”
我搖搖頭,斜眼看她:“怪不得有了身孕的,是別人!”
洛婕妤的臉上瞬間變了色,我一針見血戳到她的痛處,閉門不出的時候,不代表我對外面一無所知,洛婕妤只在初入宮時或真或假的得過一陣寵,還不知道是不是純粹因為她哥哥程彥明的原因,后來就漸漸無寵了,自今年一月在景和宮與睿蓉沖突被貶后,半年來文朗就再也沒召過她,若不是皇后堅持,根本不可能有婕妤的位份。
我輕哼一聲,盈然轉身走了,我忘不了在景和宮她是怎么趁我之危來落井下石的,我還沒去找她的麻煩,她竟然還敢自己湊上來,真是陽關大道你不走,就休怪我發威!
回到景和宮,我叫過環鈴吩咐:“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總之我要傳到洛婕妤和明嬪耳朵里,皇上十分喜歡園子里的荷花池,嫌白日里炎熱,旁人又多,月亮好又無人伴駕的時候常常夜半到池邊去,獨自一人對月賞荷。”
環鈴聽了笑:“小姐放心吧。”
過了兩日便是十五,剛好文朗沒有召誰侍寢,十足的好日子。入了夜我便換了輕便裝束到池邊去,沒有打燈,也不接近,就只遠遠的瞧。之所以親自來而沒有派下人,是因為我和睿蓉住的院子離荷花池很近,有什么事不想惹人懷疑。
池邊果然有人在,我本是想著能看到洛婕妤,不料仔細一看卻是好幾天沒露面的怡婕妤馮純笙,且不說我刻意傳給洛婕妤和明嬪的話她是如何得知,就說她今日極精致的打扮,遠遠的便能瞧得出花了心思。
我想起初進宮時,我們也曾是好姐妹,純笙毫不隱藏的對文朗的愛戀,那時候我就想過,這許會是一個注定傷
心的女子。后來她與我漸漸生疏,甚至敵對起來,與我的得寵想必不無干系。
純笙琴藝出眾,卻極少有展示的機會,宮里頭公開場合本就不多,睿蓉進宮后,她又絲毫不得寵,也許曾經熱情稱贊過她琴聲的文朗也沒什么印象了。
看得出此時的她十分渴望得到文朗的關注,一個捕風捉影的消息都值得這么上心,就那么靜靜的站在那,一提孤獨的小燈,并沒有風,卻給人飄逸的感覺,月色與波光映照蔓延下來,幾乎美成了一幅畫,我相信,那一定是有真的感情在里面。
心微微的有點軟,就算她曾經直接或間接的來尋過我的麻煩,但究其根源畢竟是出于對文朗的感情,與那些刻意害人的勾心斗角比起來,是不是會值得原諒一些。
純笙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我也覺得無趣,就在幾乎決定走開的時候,忽然有了散碎的腳步聲,隱約有人打了兩盞燈籠朝這邊來,我一怔,心想不會這么巧,文朗真的來對月賞荷?
近了,我倒無聲笑出來,竟然是我一直等著的洛婕妤,看來環鈴的消息傳得不錯,洛婕妤也是妝扮過的,只是比起純笙清爽不足,艷麗有余。
她二人碰了面,讓我忽然有了湊上去聽聽的興致,周圍很安靜,不敢起縱,我貼在樹影里無聲無息的挪了過去。
“你怎么在這?”先開口的是洛婕妤,她打發了自己的丫頭去遠處候著。
“你不是也在。”
純笙云淡風輕的回答讓洛婕妤有些尷尬,少頃聽她道:“姐姐這幾日都少有出現,我們還道是你身子不適,不想卻是故意躲著我們。哦,應該是躲著良婉儀吧?其實姐姐這是何苦,回回都這么看不開。”
純笙沒有接話,只把頭轉向一邊不理會,洛婕妤很有些得意:“姐姐也別悶著了,咱們的關系還需要藏著這些么?依妹妹看,良婉儀那胎,不見得生的下來,都是早晚的事。”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純笙回過頭問她,洛婕妤冷笑一聲:“呦,姐姐,這兒也沒別人,可別說的這么無辜,從來打主意的也不是妹妹我啊,姐姐經手的事還少么?”
“哼!”純笙的聲音有些惱,“我辦事自有分寸,不像你們那般不計后果,上回——”
“上回!”洛婕妤打斷她,頗有些忿然。我意識到她們要說些關鍵的事,趕緊摒了呼吸仔細聽著,洛婕妤跟著道:“上回要不是姐姐提前毒發,如今也不會有長公主出生了,那景和宮也不會重新翻得過身!姐姐當時飲得少又提前服了解藥,難道就等不得那一刻么?”
“當時皇上都端起了茶,難道你們想弒君!況且就是那般也還是出了人命。”
“我的好姐姐,別說的那么嚴重,誰知道皇上那日會出現呀,況且你明知飲上一兩口并無大礙,卻能一舉拔掉景和宮兩個眼中釘,你卻偏偏等不得。至于人命,只能怪她自己找死,喊著口渴飲了那么多,而且——”
洛婕妤故意壓低了聲音,湊了上去:“而且姐姐當時就坐在她旁邊,不攔不阻的,想必也是樂見她丟了性命吧!別忘了,主意和辦法都是姐姐讓我去跟娘娘提出來的,就算是弒君,也是姐姐你的主謀。傳了出去,誰也別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