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容華蒼白了一張臉,兀自抵抗:“臣妾不明白。”
“你明白,”我也讓聲音清冷下來,“如果當日你服用了那燕窩,此時你的孩子還安穩的在你腹中!我盡了力,甚至超出了我的本份,你疑了那薰香卻也不敢信我,賭輸了怨不得別人,於公於私你都沒有立場恨我,你只是在恨你自己。”
她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悲傷,搖搖欲墜的靠在一旁的貼身丫頭曉荷身上,淚一顆顆的落下來。
我有些後悔這般言語刺激於她,這畢竟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可憐女子,於是上前一步扶了她:“罷了,來日方長,你又何苦呢。”
說罷我吩咐曉荷:“扶你家主子上轎。”
慶容華淚眼婆娑的看我,想要說些什麼,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了:“待身子養好了,經常上景和宮坐坐吧。”
過了兩日,有人舉報了那個太醫李仁貴的藏匿蹤跡,只不過被找出來時已畏罪自盡了,於是李仁貴的誤診成了慶容華落胎、我被誣陷的最終禍由,蓋棺定論,死無對證。
李仁貴死了,皇恩浩蕩不追究其家人,榮修儀和靜貴嬪也輕鬆復了命,不痛不癢的懲戒了幾個太醫院和什華宮裡辦事不力的奴才之後,再無人提及此事。
正月二十六,我風風光光的受封爲貴嬪,儘管是與靜貴嬪一同行禮,但人人皆知我的連跳三級與她的依例晉位大不相同。如果說往日間慶容華與榮修儀、靜貴嬪三人的鼎力之勢大多是借了龍嗣的光,我的異軍突起取而代之則完全靠了實力,沒有絲毫水分——至少那一羣女子都是這般認爲。
冊封禮畢,免不得又要承上一輪熱鬧的迎來送往,第二日一早,內務府總管趙安康親自帶了一批宮女內監過來給我挑選。平日裡晉位添補一兩個奴才的事我從不過問,都是環佩在*持,這回由於我擔了主位,景和宮要添的下人有六人之多,不可不慎,而且又是趙安康親自過來,我自也要親自出面。
“奴才趙安康給瑜貴嬪娘娘請安!”
趙安康從前朝起便擔任內務府總管,逢人都是笑瞇瞇,雖然也常有勢利獻媚的事,但從來不會斷自己的路,大多時候都謙卑有禮,看起來無害又易親近。
我知道他絕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簡單,若沒有些許能耐,也不會在改朝換代之後還能守得住內務府總管的差事。
他有意攀過來,我自也是客氣:“趙總管快免禮,這等小事哪需你親自跑一趟。”
“這是奴才份內的事,自當親力親爲,不敢有半點怠慢的,”趙安康點頭哈腰,指著院子裡站著的一羣宮女內監,“娘娘這景和宮照例當添補宮女內監各三,奴才領了十幾個穩妥本份的,供娘娘挑選。”
“有勞趙總管。”我點頭,示意環佩去,不大工夫已選定報了名字。
趙安康揮手叫剩下的人離去,又打了個千道:“娘娘居這景和宮主位,照例還需要一個管事姑姑,打理宮內上下事宜,不知娘娘可有中意的?”
“哦,”我知道景和宮裡的宮女大多年輕,並沒有姑姑,按理應該由內務府指派一位過來,但是趙安康卻並沒有帶人過來,只是躬身問我的意思。
我便淺笑了問他,“趙總管,這姑姑可有年紀要求?”
趙安康忙道:“回娘娘,依著宮裡頭的規矩,宮女進宮滿五年且年滿二十,可出宮或酌升姑姑,不過——”
他頓一頓,笑*的看向環佩,滿面討好:“不過並不絕對,亦可有例外。”
我自然知道規矩,也知道趙安康話裡的意思,不過是想賣個人情給我罷了,於是笑道:“我宮裡頭有個宮女桃雲,歷來是極穩妥可心的,入宮五年,雖未滿二十,倒也差不了幾個月,讓她擔了管事姑姑的差,也不算太壞了規矩,只是無論如何還是要向趙總管討個人情。”
趙安康一愣,似乎很意外我沒有推環佩出來,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帶笑模樣:“瞧娘娘說的,這等小事,奴才立刻去辦。”
“如此多謝趙總管了。”
“娘娘太客氣了,奴才告退。”趙安康隨即行了禮告退而去。
我並不想環佩做管事姑姑,一來她需要時刻留在我身邊,不能讓一些瑣事困了,也不能被暴露在顯眼的地方,二來她還不滿十七,對宮裡各處人事不夠熟悉,我小心謹慎卻不糊塗,要培植自己人也不可失了理智,懂得啓用合適的人才是上策。
二月初的一天,文朗在景和宮與我下棋,他心情不錯,棋路也順,似無意的跟我提起:“昨兒個去看安才人的時候,她說想爲腹中孩兒尋個養母。”
我淡淡的笑了,這安才人到底是聰明,口中漫不經心的應:“我朝規矩,正五品嬪位以下不能親自撫養皇子公主,她倒也看得明白。”
“嗯?”文朗有些意外,擡頭盯著我,“你也會拘泥於這些?她身份雖低,畢竟是當時太后送來的,我本想待她生下孩子,便封個嬪位給她,也無礙的。”
我落下一子,瞧了一眼文朗,道:“擱在別的時候,自然無礙,只是現在她腹中是皇長子或長女,宮女所出已經夠埋沒了,若沒有個位份高背景強的養母,未來想必無人會重視,朗哥哥心裡怎麼會不明白,卻還來問我。”
文朗佯怒瞪我一眼:“來找你尋主意,你倒數落起我來!喏,愉兒,這棋你可輸了。”
我垮下臉,指著棋盤:“有日子沒下了,還是朗哥哥棋高一著。”
文
朗心情甚好,嘲笑我:“輸了還不認,找什麼藉口!”
我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是是,臣妾才疏學淺,自然趕不上皇上萬一,心服口服,五體投地。”
文朗大笑,我也陪著他開心,兩人嘻嘻哈哈的鬧了一陣子,靜下來,文朗感慨:“也就是在你這邊能自在些,不用*心那些個煩人的事務規矩,朝政可沒有下棋這般容易,後宮也是鬧心的緊,人人都盯著安才人那邊,各自打著自己的主意。”
我起身端了茶給他,在一旁坐下來:“朗哥哥可是想把安才人送我這邊來?”
文朗不置可否:“只是來問問你的意思,若是得了皇子,倒也是個保障。”
我心裡感激文朗替我著想,只是這事有利有弊,並沒有那般簡單,文朗想必明白,這纔要來問我,開口道:“愉兒覺得不妥。”
文朗不出聲,挑眉等我的下文。
“愉兒才從上回的風波中脫身,現在實在不便再去招惹龍嗣的麻煩,再說,既然人人皆瞧著那邊,我也實在不敢接這個差事——朗哥哥,你不會不知道,安才人她這麼要求,更多的是想保住孩子。”
我緊跟著笑笑:“這是其一。”
“她恐怕也是擔驚受怕好一陣子了,”文朗點頭,“還有其二?”
“其二,”我手中把玩著一顆棋子,“這宮裡幾十妃嬪,都是遴選入宮,個個有著不凡的身家背景,龍嗣之事強求不來也就罷了,這皇長子養在誰宮裡可不光是整個後宮在看著,無論從哪邊排,都排不到我慕家,我何苦去頂這個雷。”
文朗倒不是很在意這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這會兒安排也不會太爲難,要是生了皇子還麻煩些。”
於是我頗有深意的笑:“所以,關鍵在於其三。”
“其三,安才人快七個月的身孕,臨盆大概在四月,如果不出意外,三月就會選秀,睿蓉進宮來自然要想辦法安置到我身邊,我這一宮主位纔好發揮些作用,想必朗哥哥不會希望睿蓉一進宮便看到一個孩子出生在身邊,到時候景和宮嘈雜不說,單說看到這朗哥哥與旁的女子的孩子,讓剛進宮的睿蓉情何以堪?”
我忽然猜到了文朗心情極佳的原因:“前朝是不是遞了選秀的摺子了?”
文朗欣然點頭:“石之江領了禮部主事的職缺,你爹給保薦的。”
原來如此,從三品的身家足夠睿蓉名正言順的入宮,我綻開笑容:“恭喜朗哥哥!”
文朗也不接話,就只淡淡的笑,此時他心中定已被一個女子滿滿的充盈了,連眼睛都有神采溢出來,襯得整個人愈發的俊朗,看得我幾欲失神。
是的,他的睿蓉就要進宮來了,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