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已經站起了身子,還沒邁步,忽然一僵,“你說去哪?冷宮?”
環佩點頭,神色有些凝重的扭頭看那個內監,那人忙應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經在那邊了,太后也很快就過去。”
我迅速的與涵貴嬪對視一眼,她也是滿面不解,我皺了眉,電光石火間想到了一個可能,連忙問那內監:“現在還有誰在那邊?”
“回娘娘,奴才剛才離開的時候,還有怡貴嬪娘娘和洛貴人。”
我聽了瞬間頭有些發懵,心知是要出事,勉力定一定神,也顧不得更衣改妝,急匆匆的便奔了冷宮。
我趕到冷宮的時候,太后已經在了,只一眼,我便知道遲了——
當然會遲了,睿蓉和怡貴嬪洛貴人都在,并不難猜,是她們引文朗來的,既然是刻意瞞了我,等文朗想起召我的時候,當然一切都來不及了,我來了,不過是做個看客,以及,必要的時候做個人證。
陳雁羽、王依瑤和冷宮管事的孫姑姑一排跪在那邊,太后站在中間,滿面驚訝。文朗面上沒什么表情,看到了我,示意我過去。
眾人包括我的目光焦點都在太后面前立著的那個小男孩,眉清目秀,看起來比致凡大兩三歲的樣子,怯生生的,顯然被這一群人的包圍嚇到了。
我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和身份的,或者說,我應該是知道的,只是我答應了陳雁羽不再追查,所以盡管有所推測,也不曾追尋他的下落,萬萬沒想到,竟然就在冷宮里面。
“這是——”太后端詳著這個孩子,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文暉的孩子?”
“是恒安王的骨血,”答話的是睿蓉,“德順二十六年正月里出生的,六歲多了。”
“確實么?”太后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三個人,“怎么會養在這?孩子的娘是誰?”
“孩子的娘是個宮女,”那三個人自然是不會應聲,開口的出人意料的是怡貴嬪,仿佛還嫌不夠驚人,她看了一眼文朗和我,道,“也不陌生,就是前些日子死了的燕月。”
“什么!?”
一言既出,驚奇的似乎只有太后一個,旁人俱是沉默,文朗看看我,臉色開始有些陰沉,不知是因為這棘手的事端還是我的毫無異色。
經過了最初的驚訝,太后環視眾人一周,開始有些慍怒:“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瞞了這么多年!”
恒安王是文朗的四哥,是他唯一在世的皇兄,淑太妃的獨子,自幼便身子不好,先皇駕崩后皇位之爭時也是因著體弱自請退出了爭奪,有助于文朗順利登上皇位,太后因此一直對淑太妃和恒安王
十分禮遇,文朗更是對之恭敬有加,后宮里怡貴嬪的得寵和有恃無恐也得緣于此。
恒安王自德順二十八年成婚后,正妃側妃好幾人,幾年來無一人有所出,眼看著他近年來身子愈發的不好,醫藥不見起色,唯恐斷了這一脈,淑太妃早就焦愁不已,太后也是跟著著急,之前聽文朗說過,太后想著再過幾年若還如此,就選一名皇子過繼過去,于是更是催著文朗多納妃嬪,早日開枝散葉。
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已經六歲大的恒安王親生子,也難怪太后喜怒交加。
喜自不必說,怒的是從前朝到本朝,后宮一直在太后的把控之下,而偏偏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如此大事竟然能瞞這么久,而且還是養在冷宮這種地方,傳出去如何了得,怎能不讓她惱怒。
“不敢欺瞞太后,”怡貴嬪撲通跪了下去,“起先臣妾也不知情,還是因著燕月一案,雖然那宮女認了罪,臣妾總覺得尚有疑點,與皇后娘娘稟報后,想再細查一下動機緣由,不想竟得知如此驚天之事。”
“你起來,”太后瞇了眼睛,“繼續說。”
“是,”怡貴嬪站起身,接著道,“臣妾們覺得那燕月之事的十分蹊蹺,似乎無論是毒害淑妃娘娘還是畏罪自盡都有些牽強,除非是有些什么內情,或是舍身保護著誰。”
“無人威脅,何來舍身,”太后一語珠璣,眼睛掃向陳雁羽的方向,“是與什么人做了交易吧!”
面對太后的問題,我心里是晃了一下的,陳雁羽卻平靜得如沒聽見一般,怡貴嬪也不再出聲,而是極快的朝王依瑤看了一眼——仿佛早有篤定,我就一直盯著她的動靜,一絲一毫也不曾放過。
已經貶為庶人的王依瑤瑟縮一下,瞄一眼怡貴嬪,又看了看太后,一副想開口又猶豫的樣子,眼看著太后就要失去耐性,依舊無人答話。
怡貴嬪的眼中逐漸現了焦急,此時文朗終于有所動作,走到太后身邊道:“母后,此事事關重大,還是容時再查吧,眼下的,淑太妃那邊,要不要知會一聲?”
“自是要知會,這事——”太后聞言緩和了語氣,沉吟了下,道,“一會讓皇后帶著馮家的去一趟,好歹是沾著親的,此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文朗點頭稱是,睿蓉連忙跟上來,與怡貴嬪一起施禮應了。
因著文朗的遮擋,我沒有看清細節,只見洛貴人忽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大聲道:“太后,皇上!臣妾冤枉啊!那燕月一早就是陳氏身邊的,只怪臣妾糊涂,誤聽人言將其要了出來,后來才受牽連擔了罪名,如今看來,定是這陳氏早早謀劃好了,以其子相挾,讓燕月伺機而動謀害淑妃,并企圖借皇世子東山再起,還求太后皇上明鑒!”
太后和文朗皆是一愣,不知道為何是洛貴人冒出來喊冤,睿蓉見狀道:“燕月的事,洛貴人一直喊冤,今兒這才帶了來與陳氏對峙。”
太后問洛貴人:“照你所說,那你是誤聽了誰言?”
我以為洛貴
人會說是陳雁羽,卻不料她想都沒想,伸手一指王依瑤:“便是那王氏!”
被人指到了頭上,王依瑤不能不開口了,連忙有些驚慌的擺手道:“怎么是我,這——明明——”
要說什么,看表情似乎又是改了口:“這不關我的事啊,都是陳……陳氏讓我這么做的!”
陳雁羽猛的一歪頭:“你說什么!”
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王依瑤看也不看她,俯下身子同樣道:“請太后皇上明鑒!”
“明鑒什么!”太后掃了一眼文朗和睿蓉,“難不成還冤了你!”
“奴婢不敢,那燕月真的不是奴婢指使,奴婢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啊!”王依瑤哪敢造次,聰明的自稱奴婢,“自奴婢受罰被貶入這里,日日自省無有絲毫抱怨,發現陳氏欺君陰謀罪大惡極,苦于無處稟報,恰好皇后娘娘詳查,不敢有任何隱瞞,只求贖罪!”
太后的面色極陰沉:“今兒個你們一個一個都出來喊冤,早前做什么去了!”
“太后息怒,”怡貴嬪上前一步湊在太后身邊,道,“也是事關重大,她們一時糊涂害怕,也是有的。”
“哼!”太后向陳雁羽怒道,“陳氏,你怎么說!”
此時的陳雁羽面色有些發白:“我與淑妃被害之事無關!”
“那欺君之事呢?”當即追問的是睿蓉,她表現得比平日里強硬得多,看來是勢在必得,“把小世子藏在你這里是無可推諉的吧?”
“太后,皇上,還有更重要的呢,”怡貴嬪接話,“小世子自出世起便被藏在冷宮,已有數年之久,而陳氏在被貶入冷宮之前就知道此事并加以脅迫利用,屬故意隱瞞欺君,圖謀不軌,此情有冷宮的孫姑姑為證。”
見眾人皆把目光看向自己,那孫姑姑倒是毫不含糊,并沒有任何猶豫:“是,回太后、皇上、幾位娘娘,貴嬪娘娘所言屬實。”
“屬實為何不報!”太后呵斥道,“這冷宮里藏了這等大事,你嫌活得太久是不是!”
孫姑姑連忙俯下身子磕頭,也不辯解:“奴婢該死。”
這是要置她于死地了,四面楚歌的陳雁羽認清了眼前的事實,終于失卻了冷靜:“這是要斬盡殺絕么!我已經在這里了,你們為什么偏不放過我!”
“若說燕月和這孩子的事,你們哪一個能脫得了干系!你們敢說不知道么!”陳雁羽將眼睛狠狠的盯向每一個人,在我的角度,能看得出太后在跟著陳雁羽一個一個的在看,文朗卻沒有,他甚至沒有轉過頭看看睿蓉。
“就連淑妃——”陳雁羽的目光看向我的時候,面上有了細微的變化,“就算你往日里不知情,燕月死了之后,我就不信你沒有查出來,究竟是誰害你,你難道不明白么?”
這話里面是含了些許期盼的,她再剛強的一個人,在這樣的關頭依然是希望我能替她說上一兩句話。
所有人都看過來,包括太后和文朗,仿佛我成了關鍵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