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中,汪明茵卻沒有去游湖,孩提時她曾落過水,故而極為怕水,站在水邊倒還好,若是上了船,四下一望都是湖水,卻是要頭暈目眩,渾身發抖的。
她在湖邊瞧著妹妹和文景心等人上了小船遠去之后,便自行在園子中閑逛,只她剛在一處小亭坐下,正瞧著亭子中石桌上雕刻的精美花紋出神,便聽一聲輕喚自不遠處傳來:“汪妹妹,許久不見,妹妹怎沒去游湖?”
汪明茵回過神來,扭頭去瞧正見永濟伯世子周天海一身暗紫團紋錦袍,甩著衣袖上了臺階,進了小亭。汪明茵一驚,忙站起身來,面色也冷了下來,福了福身,道:“既然世子也瞧上了這亭中涼爽,便讓于世子吧,小女先行離去了。”她言罷也不再瞧周天海一眼,轉身便欲從另一邊出亭。
周天海見她說走就走,忙上前幾步,竟是抬手便抓住了汪明茵的衣袖,呵呵地道:“汪妹妹何必怎著走呢,怎么說我們也算是曾徑有過婚約的,若是當初不曾退婚那此刻汪妹妹便是我的妻子,何必表現的如此生疏見外呢。”
兩人本就有過婚約,周天海既見她獨自在此,便更該避嫌才是,可是他非但進了這亭子,現下還做出如此之事,說出這等混賬的話來,汪明茵心中惱恨,使勁甩開周天海拉扯著的手,冷聲道:“世子慎言。”
汪明茵心中雖厭惡惱恨,但是也知此刻不能和周天海多做糾纏,這園子中現下雖說請幽,但是難保不會有人經過,若是叫人瞧見兩人在此拉扯,只怕又是事端。故而她一面說一面快步又往亭外走,只欲脫身,可周天海卻腳步一錯,擋在了身前。
汪明茵忙退后一步,這才險險沒撞到他的身上,一股酒氣在鼻翼間躥涌了下,汪明茵不覺蹙眉。
“我知汪妹妹怨怪我,但是退親是父親母親的決定,我也是事出無奈。這兩年我雖娶了妻子,但是心中卻還一直記掛著妹妹,妹妹便是惱恨我,也該顧念著咱們一起長大的情分。妹妹陪著我在此說說話卻也不肯嗎?”
汪明茵聞言,又見周天海一臉情深切切的樣子,不覺心中惡心,又退后了一步,譏笑道:“若是你顧念一起長大的情分,便不會在此刁難于我,壞我名聲!你若再擋我去路,我便大聲喊人了!聽聞世子夫人是個厲害人物,世子就不怕被責問嗎?”
周天海見此,便又上前一步,勸道:“妹妹因我之故耽誤了婚事,如今已眼見著十八了,卻連親事都未曾定下,這怎不叫我心生愧疚。我是真憐惜妹妹,這才如此,又怎會刻意壞妹妹名聲。妹妹若是愿意,我愿求母親到府上提親,迎娶妹妹為我平妻,和王木華平起平坐。”
汪明茵聽罷倒是怒極反笑,接著才鄙夷地盯著周天海,道:“世子可真是好大的口氣,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還想享受三妻四妾之福嗎?我大輝但凡擁有二位妻子之人必是事出有因且勞苦功高,得皇上特許之人,敢問周世子,您對社稷可是出過一星半點的力?哼,別說你愿迎我為平妻,便是你休妻迎我,我也敬謝不敏。”
汪明茵說罷再次快步向亭外走,那周天海見好話說盡她卻還是這船態度,不覺就失了耐性,竟是上前兩步一下子從背后抱住了汪明茵,汪明茵大驚失色,又不敢真的喊人,登時面色一白,只能大力掙扎。
周天海見她如此更覺心癢難耐,伏在她的耳邊道:“妹妹何必自苦,國公府如今不比從前,妹妹若是再清高孤傲,只怕真要老死閨中了,哥哥我最是憐香惜玉,不愿瞧見一朵嬌花開在深閨又敗落深閨,妹妹還是還是從了我吧,我必定好好疼惜妹妹。”
汪明茵氣得渾身發抖,偏就是掙脫不開,正欲低頭去咬周天海的手,卻于此時周天海不知怎的竟是痛呼一聲,松開了胳膊,可汪明茵也聽到撕拉的一聲響,卻是周天海方才放手之時拉住了她的衣衫,夏季衣料單薄,竟是被他生生扯裂了襟口,露出一塊蔥黃的肚兜和小半個肩膀來。
汪明茵大驚,瞪大了眼睛匆忙著壓住衣裳,又拿帕子遮住,回頭卻見周天海正抱著胳膊疼的抽氣,她顧目四望,還沒瞧出端倪,就見一個身著水紅色夏裳的女子從花道那邊匆匆地繞了過來,目光急切切地四下一望,瞧見她和周天海獨自呆在亭中當即那面色就是一變。
來人正是周天海的妻子王氏,汪明茵見她怒氣沖沖地奔了過來,便欲快步而去,誰知那王氏卻大叫一聲:“jian人!竟然勾引我夫君,瞧我不打爛你的臉!”
汪明茵聽她喊得聲音極大,又尖銳異常,心中一驚,卻是又停下了腳步。若是王氏再這么喊下去,只怕她的閨譽就真的要葬送在這里了,這般也罷,若是再因此要和周天海這樣的畜生糾纏一生,那才是生不如死。
她想著,不覺收拾神情,竟是沖王氏一笑,輕聲道:“姐姐何必生此大氣,今日之事姐姐都容不得,若是將來妹妹我入了府,姐姐豈非日日都要不得安枕了?”
王氏似沒想到她竟會如此態度,倒是一愣,接著才目光一厲,喝道:“誰是你姐姐,你胡說什么!入府?就憑你?不知禮儀廉恥的賤貨!”
汪明茵這才將笑意稍稍收斂,卻是將身子側了側,擋住一臉慌張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的周天海的目光,將壓著的手放下,輕聲道:“姐姐瞧瞧,這可不是我勾引人,而是姐姐沒能管好自己的夫君呢。”她說著便將衣棠又拉好,在王氏氣極怒喝之前再次開口道:“姐姐還是快些帶周公子離開吧,若是再在此和我夾纏不清,被人瞧見,只怕姐姐不想我進府都已不能了。聽聞姐姐嫁入伯府一年有余卻一直無孕,周老太君早己有意為世子另擇妾室,若是我甘愿以妾室的身份進府,又有了今日之事,你說我這一聲姐姐叫的可是有錯?”
王氏聞言面色幾變,但到底還是生恐汪明茵因此進府,她厲目瞪了汪明茵一眼,便忙上前拉著周天海慌忙著扯著他,一面低聲怒罵,一面快步而去了。
汪明茵見兩人走運,只覺混身一軟,手心已是出了一層濕汗,接著才又忙收拾心神,四下望著,警聲道:“是誰!誰在這里?”
她言罷四下卻是靜寂無聲,她不敢再停留在此,正欲離開,卻聽一個聲音自亭子東面的假山后傳來,“姑娘……若是信得過在下,不防先在假山中暫避,在下去給姑娘尋丫鬟來。”
汪明茵聽假山后面傳出的聲音竟是個極為年輕的男子聲音,不覺面上唰的一下便紅透了。可她今日和妹妹前來赴宴,便只帶了一個貼身梧桐,梧桐本就是喜荷之人,平素穿衣就愛在衣裳上繡個荷花荷葉的,這府中荷花別致,她方才也是見梧桐極想一道去游湖,又想著左右自己也是在園子尋處地方坐著納涼,該是沒有需要伺候的,這便叫梧桐跟著妹妹一道上了小船。
誰能想到竟然會碰到方才的事,這會子衣裳裂開,她只想著在園子中尋尋,若是能碰到關府的丫鬟也便有救了,別的法子卻也沒有。只是她這般樣子在園子中瞎撞,若是運氣好遇到關府丫鬟或是同游園子的姑娘夫人便還好,若是撞上個男客,卻是要糟。
如今聽了假山后之人的話,不覺便心生感激,方才這男子解救了她,如今又不愿露面使她難堪,可見是個君子,汪明茵又聽那聲音極為謙和有禮,便更加面若火燒,心跳慌亂起來,穩了穩心神,她才沖著假山那邊躬了躬身,輕聲回道:“如此……多謝公子了。”
“舉……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掛懷。”
假山那邊卻是又靜默了一下,接著才有聲音傳出來,然后汪明茵只瞧見那后頭傳來腳步聲,和一角蕩起的藏青色衣襟,這便再沒了動靜。待四下又靜下來,汪明茵才撫著燒紅的面頰,快步出了亭子繞進假山尋了處隱秘的所在躲了起來。
而慧安陪著姜紅玉見過定國夫人便從福德院中匆匆而出,瞧著梅園的方向嘆了—口氣。姜紅玉將欲迎云怡進東宮為側妃的事問過定國夫人的意思,定國夫人自是滿心的歡喜,只道這是一樁好事,只是還是要看云怡自己的意思。
可慧安卻知云怡進東宮己是注定了的,她本就奇怪今日云怡何以刻意打扮,方才瞧見了煙雨樓的一幕,還能有什么想不通的。早上來給定國夫人請安時候,便覺定國夫人將那心愛的頭飾賞給云怡好生奇怪,如今瞧著必是定國夫人早先便知今日會發生的事了,倒是獨獨將她給瞞了過去!
慧安想著不覺抿了抿唇,正欲舉步往梅園去瞧云怡,卻見冬兒匆匆而來,湊過來輕聲道:“少奶奶,方才二舅少爺神神秘秘的將秋兒喚了去,說是汪大小姐在悅心亭那邊不小心劃破了衣裳,又恰身邊丫鬈不在,正好碰到了二舅少爺,躲在假山后托二舅少爺給尋人呢。”
慧安聞言不覺一愣,冬兒便又道:“秋兒已回棋風院尋了件少奶奶的衣裳趕去了,少奶奶可要過去瞧瞧?”
慧安只覺事情奇怪,且不說汪明茵怎會好端端的掛壞衣裳,只沈童此刻應該已在湖心島上,他卻出現在悅心亭便叫她心生疑惑,只是汪明茵和她交好,掛破了衣裳又撞上了二哥哥,只怕是受到了驚嚇,她是少不得要去瞧瞧的。
故而慧安便忙快步往園子中走,一面問著冬兒,“二哥哥此刻人呢?”
“二少爺見秋兒去了,便就自往小軒湖那邊去了。”
慧安聽不出緣由來,便沒再多問,待她趕到時汪明茵已被秋兒送至園子中的明輝樓換衣裳,慧安見她從內殿走出來,不覺笑著道:“少見汪姐姐穿紅色衣棠,瞧著這面色越發紅潤靈透,又憑添了幾分姿容,沒想著我的衣裳倒是極襯姐姐呢。”
汪明茵聞言面色便更加紅了,扯了扯手中帕子,這才道:“我不小心掛壞了衣裳,倒叫你瞧笑話了。”
慧安便拉住了汪明茵的手,道:“無妨,誰還沒個失誤的時候,好在沒出大事。”
汪明茵睫羽眨動,不覺瞧了一眼慧安,這才道:“是,我躲在假山中不敢出來,卻是多虧了一位公子正好路過,我心急之下貿然求救,倒沒想著秋兒姑娘這么快就尋了過來。”她言罷微微遲疑一下,這才又問道:“卻不知那位公子是哪個府上的來日我若是見了,也好當面謝過。”
慧安聞言又見汪明茵面頰緋紅,睫毛顫抖不停,心思一動,卻笑著道:“這點小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依我看姐姐也莫放在心上了。若是再刻意道謝,被人聽到,反倒生出是非來。”
汪明茵聽慧安如此說面上一急,到底咬著牙沒再吭聲,只是神情卻顯得有些發沉,慧安瞧她如此這才撲哧一笑,道:“瞧姐姐,罷了,既姐姐執意要謝,我告訴姐姐便是。其實這人倒也不算生人,就是我娘舅家的二表哥。二哥哥和你哥哥也算是袍澤,所以這點子小事他幫你也是應該,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汪明茵聽罷心一跳,接著才道:“如此便勞安娘你來日見到了沈二公子代我道一聲謝。”
慧安見汪明茵低垂著眼眸一臉嬌態,不覺目光發亮,挑了挑唇,這才笑著道:“那是自然。”
一陣忙碌,慧安又和汪明茵說了兩句話,便匆匆出了明輝樓往梅園走。可今日似就是個事兒多的日子,她剛行過影壁,就瞧見前頭的花廊下顧妤馨弧零零地站著,正癡癡地凝望著花道盡頭,而慧安沿著她的目光瞧過去,就見一個身著寶藍色儒袍的高大身影大步而去,一個轉彎消失在一片翠竹后,卻正是關元鶴。
慧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倒是身后跟著的冬兒也瞧見了關元鶴消失而去的背影,不覺驚呼了一聲。
那邊顧妤馨聽到動靜本能地扭頭瞧了過來,陽光一映,慧安卻瞧見她如同白梨花一般的面龐上掛滿了淚痕,神情還有些收拾不住,滿是傷心和情深,慧安不覺就心一糾,難受的不行。她雖是知道關元鶴和顧妤馨方才定然不會發生什么事,但瞧著顧妤馨這樣,知道自己的夫君被人愛慕凱覦,慧安心里就是不舒服的緊。
倒是顧妤馨萬沒想到竟會被慧安撞上自己這么狼狽的一幕,見慧安日光直直地瞧著她,她只覺一陣難堪,匆忙地側了身,拿帕子飛快地揩了揩面頰,她從重新瞧向慧安,略略福了福身。
慧安是要往梅園去的,卻是要經過顧謦妤站立的花廓,休說她沒有避開的理由,便是有她也不愿此刻因撞見這一幕而刻意改道。故而慧安便重新提步過去,還沒走到顧妤馨身旁倒是顧妤馨的婢女自遠處匆忙跑了過來,護在了顧謦妤的近前。
慧安見那婢女一臉的如臨大敵,心中譏誚,面上只作一笑,道:“顧小姐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就哭成這般模樣,若是叫人瞧見,豈不以為我關府為難了顧小姐?”
慧安早知顧妤馨有心關元鶴,可到底因她而使得顧妤馨未能得償所愿,說到底顧妤馨也是個錯付芳心的可憐人,見她哭成這般慧安雖是心中不舒服,但也不愿瞧人笑話,自鳴得意,可不知為何,說出口的話卻是事與愿違,不自覺就帶上了一絲刻薄和不滿來。
話一出口,慧安就不自覺地蹙了下眉。顧妤馨聽慧安說話沖,面色也是一沉,而她身邊的丫鬈已是面露憤怒,直盯著慧安,冬兒見此便也上前了一步,一時氣氛就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顧妤馨自關元鶴定親后雖說傷心難過,但到底她出身高貴,又一向心氣高傲,已是決定要忘卻,但到底從小便生出的情意,一時間卻也沒那么容易就放下。故而這兩年她已是少到關府來走動,今日也確實是她叫丫鬟將關元鶴請了過來,卻是為了問一件事。
五日前她的父親到了京城,當日關元鶴便前往拜訪,他走后,父親卻突然和她提起了她的親事,只說有意將她嫁入秦王府為妃,問她可愿意。顧謦妤一直覺著此事和關元鶴脫不開干系,卻沒開口詢問父親,只想著親口問問關元鶴。若真是關元鶴勸說父親將她嫁給秦王,那她也能徹底冷心了。
如今她問過了,也傷過了,只是沒想著會剛巧叫慧安碰上這一幕。她本就心氣高,又被慧安撞見失儀,再被如此譏諷,到底也心生怨意,盯著慧安清聲回道:“是我思慮不周,叫夫人瞧了笑話了。也是方才剛巧碰到三哥哥,又想起他那老寒腿的毛病,便關切了幾句。之后便又想起往事來,之前三哥哥因傷在國公府養病,那時候姐姐還在,不畏辛苦親自照料三哥哥的飲食湯藥。后來三哥哥好了些,姐姐便也常帶我一起去尋三哥哥玩耍。想起三哥哥吹笛,姐姐彈琴的情景,又想著此刻已是物是人非,姐姐芳華永逝,我心中難受,故而便落了淚,倒是不想竟叫夫人瞧見了。”
慧安聽顧妤馨如此說,心中怎能不翻騰起來?一來顧妤馨的姐姐顧妤芮到底和關元鶴自小便定了親,聽說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再來前世時也都流傳關元鶴因顧妤芮之故拒絕端寧公主,并一直不曾娶妻。今世雖慧安心中清楚關元鶴對她的感情不是假的,但因關元鶴從未和她提起過顧芮,慧安也從未想起過早己病故的顧妤芮,如今乍然聽到這個人,聽到她曾以未婚妻的身份照顧關元鶴的飲食湯藥,還和他琴瑟和鳴,慧安心中又如何會舒坦了。更何況她竟是從來不知道,關元鶴竟是會吹笛的,也不知道關元鶴還有什么老寒腿的毛病!
顧妤馨見慧安面色難看下來,便沒再多言,只福了福身,道:“我不打攪夫人了,先行告辭了。”言罷,她就帶著丫鬈出了花廊向前頭園子中去了。
慧安瞧著她的背影卻是心思郁結,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冬兒見慧安僵立著,瞧著難受,便咬了咬唇,勸道:“少奶奶莫聽她胡說,旁的奴婢不知道,只爺對少奶奶的一份心卻是真真的,誰也比不過。她不過是得不到,這才拿話刺少奶奶罷了,少奶奶何必搭理她呢。”
慧安聞言這才舒了一口氣,深呼吸了一下,接續往梅園而去。
而那邊顧妤馨匆匆走運,她身后的丫鬈卻一臉笑意,道:“姑娘是沒瞧見,那沈慧安的臉色可真真是難看呢!叫她得意!姑娘真厲害,兩句話就叫她說不出話來了呢。”
顧妤馨聞言卻是腳步漸緩,瞧向她,道:“竹韻,你很高興嗎?”
“自然高興,都是那沈慧安的緣故,使得姑娘傷心了這么久,如今出了氣,奴婢自是高興的。難道姑娘不高興嗎?”
顧妤馨聞言不覺搖了搖頭,自嘲一笑,卻是輕聲道:“我只覺自己面目可憎,自厭自棄……”
竹韻見她面色慘淡,這才醒過神來,收斂了笑意,蹙眉道:“姑娘還在為方才關將軍的話傷心嗎?姑娘且莫再想了,姑娘不也說了既關將軍不喜姑娘,姑娘也不愿做那糾纏之事,既如此姑娘就不該再如此傷心難過。依姑娘的身份,品性,容貌和才干,早晚必有更好的人珍愛姑娘,奴婢相信姑娘是有福之人。”
顧妤馨聞言卻是目光輕閃,接著自嘲地輕聲道:“既嫁不了喜愛的人那便做這世上最高貴的女人吧。你說的對,我是有福之人……”
慧安到梅園時太子早已離去,慧安進了院,仇嬤嬤聽到小丫鬟的問安聲便迎了出來,福了福身道:“少奶奶來了,我們姑娘正等著少奶奶呢。”
慧安虛扶了仇嬤嬤一下,一面往屋中走,一面問道:“大夫怎么說?”
“大夫說姑娘就是受了驚嚇,別的倒是都無礙,休息兩日便好了。”
在意料之中,慧安聞言便只一笑,道:“我去瞧瞧云妹妹,嬤嬤自忙去吧,不必招呼我。”
她進了內室,卻見云怡正靠著大引枕半躺在床上,臉上妝容已經洗去,素著一張面,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見她進來,便笑著抬了身,道:“嫂嫂到底是放心不下我,我便知道嫂嫂定會來瞧我,己叫白蓉準備了嫂嫂愛喝的冰鎮酸梅湯,白蓉,還不快去端來。”
屋中伺候的白蓉聞言便忙應了一聲,快步而去,慧安在床沿上坐下,云怡便拉了她的手,有些歉意地道:“嫂嫂可是心中怪我了?”
慧安見云怡睜著一雙明眸盯著自己,目光中閃著不安,便撫著她的手,道:“我生什么氣?你又不曾做錯事。”
云怡聞言便道:“嫂嫂到底是心中怨怪云怡了,非是我瞞著嫂嫂,不愿和嫂嫂坦誠相待,實在是……我不知這事該如何對嫂嫂說。嫂嫂對我好,我心中都請楚,今日之事也并非我貪戀東宮的榮華富貴,我只是……”
云怡的話能說完,慧安便嘆息一聲握住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的苦衷,也不怨你瞞著我。我們雖是相處的時日不長,但卻投緣的緊,我甚喜歡你,也早己拿你當知交相看,總是希望你能好的。你既做了決定,走上這么一條路,如今已是想回頭都不能了,我也不便再多說什么。只一點,那東宮非尋常人家,姜紅玉也非好相處的,太子的疼愛對你來說又是損益參半之事,今后的路只怕不好走,我只希望你能凡是小心,萬萬顧全自己,也別忘了我這個嫂嫂,別忘了你是從關府嫁出去的。”
云怡不想慧安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當即眼眶就是一紅,亦回握了慧安的手,半晌才道:“嫂嫂放心,云怡怕是沒福氣過想要的日子了,惟愿嫂嫂能把握住幸福,也替云怡多幸福一點。”
慧安聞言心生一嘆,見白蓉端著青瓷纏枝碗進來,便起了身,道:這會子只怕園子中游湖的夫人小姐們也都上岸了,瞧你沒事我便也放心了,還得去園子中送客,便不多留了。你今日受了驚嚇,也快躺下休息吧。”她言罷接過白蓉端來的酸梅湯兩口灌下,用帕子壓了壓唇角,便又笑著瞧了云怡一眼,快步出了屋。
一番折騰,慧安再回到園子中時果然眾位夫人小姐已游玩回來,天色已是不早,夕陽低垂,一日宴客除去煙雨樓前的一幕,倒也算完滿。
慧安和關元鶴一起站在府門處笑著送了各府的賓客離去,童氏因是自家親眷,自是要留到最后的,也少不得要往福德院給定國夫人辭行,而沈童卻沒跟著,只在府門口等待。
慧安見人皆已離去,便下了臺階,行至沈府的馬車邊,盯著沈童,挑眉道:“二哥哥今兒倒是唱了出英雄救美的好戲呢,只可惜妹妹我沒眼福瞧見呢。”
方才秋兒已偷偷告訴慧安,那汪明茵的衣裳分明是襟口被人扯破了,萬不會是不小心掛破的,慧安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沈童聽慧安打趣自己,不覺面上就是一紅,道:“妹妹繞過我吧,什么英雄救美,莫要混說,若是壞了人家小姐的清譽豈不是二哥的大錯了。”
慧安聞言掩嘴一笑,眨巴著眼晴盯著沈童,見他神情忸怩起來,不覺笑意更深,道:“瞧二哥哥,我不過是說英雄救美,提都沒提什么小姐,怎就還壞了人清譽了呢。卻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叫哥哥如此維護,都責怪安娘了呢。”
沈童被慧安說的結舌,只神情尷尬,吶吶不語,慧安便收了笑意,道:“二哥哥眼光好,汪姐姐是個好姑娘。只是這姑娘家到底面皮薄,二哥哥若是有意,可要加把勁兒啊。”
沈童聞言心中一喜,自是知道慧安會如此說,定然是自汪明茵那里也瞧出了什么端倪。他目光閃動了下,這才沖慧安躬了躬身,作了個揖,道:‘此事還得請妹妹為我周全。
慧安見他如此,倒是笑了起來,道:“二哥哥放心便是,只是我也不能白白為二哥哥辦事兒啊,事成之后,二哥哥可得好好許我些好處才成。”
二人正說笑,那邊關元鶴也走了過來,微笑著瞧著一臉狡黠笑意的慧安,問道:“說什么,如此高興,也告訴我一道樂樂。”
慧安卻微收了笑意,斜睥著關元鶴道:“自是說喜事。”言罷卻又扭頭自和沈童說話。關元鶴見她如此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話,卻見童氏扶著許氏的手出了府。
慧安也瞧見了,忙迎了過去,扶住童氏另一邊胳膊,笑著問道:“舅母今兒可如愿了?”
童氏便狠狠地瞪了眼正和關元鶴說話的沈童,一臉沉悶,倒是許氏笑著道:“二叔是個機靈的,也沒定性。母親本是怕他知道此番來意,再跑了,這便將此事瞞著他。誰知臨了不知從哪里得知了相看姑娘的事,竟是溜了,跟本就沒和府上的四爺一起上島,母親這還生著氣呢。”
童氏便道:“真真是白忙話一場了。”
慧安聞言卻笑著道:“那倒也未必,說不難二哥哥是心中已經有了人這才不愿隨著舅母的意呢。”
童氏聽慧安不似玩笑,便瞧向慧安,慧安便眨巴了兩下眼睛,道:“好久沒見云哥兒了,明兒得了空,我瞧舅母和云哥兒去。”
童氏不覺狐疑地瞧了慧安一眼,又瞅了瞅馬車旁神情愉悅的沈童,道:“那舅母明兒便叫你嫂子準備些你愛吃的糕點,只等著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