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衣裳穿好,梁山老王抱著孫子坐膝上,老王妃送上鞋子,穿的時候,蕭戰又道:“還有熊掌、魚唇,大海蝦,血燕窩......”
老王妃還是答應著他:“好孫子,你放心吧?!?
老王嘆氣:“這加福小小的孩子,倒愛吃燕窩熊掌?這個孫媳婦難養活。”老王妃笑起來,蕭戰瞪大眼睛:“加福不愛吃,是加福的酒宴上不能沒有這個,”小手一揮:“沒有就不氣派?!?
老王也讓他逗笑:“那祖父做壽,酒宴上要有什么,你說來聽聽?”
“祖母會給您收拾的。”蕭戰見鞋子穿好,一跳下地,往外就走。老王妃笑得亂顫,對老王爺道:“你呀,又鬧個沒趣吧?”
梁山老王也笑:“臭小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他沒有跟著蕭戰出來,蕭戰自有奶媽接住。小王爺今天不在家里用早飯,先到奶媽懷里吃奶。噙住以前,先吩咐:“去告訴加福,可以起來了,讓她只吃奶吧,不要吃飯。昨天我同她說外面吃飯,再對她說一遍?!?
奶媽聽到,都笑得眼睛只有一條縫兒:“看看我的好哥兒,這般年紀就會交待這許多的事情,以后當上大將軍,那更是不會錯一星半點兒?!?
一家人喜歡的,全是小王爺這么點兒大就很會安排。
梁山王府的家人沒有到袁家的時候,袁夫人已經把加福叫起來。香姐兒睡眼惺忪還不愿意起來,對著祖母道:“橫豎是加福要出門兒,我不出門兒,母親又不能鬧,父親沒功夫陪我鬧,我還要睡會兒?!?
袁夫人就依著她,小姑娘們都還小,就是長姐加壽都還不大,執瑜執璞每天起早習武,是他們喜歡,別的孩子們愿意睡個懶覺,正長身體的時候,就讓她們多吃多睡。
只給加福打扮起來,讓奶媽喂著,梁山王府的家人過來說話。寶珠命人告訴袁夫人,袁夫人聽過也笑了:“我算著鐘點不會錯,這不是我們已經收拾好,只等車來接就行?!卑鸭痈K偷綄氈榉坷锖蛑?。
加福到的時候,見母親房外圍著好些回話管事。說一聲“福姑娘到了”,管事們堆上笑容讓出路,請小姑娘進去。
袁訓和寶珠都在里間,袁訓早收拾好,坐在床前,手托著一碗紅棗湯給寶珠喝。小加福到床前,寶珠坐在床上。
加福笑瞇瞇:“父親早,母親早,我要出門去,我來辭行?!?
袁訓寶珠一起道:“出去少淘氣。”話音落地,外面就有人回:“戰哥兒到了。”寶珠微漲紅面龐,忙問:“王妃也來了?”
她看看自己一身整齊,是洗漱過換下寢衣,以能見客的打扮重新睡下。床帳里也早通過風,沒有夫妻繾綣味道留下。來客人倒是不會惹出笑話,只是,她才有身孕就睡著不起,這本身就足夠可笑。
先讓加福去迎接蕭戰,加福開開心心地跑出去。見女兒小腳步子到外面,寶珠對著袁訓嘟起嘴兒:“要是王妃也進來,一定說我會偷懶。”
天光大亮,把寶珠明眸皚齒照得明白。袁訓含笑看著她的嬌態,如果不是房中確實是有五個孩子。再怎么看,呆子小寶也還憨態可掬,有如當年初見時,那閨中的模樣。
就哄她:“誰不知道你是姑母的心尖子,姑母命你這就養著,不許亂走動,王妃一定聽到?!?
恰好的,家人也在這個時候弄明白來回話:“回夫人,王妃在府門外車上坐著,并沒有下來。”
寶珠長長的松一口氣。
寶珠就只有懷著執瑜執璞時,挺著大肚子進京,算在太后面前養過胎。余下的三個女兒,加壽是生在山西后進的京,加祿加福都是如此。
這第六個孩子能在太后眼皮子下面養胎,太后絮絮叨叨說一堆該注意的事情,又因為是第六個,怕生得不少,身體受損,坐不住胎,從知道寶珠有的那天起,就讓寶珠睡著。
長者命,寶珠不敢違,成天的睡她又睡不住,就睡一個上午,家人一早回事,全是在窗下回話,料理得差不多,午飯后自己房外走走,再就不亂出房門。
對老太太和袁夫人的晨昏定省,本來因兩個長輩,一個是婆婆心疼寶珠管家,一個是祖母體貼寶珠當家,讓她早就隨意不必一天三次的鬧,這幾天就更把定省全免掉,只因為太后有話,太后讓寶珠好好養胎。
寶珠生過五個孩子,知道養著是對的,但這就跟易碎琉璃寶貝似的,寶珠頗不習慣,也怕女眷們上門取笑,才有剛才的那一問,是她知道今天帶孩子們出去的長輩,是梁山王妃。
要是老王爺帶著戰哥兒來接,寶珠不用擔心,老王再親近,也不會直到這房里來親視自己。
聽到說王妃在車上,寶珠放下心。小腳步又響過來,蕭戰穿一身大紅色繡云紋的小冠服,小小金冠在頭上。還是黑,還是面皮子粗,但還是一樣的很精神。
寶珠喜笑顏開,她不像袁訓還曾“以貌取婿”過,寶珠一早就很喜歡小女婿。
那時候寶珠還不知道蕭戰會很疼愛加福,那時候他是梁山王妃的兒子,寶珠就滿意了。
說來也可笑,袁訓一開始對小女婿介意,也正因為他是梁山王蕭觀的兒子。
蕭戰也喜歡岳母,他喜歡跟岳父后面拌嘴,學射箭。也喜歡往岳母面前要東西吃,不管他要什么,只要不是難拿出來的,岳母都會給他。
蕭戰就走上前來問候,別看年紀小,世家里長大的,禮節是不會說話就看到周圍的人在做,會說話的時候又有人慢慢的教,問候的有板有眼:“岳母睡得好不好?”
“好著呢,戰哥兒,你睡得好不好?”寶珠問過,就忍住笑等回答。袁訓對她翻翻眼,悄聲道:“不接這一句就不行嗎?”
蕭戰繃緊小臉兒回話:“不好,沒有加福就不好?!?
寶珠笑彎了眉眼,看看我們加福以后的日子多值得期待,加福有個好女婿不是。
當岳父的很壞心眼兒,帶笑問道:“戰哥兒,祖父陪你睡,看著你如珠似寶,你說不好傷他的心。”
這下子是寶珠對袁訓翻翻眼兒,悄嗔:“這話不對,一定招出來不好的話你才滿意?”
蕭戰嚴肅認真回答袁訓:“祖父不如加福好,所以不好?!?
這話實在讓人忍俊不禁,房里房外的丫頭管事們都露出笑容。
小王爺人小鬼大,見到捧著岳母早飯的丫頭竊笑,眼珠子一轉,雖然不明白岳父在逗自己,也不愿意再說下去。對岳父母這就告辭,和加福出去。
他走以后,房中傳來袁訓的大笑和寶珠的埋怨聲。
“哈哈,老王爺可以面壁去了,”
“你別告訴他,這話多傷人心?!睂氈榈偷偷泥凉趾蛣裰?。
好半天,袁訓忍住笑,讓寶珠繼續用早飯,他則分辨:“我又沒有說錯,老王爺為哄戰哥兒陪著他,帶著他在京里到處吃館子,這一通的吃下來,京里最好的早點在哪里,戰哥兒比我還清楚?!?
寶珠用手指刮自己的面頰,見縫插針地笑話他:“沒羞,你幾年不在這里,你還能知道什么?”
“這倒好,戰哥兒一旦記住地方,就不再和老王一起出去,改成帶加福出去。老王他還能不去面壁思過,反思他自己做錯?!痹柊岩欢卧捳f完,回寶珠的話,把個下巴昂幾昂:“我就是十年二十年不在京里,論地方兒熟悉,還是我最行。”
寶珠眨眨眼睛:“你是氣我這不能出門的人吧?”袁訓把她坐在床上的身子一瞄,就要笑。寶珠裝生氣,揪住他一角衣袖:“我不能去,你也別去吧?!?
“我不去,你放心,”袁訓反手,溫柔的握住寶珠的手。
寶珠悵然模樣:“哎喲,不過我也管不住你,這可怎么好?”
“放心吧,我出去做官,哪里還有閑功夫。”袁訓這樣回答。
寶珠好奇:“官職下來了?沒有圣旨不是?是你那天去見皇上,皇上對你說的?不然這幾天你一直陪我,再沒有出過門才是。你呀你,怎么不早對我說一聲兒,也讓我代你喜歡喜歡?!?
就打聽是什么官職。
袁訓微笑:“皇上沒說,不過讓你說著了,看出你有喜那天,我進宮去,我瞄見的。”寶珠就追問官職名稱。袁訓不肯告訴她:“等圣旨下來你再喜歡吧,我正尖著眼睛看呢,皇上讓我滾,我沒看很清楚,大約有數?!?
寶珠聞言愕然:“讓你滾?”撲哧一笑,把手自他大手中收回,雙手一拍,看起笑話來:“原來是讓你滾,你才回來的那么快。”
“你就笑吧,還不是為陪你出門?!痹枖D擠眼睛:“說起來全是你害的。”
夫妻兩個說說笑笑,寶珠把早飯用完,袁訓早就用過,在房中守著寶珠聽著她理家事。半上午的時候,太后打發人送東西,說太后明天來看。袁訓請辭,讓女官回去說太后千金之體,昨天才來看過,不可輕易出宮。太后自然不聽,但說是要說的。
近中午的時候,跟加福的人回來一個。
“王妃給福姑娘又定首飾,我們按夫人說的勸,說姑娘小,不用好首飾才是。王妃說她最明白,她會來對夫人說的,還是買下來。”
寶珠對著袁訓輕嘆:“又打首飾,只是過個生日,太興師動眾了。”
回話的人又道:“王妃回府去了,小王爺帶福姑娘吃酒樓,中午不回來用飯?!?
袁訓和寶珠相視而笑,不約而同想到袁訓剛才說的話,“老王可以面壁去”,現在想想,還真的是這樣。
戰哥兒學會下酒樓,這就把祖父撇到腦袋后面。
加福生日那天,天蒙蒙亮,寶珠就強著睜開眼,嘀咕道:“雖然今天全都往梁山王府里去,但還有些不知道的人要來家里吧?這事情得再交待一遍?!?
就要起來,袁訓把她按上一把:“睡你的吧,我不會交待嗎?”寶珠再嘀咕:“那多謝才是。”往枕頭上依,自言自語:“侯爺也會管家?”
“會!這不是你不能管不是?”袁訓說著,窗外有人回話:“梁山王府里打發人來了。”袁訓都犯糊涂:“昨天不是對過一遍動用東西,依我看再沒有缺的,這么早來人,只能是戰哥兒又搞鬼?!?
走出來,見是兩個穿戴體面的媽媽。晨光正是最漆黑的時候,她們各挑著一個燈籠,把她們面容上的笑容照出。
“驚動侯爺,這全是我們小王爺不放心,說怕福姐兒去晚,待客就晚。這不,才五更天,就讓我們來接。”
袁訓也說道:“太心急?!?
立秋是七月節,早就過去,現在是中秋將至,一天比一天黑得早,又亮得晚。這會兒黑燈瞎火的接加福,除了蕭戰的主張再沒有別人。
“戰哥兒也起得太早,他還小,告訴他再睡會兒,等天亮會把加福送去,不必早接?!痹杹G下話,婆子們有了回話,就轉回王府。
袁訓進來看看寶珠又睡去,出去院中打一趟拳,執瑜執璞過來,又帶著兒子們練一回功,見一行燈籠搖曳而來。
最前面的小小身影一看就可得知,那是蕭戰。
執璞因為收的請帖上畫一只兔子,這些天對蕭戰不滿意。見到他來,對父親扮個鬼臉兒:“爹爹,咱們別理他,他又跑來偷學功夫。”
早上人靜,灑掃的家人才剛起來,秋風送嗓音,蕭戰聽在耳朵里。更蹬蹬蹬走的飛快。過來對二舅哥瞪瞪眼:“誰說我學功夫來的?我們家有的是家傳功夫。我祖父說全教給我,我才不用偷學?!?
袁執璞回道:“那你來做什么的?”
“我來接加福!怕她衣裳穿不好,接回家去母親給她打扮?!笔拺鹗裁磿r候沒占過理,振振有詞永遠不輸。
袁執璞吐舌頭做怪相:“誰信你!你們家給加福打好些首飾,做好些衣裳,今年一秋都穿不完,昨天又送過來,祖母會打扮她,不用你打扮。”
“我才不理你,等我接走加福再和你說話!”小王爺大大咧咧,對袁訓行個禮,徑直往袁夫人住處而去。
袁訓拿這小子沒辦法,就隨他去。
肯定加福還沒有醒,也肯定母親不會把加福早早叫起。孩子們吃的不足,或睡的不足,都是傷身體的事情。袁家有個病弱的祖父,對吃與睡揣摩幾十年,袁夫人相當精通。
父子三人繼續習武,打完拳,天色微明,把蕭戰想起來。一只兔子讓袁執璞記恨地丟不開,他道:“爹爹,我去看看戰哥兒怎么不從這里出二門?難道怕我們阻攔,把加福從角門里帶走?”
袁訓知道不會,就是蕭戰不來告訴自己,母親也會打發人告訴自己。但他讓兒子去看,執瑜執璞到祖母房里,見丫頭們躡手躡腳抹桌子掃地。
就知道祖母沒醒,問聲:“加福還在家里?”丫頭們讓小爺小聲:“還睡著呢,福姐兒今天生日,國夫人說要多養精神,要多睡才有力氣玩?!?
兩兄弟放慢腳步,走到里間門外,伸頭看時。見床上袁夫人還在睡,里面加福也在睡,床前多出一雙小鞋子,小衣裳也掛起來,蕭戰睡在袁夫人和加福中間,呼呼很是香甜。
小王爺為加福生日起的太早,讓袁夫人一哄就睡著。是睡在加福旁邊,蕭戰自然不鬧。
執瑜執璞跑回去告訴袁訓:“戰哥兒就會說嘴,他也睡了?!痹栍X得這樣倒好,戰哥兒也不用鬧騰,就帶著兒子們換衣凈面,先去用早飯。
寶珠今天也去做客,天大亮后起來,就在房中用早飯。用到一半,見蕭戰和加福手扯著手進來。
中秋前白天不冷,門簾子高打起,一眼能看到院門。
丫頭們說:“福姑娘和小王爺來了?!睂氈槿タ磿r,就見到一團珠光寶氣,燦爛光華,明亮奪目過了來。
寶珠大吃一驚。
她知道梁山王府給加福打的首飾好,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件東西。
見小小的加福走得興高采烈,面上笑容和身上的衣裳爭輝,一個不比一個差。
她一身粉紅色繡滿福字的夾衣裳,福字各種各樣,繡的精致無比,離遠看時,活似一堆的花兒蝴蝶在衣上飛。
這也還罷了,不過是繡工精致。
外面罩的一件衣裳,則不亞于剛出來的晨光。
那是一件寶石穿成的網狀罩衣。
有金光閃閃,用的應該是金線穿就,直到加福半截兒的小裙子上面。雖然沒有罩全身,用的寶石也不下上千顆。
最多的是紅色寶石,身前又用黃紫綠寶石組成一個字,福。
福字上的一點,撇到加福的右肩頭上。福字最下面的,直達網衣下垂??瓷先ゼ痈R蛔邉樱嬉粋€大福字過了來。
又有衣上小面龐可愛秀麗,加福今天真是個中看人兒。
寶珠嘆氣:“這也太貴重了,竟然不先和我說一聲。”
見加福還遠,認認那字筆劃面熟,院子里又傳出兩聲歡呼:“爹爹快看,三妹今天真好看?!笔窃枎е鴪惕惕边^來。
袁訓也在廊下眩目看一回,見兒子們圍著加福,他進來對著寶珠也是搖頭:“奢侈過了?!睂氈閱査骸澳愕惯€有這句話?你看看那字是誰寫的,我都認出來了?!?
流云卷舒的福字,是袁訓親筆。
前科的探花字頗不壞,是下過功夫的,這樣科舉時考卷上好看,在考官面前也拉分。如果這會兒不是在加福的寶石衣裳上,寶珠也會賞心悅目的欣賞一回。
袁訓見責備,無奈解釋:“老王爺讓我寫福字,說戰哥兒要去布置他院子,我敢不用心寫?是老王開口要的不是,我怎么知道是用在女兒衣裳上?
夫妻相對看看,都有富貴無邊的想法,但第二個想法又都認為女兒今天十足中看。這就寶珠輕嘆一聲:“這是親家府上的心意,”
袁訓掛著滿意的笑容,卻道:“這是戰哥兒的胡鬧才是?!?
說話中,蕭戰把加福帶進來,可能是因為加福今天太好看,蕭戰面容是驕傲的。執瑜執璞跟在后面,聽小王爺對著父親母親洋洋得意:“岳父岳母,我這就把加福帶我家去了?!?
寶珠會攔他嗎?
袁訓會攔他嗎?
夫妻笑容可掬,同時道:“去吧,不要淘氣才好?!?
加福走上來,同父親香香,同母親香香,道:“早些來哦?!痹柡蛯氈橛忠黄饾M面笑容,答應著說好。
蕭戰又邀請兩個舅哥:“同我們一車去吧,加福生日,要幫忙待客,要坐席面?!眻惕ふf好,執璞卻扁扁嘴,想到他曾經對蕭戰說過,他畫個兔子給我,我一定晚過去的話,道:“我頭疼,我要和爹爹一起過去?!蓖柹磉呉徽?,把他手臂抱住,就便兒和袁訓先撒個嬌:“爹爹我又病了,你帶著我騎馬過去?!?
袁訓溫和的斥責:“胡說,再也不會病?!钡褍鹤訑埖綉牙?,答應他一同騎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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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懷瑜、蕭戰和加福三個人往外面走,見老太太急急趕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步子飛快,一陣風似的過來,見到加福就眼睛笑得快看不見,手中一掛金鎖:“我的福姐兒,你忘記帶曾祖母給你的東西?!?
加福就讓老太太給掛上,老太太自己端詳下,道:“和你的衣裳比起來,金鎖真不掛相。但是怎么辦呢,這是曾祖母的心意,在沒有你的時候就準備好,適才你換這好衣裳就取下來,曾祖母特意給你送來?!?
加福也香了香她,和蕭戰、大哥繼續出去。
袁訓出來,請老太太房中坐,沒一會兒,袁夫人也過來。龍二龍三跟在后面,手中一個大盒子。
雙手送給寶珠:“二伯三伯給福姐兒的心意。”
寶珠說著不必破費,打開來,見是一排八個珠釵,黃澄澄赤金,上有福字,行草楷隸各有不同。
寶珠嫣然:“給多了的?今天只得加福一個人過生日,二位表兄算錯了,給了八根?”面龐又紅起來,以為龍二龍三在拿她肚子里沒出生的孩子也算上。
但這樣也不夠八個孩子不是嗎?
龍二沒有開言以前,面有慚愧。
這房里都不是外人,小弟袁訓,弟妹安氏,還有姑母在這里。最后一個老太太鐘氏應該是外人吧,但她往國公府上做客多回,她人雖老,眼明心亮的,內幕也應該知曉一二。
龍二直言相告,深深地看一眼袁訓:“蒙小弟不棄,”
袁訓打斷他:”又要廢話了不是?”
袁夫人也道:“我們是一家人,不要再說這些話?!?
龍三幫著哥哥道:“請姑母和小弟聽二哥說完?!?
龍二道:“要是沒有小弟,這一回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本來以為定邊謀反已經棘手,沒想到進京后還有挖坑等著埋人的。萬幸有小弟,幫我們兄弟為舅父出力,又為父親也解除麻煩。小弟和姑母剛才都不要我說,我們兄弟也再說不出來什么感激的話。想到舊年里對小弟,沒有當哥哥的樣子,實難原諒自己?!?
嗓子里一滯,說不下去。
龍三接上:“所以加福生日,我們兄弟把余下的銀子打了八根珠釵,算是我們八兄弟,死了的老大和老五也算上,小弟心里有兄弟,我們也學著有兄弟。老大老五也對不住你們,因此沒落下好報應,這也算我們代他們陪個不是。小弟你大人大量,請收下我們兄弟的心意!”
兄弟兩個人起身,對著袁訓鄭重的一抱拳,眸中都有水光出來。
這情景著實感人,老太太又是脫口,又有興頭,道:“好!”呵呵笑著:“收下吧,這是他們八兄弟的心意,一個也沒有少不是。”
袁訓也嗓子眼里一堵,鼻子也酸上來。這里面要只是龍二龍三兩兄弟的情意,袁訓還不會心酸難奈。
這是八兄弟。
死了的龍大,死了的龍五,那可恨的兩個人,袁訓就在前兩天還想到他們。想他們著實的可恨!
幾時想到幾時跟吞蒼蠅似的不舒服。
龍大和龍五,一個是為人自私中帶出來的殘暴,一個是誤入歧途。光這個還不會讓袁訓恨他們,袁訓恨的是他們臨死前也沒有悔悟過。
這就造成清明燒紙,不燒他們的,平時再不信鬼神,也擔心他們地下無錢使用。燒他們的,心里犯膈應。
在今天龍二龍三的話,把袁訓心底酸痛觸動。
八根珠釵閃閃放光,代表的是八兄弟。收下來,就表示龍大和龍五也有心意在內,在袁訓的內心,對他們兩兄弟的痛恨就能解開。
袁訓對龍氏兄弟算大度,但他在幼年里內心曾暗暗說過一句話:“以后讓你們佩服我!”這是受欺負后懷恨的話,當時他還小。
現在成真,袁訓對龍氏兄弟肯和他親近就來者不拒,第一個是為了舅父輔國公,第二個就是這些人倚仗著他,把舊話應驗。
再也沒有比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變得處處伏就更解氣的事。解氣這東西,不一定要殺戮見血。
以前他們強,現在強的卻是自己。
這種心態不一定很對,但總比報不完的舊仇要大度,也來得明亮。
那臨死前也不曾對袁訓表示佩服的龍大和龍五,也就是袁訓心底解不開的一道絆。
而在今天,收入珠釵給女兒,這心結也就解開。
對著龍二龍三眼巴巴的眸光,袁訓緩慢而又沉重,又同時有無數解脫的說了一個字:“好?!?
接下來,場面活潑起來。袁訓從沒有對寶珠說過,他恨龍大和龍五沒能服氣于他。但寶珠明顯感受到袁訓心情一松。
又見三個人全淚光漣漣,寶珠就開玩笑:“早幾天就怕表兄們備禮物,又想到壽姐兒過生日,二位表兄送的貴重。香姐兒過生日,又送一回。怕這是最后的銀子吧?只怕是回家路上的盤纏。”
龍二龍三也覺得好好的把加福生日弄得沉甸甸,也和寶珠開玩笑,讓這里輕松。
“真的讓弟妹說中,最后一兩銀子也用上。不怕沒盤纏,弟妹難道不送幾兩盤纏錢?”這是龍二。
龍三則對著袁夫人笑道:“還有姑母在呢,姑母多給些,路上也就有了?!?
他們這樣說話,袁夫人反而喜歡。侄子找她要錢天經地義,這才是一家人的氣向。這就把舊事一掃而空,一家人出門上車,往梁山王府里來。
梁山王府張燈結彩,早近一個月左右,就把自家的親戚和袁家的親戚全知會到。
前半個月,又頻頻往京里珠寶鋪子看珠寶,衣料鋪子里取上好布料。家里人手不足夠,又叫進外面的名裁縫,給加福修改外面衣裳。
全京里都轟動。
都知道梁山王府大費周折給忠毅侯第三個女兒做生日。
一多半兒的人,認為這是梁山王府巴結太后。還有一小半兒的人,這里面袁蕭兩家親戚占大多數,就不是兩家親戚的人,也看到過小王爺和加福玩的好,知道這是小王爺的主張。
因為人兒小,張燈結彩中有度。大門掛新的紅燈籠,沒有別的布置。拐過影壁,花草松柏上都掛著福字。正廳里面也沒有過多布置,不過一般的人坐不進去。
袁家是太后娘家,梁山王是皇親。今天這里權貴皇親就多了去,凡有名號的人不給太后面子,也要給梁山王面子,更皆能往這里來才是面子,沒到半上午,擠得不透風。
都爭著要看壽星,梁山王就讓往里面去請。請上半天,太后和太上皇到來,才有人回兩個孩子過來。
客人們爭著看,見分開一條路,兩個小孩子小手互握,小步子踢噠著,小王爺傲氣十足,加福笑瞇瞇,兩身衣裳全讓沒見過的賓客們移不開眼睛。
小王爺是世子,穿的世子小冠服。
加福一身寶石放光,太后先含笑頷首。
這衣服是太后和梁山王妃一同想出來,光為修改圖樣,梁山王妃就進宮好些回。太后在這里尋找到侄子,給他一個不比小王爺差的傲氣眼神,分明在說,看看你還說這親事不好?我幫你相看的怎么會錯?
袁訓聚精會神看女兒,沒接到。
太上皇看在眼中,對太后附耳道:“咱們可說好了,下午回去,去看看成王?!碧笕虩o可忍回他話:“只是催促,我知道,去看過寶珠,要去看一回殿下們。來給加福過生日,要去看看殿下們。我不偏心,我想著呢。成王妃有了不是,我會對寶珠一樣的對她!”
太上皇不著惱,撫須悠然:“你不偏心就好?!?
太上皇想我要是不提著,還不知道偏心到哪一步上,還敢說自己不偏心?斜眼看太后,才說過她不偏心,話音才落地,眼神喜滋滋的又放到加福身上,又放到忠毅侯夫人身上,又問袁國夫人:“執瑜執璞在哪里呢?我還沒見到?!?
又在人群里把香姐兒找到,招手讓她到身邊來。
太上皇微哂,已經提醒過太后,這就不再多話。
加福的衣裳讓人看不夠時,太子和加壽到來。一進門,加壽就歪腦袋看太子。太子裝著很肅穆:“我說話算話?!?
“真的嗎?”加壽跟上來。
太子沒繃住,撲哧樂了。伸出手指來,加壽和他勾一勾。太子道:“我說過今天陪你,就只陪你。再說我也乏了,累了好些天沒有玩過,戰哥兒說今天好些玩的,我也玩上一玩?!?
加壽拖長嗓音:“說假話的不給果子吃。”
兩個人到正廳,太子手中握著加壽的小手。
五歲的差距,太子十一、二歲算少年,加壽只有六、七歲,是沒長大的孩子。在眾人的眼里,一個清俊的少年,和一個胖墩兒的娃娃。
對著他們隨著步子搖啊搖的手,總是有人是嫉妒的,而太上皇和太后全是開心。
太上皇看著太子長大,祖父疼孫的心情。太后則看著孫子和侄孫女兒相伴而來,眉眼兒盡皆舒展中,又對侄子袁訓橫上一眼。
那意思又出來了,看看我定的親事,你當初還不愿意,現在看看可好不好?
袁訓這一回收在眼中,對著姑母陪個笑臉兒,這里人多不便多話,太后才放過他。
加壽看加福的寶石衣裳,說好看。太子就道:“你當家,你喜歡,你自己取東西做一件吧?!碑斨S多人的面,又引起一片艷羨。
有些人認為這是太子孝敬太后,有些人會認為是太子和袁加壽姑娘相當的好。
龍二龍三得袁夫人照顧,坐在他們的姑母旁邊。把這一幕看在眼中,難免悄悄的打量太后。
難得。
全是難得的人。
先是自己姑母難得,下嫁給袁家姑丈。再來小弟難得,不記舊怨恨。還有弟妹更難得,賢惠過人,能干過人。
有這些難得的人已經算難得,沒有想到還有一位更難得的,太后娘娘她是難得中的難得。
原來當年,是她把小弟接來京中教養,太子黨三近臣之一名動天下。
原來她雖然富貴,也不曾忘記舊家。
難得啊......
龍二對龍三湊過來,低低嘆道:“三弟,你看這里全是難得的人,”龍三詫異:“二哥,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樣,我也是這樣的想,”席面還沒有進,酒自然點滴沒沾唇。龍三已有醉意,對龍二咬耳朵:“二哥,以后你我兄弟也要做這樣難得的人才好。”
龍二嘆著說是,又補上一句:“不但你我要這樣,回去還要告訴兄弟們,從老四到老八,一個不能少,以后全要當難得的人,不辜負姑母和小弟?!?
他們在激動中,袁夫人隱約聽到兩句。袁夫人在心中也想,難得?自己的兄長也是難得的。還有老太太的兄長,老侯他也是難得的。
老侯也在這里,他重病時加福出了力,加福生日他一定要來,早幾天多用藥,這兩天咳的少,和兒孫們來得不算晚。
他沒有想到讓袁夫人夸贊,正對著加壽和太子微笑。
加壽回太子讓她自己做寶石衣裳的話:“三妹的衣裳,是這里王府的盛情。我雖喜歡,卻不能做?!?
小小的加壽,眉眼兒生動起來:“一來太過驕奢,這是三妹小呢,長輩們疼愛她才能這樣著。我呢,懂事兒不是,衣裳首飾從來不少,再這般奢侈不應該?!?
這一番話從孩子嘴里說出來,在座對加壽接觸不多的人都納罕不已。而太后自然是得色,袁訓、寶珠、袁夫人、老太太及老侯等一干子袁家的親戚全面上有光,只有香姐兒是個例外。
香姐兒也聰明,見說三妹的衣裳,太子哥哥要給大姐做。忙四下里看,想到她自己的夫婿丑八怪。
見不到,香姐兒多少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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