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收起,外面有人輕喚:“祖父,您找我?”南安侯鐘恒沛進來。
老侯招手:“坐下,有話對你說。”月光有幾點在他面上跳動,鐘恒沛望望:“您哭什么?”
老侯也不掩飾:“執瑜執璞回京,帶來國公的信。”鐘恒沛了然地點點頭:“祖父這是故人神交,所以哭了。”
“叫你來,不是讓你說這些。”
南安侯笑道:“那,祖父請說。”
“國公有八個兒子,沒了兩個。”
南安侯懵懂的點頭。
“這兩個一個是老大,一個是老五,老大有一個兒子,老五有一子一女,”
南安侯陪笑。
“執瑜執璞是好的,接了來,現住在你表弟家里。我說,你的第二個兒子還沒有定親吧?”
南安侯愣住:“什么?”他還是個糊涂,但老侯語氣不悅上來:“我說,把那孫女兒定到咱們家,你大的已有親事,又是世子,我不干涉。第二個,就這么辦了。”
南安侯一咧嘴:“慢來,”
老侯一板臉:“你不聽我的?”說話間就要翻臉。南安侯忙擺雙手:“不是不是,是這姑娘總得給看看,合適……”
一個合適,又讓老侯面上隨時風雨欲來。南安侯狼狽地抹把汗水,然后越想越要笑:“親事本來就是長輩給定,祖父說好,我當答應。我的意思就是相看相看…。”
對上老侯的表情,南安侯知趣地道:“好好,祖父說怎樣,就是怎樣。”老侯轉怒為喜:“好孫子,明天你備下表禮,叫上你父親和你媳婦,和第二個小子,咱們去侯府里相看。”
南安侯失笑:“這不還是要相看?”又疑惑:“不是帶定禮?”老侯一樂:“看過,當場定下,再回來送定禮不遲。”
南安侯欠欠身子:“祖父說怎樣,就是怎樣。”
……
謝氏在清脆的鳥鳴聲中醒來,耳邊,似乎能聽到水波的蕩漾。睜開眼睛的同時,笑容出來。
是的,住在水邊兒呢,睡房推開后窗戶,能看到荷花叢中系一只小船,碧葉田田油油新綠,讓人心懷大開。
看寬闊的水和海本就是件賞心事情,生長在山西不是江南勝景的謝氏,覺得來到福窩里。
斜倚枕頭坐起,淡青色寢衣掩住的是個青玉石枕,夏天用正好,玉質透出細潤,不是件便宜東西。
表弟妹好生的盛情。
謝氏從公公命往京里居住,就沒有一天遲疑。上路后更沒有一天后悔,這時更喜不自勝。
盤點下心情,自己做了什么值得這樣的招待,不由她款款起身。
從此以后,多多的侍奉姑母和老太太,弟妹面前多多問候,方能對得起這番情意。
昨天中午進家門,午宴上又是激動又是淚落,情緒起伏不平難顧別事,晚飯后回房,船上送進行李,收拾到半夜,還沒有把這房中好好的打量。
只知道有水,夢中也有荷香。只知道園林清秀,孩子們雀躍歡聲。于是在這一起身,不過三步出去,謝氏感嘆不已。
好個弟妹,真的是實心實意地對待人。
睡房里雕花白玉衣架,上面搭著兩件夏天羅衣。謝氏是寡婦,不能用好顏色。一件淡的似高空云天一樣的青,清而不俗。一件寶藍,沒有繡花,是衣上暗紋在晨光中微閃動爍。
謝氏把寶藍衣裳拿在手里,見暗紋卻又不顯,是件能穿得出去見客,不會讓人說過于修飾的衣裳,她暖暖的笑著。
這不是她帶來的衣裳,昨天臨睡前也沒有,只能是丫頭一早放上去,這是預備給自己穿,或者是提醒自己今天穿這個。
正要叫人來問,一個丫頭進來,圓臉兒上帶著殷勤:“大夫人起來了,我來侍候梳洗。”
她穿一件石青色羅衣,發上有兩三根金簪子,一看就是體面丫頭。謝氏看她帶著面熟。
認一認,謝氏笑了:“這不是跟弟妹的紅月么?”紅月堆上笑:“大夫人還記得我?我是前年跟著我們侯夫人進京,可有兩年沒見到您。”
“記得,”謝氏心頭一動,知道這是寶珠把自己的丫頭打發來。哎喲一聲,謝氏拉住紅月的手:“弟妹太周到了,其實我帶的有侍候人,前來打擾已是難為情,怎么還敢勞動你們?”
紅月抿唇笑:“我們夫人說,家里廚房庫房茶房等,大夫人和五夫人初來,侍候的人找不到地方。再自己客氣不肯明說,那就受委屈。把我給您,把紅彩給五夫人,算有個熟悉地界兒的人。還有這稱呼,也是侯夫人定下,說本是妯娌們,再叫奶奶不相宜。”
謝氏用一只手捧一捧因喜悅而暈紅的面頰,笑道:“我實在受不起,又不能拂弟妹的好意。來到就是聽她的,也罷,我依著她,等會兒見到她,好好的道個謝去。”
紅月笑說這也罷了,喚小丫頭進來打下手,請謝氏凈面擦牙,鏡臺前面坐下梳頭,慢慢說著話。
“和侯夫人一樣的格局。灑掃婆子,小丫頭都齊備。只是有些是新來的,難免要教。有生疏的,請夫人不要怪。”
謝氏只有聽的份兒,把個笑容不曾落下。
梳頭的功夫見到房里有幾個嶄新的衣箱不是自己帶來,知道是寶珠或長輩所贈,也沒功夫細看,扶著紅月出門,讓她帶路去給長輩們請安,再到寶珠房里問候。
問問顯貴,一早讓執瑜叫走。
往京里來的路上,謝氏和五奶奶在船上的功夫,同念姐兒請教這個家里的規矩,都是什么鐘點兒起床,什么鐘點兒去問候,早午晚飯都是一起用,還是分開?執瑜執璞也跟在里面插話,說早起在書房里習武,龍顯貴龍顯兆也要去,請執瑜執璞帶幾天的路,怕初來到不認得書房。
聽說兒子去了,謝氏雙手合十:“以后天天這樣的勤謹才好,只是這幾天要勞動瑜哥兒璞哥兒帶路。”
五奶奶在她隔壁,這也是寶珠的體貼。她們兩個是外來客,心理上有依戀心理,分得太遠好似把兩人隔開,就讓她們住在鄰近。
問問五奶奶,如今家里也是叫她五夫人,顯兆也是一早讓執璞叫走。龍書慧一掃在山西家里的怯怯,開開心心話也多:“大伯母,弟弟這就去和表叔學功夫了。”
“這就好,這就上了正道。”謝氏和五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帶著龍書慧先去見安老太太。
老太太給她們各一個首飾,插帶起來去見袁夫人,袁夫人也各給一樣,插帶起來,香姐兒恰好吃完奶。
親戚們進門以前,寶珠把家里人叮囑過,綽號小古怪的香姐兒是拜托給她:“祖母要帶小六,母親事情多。算來算去,加福同戰哥兒要玩,只有二妹是可以幫忙的人。”
孩子們最吃哄,香姐兒當即答應:“有我呢,我會招待。”
香姐兒自告奮勇:“我帶伯母和姐姐去母親房里,咱們在那兒用早飯,然后我和姐姐去我院子里玩。”
謝氏和五夫人連聲說多謝,辭別袁夫人就要走,龍書慧見對她們好,滿心里要周全,知道加福睡在這房里,殷勤地問:“福姐兒不一同去嗎?”
香姐兒小臉兒一黑,龍書慧嚇一跳,悄聲道:“難道我問錯了?”香姐兒解答的也快,帶著她們一面出去,一面道:“慧姐姐悶了,可以找我玩,可以和母親玩,可以和祖母玩,可以去曾祖母那里聽大戲,就是別去找加福。”
“是。”龍書慧臉兒一白,心想二妹和三妹難道不好嗎?過了年有十一周歲的龍書慧算個不大不小的姑娘,有自己的想頭,心想昨天沒看不對啊?而且她們都還小,離正經會生氣還早呢。
香姐兒第二波解釋過來:“找加福玩呢,必得加福是一個人在。可是加福一個人在的時候,”對天翻個白眼兒:“跟夏天下雪一樣的難。”
龍書慧稍稍松口氣,原來是這樣。香姐兒第三波解釋又出來,磨磨小白牙:“所以,有的去和戰哥兒拌嘴的,不如別處玩吧。”
謝氏和五夫人一起笑,龍書慧徹底放心,長長松口氣,對著香姐兒道謝:“幸虧妹妹指點我,不然我可是要犯小王爺的忌諱不是?”
香姐兒先回她一笑,再撇撇小嘴兒:“不理戰哥兒最正經。”龍書慧再次記在心里。繼在船上聽執瑜的常規描述,執璞的添油加醋,念姐兒的特特叮嚀,小王爺更好似個牛頭馬面霸住加福的鬼,龍書慧決定對小王爺退避三舍。
到寶珠房里,見昨天見到的稱心如意已經在。謝氏和五夫人是寄人籬下,對誰都不敢怠慢,笑說來得早,稱心近前行禮,伶俐地問:“伯母們夜來睡得好嗎?昨天家去對父親母親說過,父母親說下貼子來,等下和婆婆議起日子,請伯母和姐姐哥哥們去做客。”
著重聲明:“一天是我做東,一天才是父母親做東。”如意也上前來說過。
五夫人輕推女兒書慧:“看你算是大姑娘了,但要是不帶你往京里來,你怎么能知道有這樣靈秀的妹妹們?我為你算是來著了,這也是你叔叔嬸嬸疼愛于你,我的兒,你以后要拿叔叔嬸嬸當成親爹娘來侍奉,把我退后一步才是道理。”
讓去給寶珠叩頭。
寶珠說快不要這樣,坐下說話等早飯吧。龍書慧還是叩了頭,也真的是打心里羞澀,漲紅面龐向寶珠訥訥:“真的是母親說的,不來到這里,不知道妹妹們小我好幾歲,都比我懂得多。以后還請嬸娘教我。”
“你要學的還在后面呢,放心吧,先歇息幾天,我再帶著你們親戚們家里走一走,就打發你上學。”寶珠笑盈盈,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一左一右還是稱心和如意,異口同聲對龍書慧道:“姐姐現在坐的位置,是壽姐姐常坐的。”
香姐兒笑瞇瞇比劃:“我常坐的,是母親這邊。另一邊是大姐坐的。”因為龍書慧適才問過加福,香姐兒加上一句,也是當主人的小心眼子里滿溢著,不讓客人再有疑惑的意思:“加福是不坐這里的。”
“哈哈,因為戰哥兒太鬧騰,加福都是和他坐一處。”稱心如意嘻嘻。
龍書慧更放下心,果然,同小王爺搶加福不好,但遺憾地想,竟然不能和妹妹們都好好的玩嗎?
曹操一般是一說就露臉面,蕭戰從外面進來,門邊上扒個小手,腦袋進來一晃:“在說我壞話?”稱心如意扮鬼臉兒:“在說表姐來了,要同加福玩耍,你讓不讓?”
“哪天?”蕭戰憋著氣。
香姐兒急急忙忙:“就今天,你讓出來,你家去吧。”
“今天我和加福吃酒樓!”蕭戰回答得想也不想。
“那明天吧。”
“明天我和加福去看舅母家的小弟弟。”
“后天呢?”香姐兒沒好氣。
蕭戰哈哈:“后天是端午節啊,進宮去吃加壽姐姐的小鎮。糊涂古怪鬼兒,你忘記了。”
香姐兒只聽到編排她糊涂,說她古怪,她已經習慣,就只計較糊涂這個字眼,往前一跳,小腰身一叉,黑沉小面容:“來來來,我和你大吵三百回合,你才糊涂。”
蕭戰也往門里一跳,還沒有叉腰,小嗓音過來:“咦,奶媽,戰哥兒哪去了?”蕭戰拔腿就不見身影。
“哈哈哈,”稱心如意又是一通的笑:“加福叫你呢,還不快去。”
外面拋來粗嗓子話:“加福沒空閑,別找她。”
寶珠嗔怪香姐兒:“好好的又起爭執。”香姐兒得意洋洋:“讓慧姐姐看看,就是這般。”扮個鬼臉兒:“所以啊,同我們玩吧。”這回不但龍書慧記住,就是五夫人也幫女兒記著。免得錯叫了加福,小王爺他要不答應。
早飯時候,袁訓帶著男孩子們過來。袁夫人讓人過來說不是客,從此隨意,她和老太太自己吃飯,吃過今天和寶珠坐著,午后到自己房里說話,謝氏和五夫人答應,大家用了早飯,除稱心如意留在這里以外,香姐兒請龍書慧去她的院子。執瑜執璞叫上龍顯貴龍顯兆,昨天禮物沒送完,道:“跟我們進宮去。”
寶珠看看他們身上是自己備下的新衣裳,趕著教些禮節,讓妯娌們不要害怕,關安陪著送去。
在大人面前,顯貴顯兆還有拘束。一出府門,因為是騎在馬上慢慢的走,放風似到處看稀奇。執瑜執璞跟著他們東一瞄西一瞥,把柳至看在眼中。
小哥倆們第一個心思并不煩,年紀太小,也不覺得自己這不煩在這時候對也不對。因為他們出京前,兩家并沒有恢復表面上的走動。
而柳至是大喜,隔著街抬抬手,特意過來到面前:“執瑜執璞,你們回來了?”
執瑜執璞這一會兒想起來,柳叔叔和爹爹近來不好。對著柳至他們犯起尷尬,好在習慣性的有問有回,嘴兒一咧:“柳叔叔好。”
叫過搔頭,在路上玩得太開心,早把不痛快忘記,又叫了出來。相對皺眉,都是一樣的心思,這叫的對不對?
柳至心花怒放,一氣說了好幾個好,又問他們要不要一旁的果子吃,執瑜執璞說不要,帶著遠路來的表哥去進宮。
柳至正眼也不看關安,哪怕關安在一旁也是嘿嘿,他只看龍顯貴龍顯兆,幫著說出幾個好玩地方,讓執瑜執璞帶著去玩,又掏錢出來,給小小子們做東使用。
關安沒阻攔,順伯和孔青也無話,執瑜接過一塊銀子,對弟弟使個眼色:“給吧。”
執璞讓打開包袱,東西多,不怕不夠分的,拿一個山西土產給柳至:“都有,這個柳叔叔拿著。”
柳至接在手里感慨,當著關安的面叮囑:“再見到云若不要打架,他要是犯混,你們來找我。”
執瑜執璞想不起來問的話讓勾起,執瑜還有憤憤:“爹爹說,我們沒有不要臉。”
執璞也惱得胖臉蛋子上一片紅:“我們一對一的打,沒有以多欺少。云若不守規矩,打架不興罵人。”
“他再罵,我許你們兩個打他一個。”柳至認真肅然:“對他講是我說的。”
執瑜執璞用力點胖腦袋,關安涼涼地道:“有這功夫,自己家里管管孩子不是更好。”
柳至還是不理他,就要走,想到一件事:“執瑜執璞,我是伯伯,不是叔叔。”
“是叔叔!爹爹說的。”執瑜執璞一起反駁,柳至無可奈何。目送他們走開,柳至喃喃:“你爹真是混帳!”
把得到的東西往馬鞍上袋子里塞,自己怔住。低低自語:“這要是讓人見到,又要說我和那混帳裝相。”
輕輕一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管不住眾人之口,隨便吧。”
回家去把東西給妻子,不等他說,柳夫人主動地道:“既然來了遠客,咱們也備一桌子席面送去。還有正要和你商議,加壽姑娘過了端午要過生日,禮單子你看看。”
柳至看過無話,柳夫人這就叫人去有名酒樓上定席面,送到忠毅侯府給寶珠招待客人。
……
孩子們出去以后,寶珠有心讓兩個小媳婦學一學心地寬厚,說話不避她們。
稱心如意端正坐著,聽婆婆對遠路來的兩個伯母和氣溫和。
“咱們這就是一家人中的一家人,昨天沒說完的話今天說完它。”
謝氏和五夫人擺出聆聽姿勢。
“月銀,按母親的吩咐,和我的一樣。”謝氏和五夫人恭恭敬敬起身,稱心如意也就不能坐著,陪著起身,聽伯母們謝過祖母,一起坐下。
“我大膽的說句話,嫂嫂們手里總有幾兩私房,如果信得過我,我在京里有幾間鋪子,不敢夸口賺錢厚,月月能有利息分派。嫂嫂們愿意在我鋪子里入股呢,也行。愿意自己有個額外進項,也行。但請對我明說,我幫你們籌劃,總是我對京里更熟悉。”
謝氏和五夫人還能坐得住嗎?椅子微響,兩個大人兩個孩子前先起身。謝氏噙住淚,五夫人含住淚。
“弟妹賜,怎么敢辭。只是來到已是費糧米,不敢再求弟妹多賞銀子。”
寶珠也起身:“這樣說話可沒當我是一家人。”擠擠眼睛笑,示意她們看孩子:“咱們還是別再起來的鬧了,孩子們跟著不安穩。”
謝氏和五夫人忽然的福至心靈,齊聲道:“我們還是站著吧,總覺得弟妹下面還有話要說。孩子們,陪著你婆婆坐下。”
寶珠輕笑:“這話好沒道理,那咱們就站著說。”干站著跟受罰似的,就帶謝氏和五夫人到廊下看花草,長廊里風也涼爽,徐徐接著說話。
“三個孩子里,書慧最年長,比加壽大三歲,今年有十一周歲。顯貴比加壽大一歲。顯兆也差得不遠。去年我收到嫂嫂來的信,想想書慧的親事不能再等,去年就祖母、母親一同在親戚們間物色。”
謝氏和五夫人成了不會說話的孩子,不停的擦著淚水等寶珠說。看看還用她們懇求嗎?寶珠什么都想到。
“在這里先把親戚們對嫂嫂們說上一說。”
話音剛落,稱心走過來蹲身下去:“婆婆,董家長輩們送來給伯母們的席面。”
寶珠讓送到廚房,拿銀子賞人,稱心去了。寶珠嫣然:“正要先說董家祖父家里,祖母老夫人去年不幸離世,他們家里的人,除祖父大學士是太子殿下的師傅,是加壽的師傅,皇上命奪情起復以外,別的近枝叔伯兄弟們丁憂在家,不宴樂,所以他們家是昨天送來席面,今天又送來席面,這一兩年里沒法子請嫂嫂們做客。”
謝氏和五夫人齊聲道:“那是當然。”
“但祖母和董家祖父說好,家里的好孩子們,撿那年紀相仿沒有定親的,先給嫂嫂們相看相看。”
謝氏和五夫人熱淚盈眶。
“祖母的娘家是南安侯府,舅祖父老侯和舅父親厚,昨天執瑜執璞送東西過去,表兄南安侯晚上已有貼子過來,只等咱們商議下日子,過府去做客,就便的,也把孩子相一相,還是那句話,書慧的親事放在第一位,一定要給她找個公婆疼愛,孩子出息的好人家。”
也許有預料,寶珠說南安侯府的時候,把書慧的親事又說一遍。謝氏半點兒不嫉妒,對五夫人道喜,五夫人撲簌簌淚落:“就是她親生的父親,也只能這樣周到。就是她親生的母親我,也不能有弟妹疼她。”
曹操,一說就到。
如意走上來,脆生生道:“婆婆,太爺爺鐘家來了客人,有太爺爺、有二祖父二祖母,侯爺伯父和南表哥。,說是特特的來看遠路來的伯母們。”
加壽帶回來的稱呼,太爺爺,孩子們都學著叫上。
寶珠讓說請字,招呼謝氏和五夫人一同迎接。在路上就便兒的把阮家簡單的說上一說,就到正廳,稱心和如意端莊肅穆的接進客人們,走在老侯旁邊。
大家見過禮坐下,從寶珠到妯娌們都沒有多想。因為昨天才進京,都存著親事細細相看的心事,謝氏和五夫人先問候老侯。
鐘二老爺夫妻和南安侯看一看,兩個婦人言談恭敬,從面相上先就滿意,認出五夫人是親家,容貌俏麗,想來女兒不會太差,對老侯頷首。
老侯哈哈一樂:“寶珠啊,快把國公的三個孫子叫來給我見見。”寶珠笑道:“只得一個在家里,兩個小子跟著瑜哥兒去了宮里。”
二老爺撫須微笑:“那便正好。”含笑喚過孫子鐘南,獨對五夫人示意:“去見過伯母們,讓伯母們看看我們。”
這意思太明顯不過,一瞬間客廳上除去稱心如意,大家全明白。寶珠對著老侯又是感激又是愛戴。謝氏面上生輝,書慧的親事不差,我們的也不會錯了。
五夫人喜歡得渾身上下全是舒暢,見鐘南過來行禮,對謝氏說聲得罪,把他拉到身邊細看。
見人生得清秀,耳邊還有老侯的笑語:“我們大一歲,如今進學,下一科就趕考,以我來看,八字沒有不相合的。”
淚水,是悲傷也是喜悅的標志。五夫人淚水盈盈,太開心生出暈頭轉向,連聲道:“有有,八字我隨身帶著,”取出來寶珠接在手里,對稱心道:“請出衛媽媽來,這事情交給媽媽我才放心。”
告訴如意:“去二妹房里請表姐,帶她先去祖母房里,請祖母幫忙收拾了,就便兒,把曾祖母和祖母都請出來。”
這樣的鄭重,五夫人回了魂。三分清醒中自愧道:“看我糊涂,應該請侯爺相看過我家姑娘,才好合八字。”
老侯呵呵樂道:“不必相看,必然合適。”
外面也有一句話出來,顫巍巍的:“不必相看,我說合適。”丫頭們笑語:“老太太來了。”
除老侯外全站起,老侯坐著只是取笑:“二妹你又來湊熱鬧,這里沒有大戲看,趕緊地回去,別占地兒,別妨礙我們說話。”
安老太太在外面聽見,滿面歡喜掩不住進來。對老侯佯裝懊惱:“這親事是我要說的,哥哥退后,大媒人大保山是我,你趕緊讓開。”
袁夫人帶著龍書慧和香姐兒過來,老侯兄妹還在拌嘴。
“哥哥你搶當媒人就不好,你已經做成一件好親事,接下來的好親事是我的。”
“二妹你打小兒無賴鉆營沒有人敵得過,見好處你就出來也就罷了,這客氣三分,怎么總落房里不帶出來。”
笑語歡聲,把袁夫人的打趣招出來:“我帶了來,十分的客氣在這里,請老太太慢慢的用,老侯您慢慢的享受。”說著,對著老侯深深一禮。
老侯一挑眉頭:“不對啊,顧起來我是個過氣老侯爺,”南安侯啞然失笑。
“你是個當紅國夫人,比我爵位顯,該當的我見到你行禮才對。”老侯這才貧完。
老太太插話:“不給你行禮,你就更過氣。”
袁夫人笑道:“孫女兒是我家的,老侯您出曾孫子,有女低三分,所以我行禮。”
把龍書慧推上去:“這是曾祖父,”又給二老爺看:“這是祖父母。”最后送給南安侯鐘恒沛:“這是公公,只是婆婆今天沒有過來?”
一語未了,門上有人回話:“南安侯夫人帶著禮物前來。”鐘恒沛輕輕地笑:“我們這位心急,祖父說定禮改天再下。她呢,羨慕祖父和國公的深情厚意。帶著定禮在門外車里等,讓我相看過,家人出去知會她,這不,定禮上門了。”
望向寶珠:“請弟妹準備,媒人也就上門。我們家請的靖遠老侯,再就是我們家的姑祖母,您的祖母老太太。”
安老太太滿意,對著老侯一拂袖子:“沒哥哥的事情,回家去吧,混賴在這里吃酒不成?”老侯不理她。
鐘恒沛還沒說完:“請弟妹準備女家的媒人。”袁夫人道:“我算一個。”香姐兒不懂,見說得熱烈,而且是表姐的事情,母親說小古怪你要幫著待客,道:“我算一個。”大人們對著她搖頭笑,香姐兒縮起脖子往后退。
她嚷得太響亮,把外面聽說有熱鬧的一對小人兒提醒。蕭戰失火似的沖上來:“玩什么吃什么,加福算一個。”
鐘南忍無可忍:“出去玩去,戰哥兒,別來搗我的亂。”龍書慧面上一紅,聽他意思里是本人也愿意,羞答答上來。
等蕭戰弄明白鐘南定親,蕭戰比鐘南還開心:“你定親了,好,以后可以和加福玩了。”
鐘南笑罵:“我是上你當的人?我不定親也要和加福玩。”雙手一抄:“加福留下,戰哥兒出去。”
香姐兒得了意:“我就說嘛,家去家去,趕緊家去。”蕭戰是只要有加福在,一百萬個人也攆不走。對著香姐兒就皺鼻子:“家去家去,趕緊找你家去。”
還好因為把香姐兒氣上好幾回,最近記住不說沈字,香姐兒氣惱中,卻還不離開。
蕭戰又對鐘南吐舌頭:“家來家來,以后這里也是你的家,我再不攆你。”
鐘南啼笑皆非:“這里是我曾祖母家,輪不到你攆我。”
熱鬧中,衛氏親自送八字進來:“興旺吉祥,一個旺丈夫,一個旺子孫。”
親戚們也像約齊了似的,把請帖送來,請寶珠定日子,遠路客輪流去做客。
花團錦簇中,加壽也打發個太監過來:“壽姑娘說端午節后,在太子府上相請,請侯夫人定日子。”
就在謝氏和五夫人以為這算從沒有經過的圓滿時,寶珠讓稱心如意安排酒飯,對她們使個眼色,請到后面換衣裳。
謝氏和五夫人也要凈個面什么的,跟著寶珠出來,見寶珠帶路往昨天見過的一處地方,因為是送她們回房路過,說好慢慢地逛,就沒有進去。
今天寶珠在門外收起笑容,謝氏和五夫人也跟著凜然。正要問這是什么地方,不像別的地方或優雅的有花草,或聳高的有秀樹。寶珠道:“請進來吧,孩子們有了喜事,要對父親說上一聲。大嫂也來見見長兄。”
另一邊,香姐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龍書慧帶在這里。
謝氏和五夫人呆呆進來,見正中一間房門大開,約有人高的影像掛在香燭上面。
“這是我公公。”
謝氏和五夫人洗手進去行禮。
東側間里一排靈位,是安家父子四人和安二姑娘的靈位。西側間里兩個靈位,一個寫著先夫龍公諱懷文,一個是先夫龍公諱懷戰。香爐擺在前面,但還沒有上香。
寶珠不用再說,謝氏和五夫人潸然淚下。寶珠不是有意觀看,也不能不看她們表情,見到謝氏渾身顫抖,低頭看到她面容,不知道她是喜歡還是恨,因為謝氏對寶珠說過她不喜歡龍懷文。五夫人先行撲上去。
回身又叫女兒:“書慧,你大仁大德的叔叔嬸娘為全你的禮節,把你父親靈位在這里安置,好孩子,咱們娘兒們帶上你父親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嬸娘的恩情。”
謝氏在龍書慧謝過寶珠,去叩拜龍五時,才垂著手慢慢過去,拜了拜,奉上三炷香。
當天忠毅侯府熱鬧非凡,不算大擺酒宴,也因為孩子們定下親事而熱鬧一番。
阮家前來道賀,袁訓把龍顯貴龍顯兆交給小二拜了師傅,盡歡到晚上。
……
直到深夜,五夫人也睡不著。見同床的女兒睡得香甜,把自己丈夫想起來。
未亡人在夜深人靜思念前枕邊人,這是常有的事情。五夫人就披衣出來,叫上寶珠給的紅彩,月色下低低地道:“送我去祭拜,還有話要告訴五爺,我們娘兒們如今太好了,讓他不要掛念。”
五夫人這樣想也不能算錯,畢竟她和龍五是恩愛夫妻。另外追溯源頭,女兒親事定得好,是她嫁給龍五,才和寶珠是妯娌。
心思這種東西,很多時候看不出明顯對錯,五夫人此時不對景兒,一心的撲在有龍五才有今天上面,和紅彩過來。
這里供奉著袁父,袁夫人會夜里過來。上夜的人不關門,燈籠也是一夜點到天明。
含糊不清的痛哭又像痛罵聲,從敞開門內出來。
西側間里龍大的牌位前面,謝氏站著,又是哭又是數落:“你配呆在這里嗎?你配享受我們娘兒們的香火嗎?你在世時對姑母一家孝敬過嗎?現在是姑母大量,表弟不計較,還有讓你虧待的弟妹心太好,不想讓我們娘兒們過年過節時為難,別人都有祭拜,我們好似無主的鬼兒,把你供在這里,你也配!你自己想一想,你在世的時候是個好人不成……”
五夫人的面容唰地雪白,有什么閃亮而尖銳的撕開她一團歡喜的混沌,把過往的事實浮現在眼前。
龍五的死而不得尸骨,據說破城那天有人看到敵兵出現在城門內,他出現在城門內。袁家小鎮受到血洗,大同內外城都破……
過后家里人不著痕跡的側目,孩子們幼小都感覺出來的冷落。謝氏的哭聲把五夫人的恨也招上來。
她也是恨丈夫的,恨他不往好處學。在她的心里有感覺,知道所猜測的一切全是真的。
是啊,大嫂說的對。你們憑什么留在這里受供奉?還不是姑母一家保全孩子們的臉面。
五夫人疾步沖進去,手指著龍五的牌位也罵上來:“你但凡心里有我們,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在城里呢!你心里也沒有父親,而我們如今是有父親,才受姑母和表弟的照應,你這個狠心負義的賊,你沒有為我和孩子們想過……”
謝氏頭也不回,對五弟妹到來不奇怪。在謝氏心里,覺得五弟妹不罵也許還叫不對。
這就兩個人你罵一陣,我哭一通。你哭來時,我接著罵。守這里的人也不來勸,因為老太太也好,袁夫人也好,來的時候也有哭訴的時候。
袁夫人是不罵丈夫,老太太卻罵丈夫走的早。上夜的人壓根兒不出來,跟來的紅月和紅彩是在山西就跟寶珠的人,本是袁家的舊人,對龍家爺們和自家小爺的矛盾知道一二,也不上來勸。
在她們心里,對寶珠寬宏大量有微詞,聽到兩個夫人的罵聲,反而認為有理。
一個人只知道受好處,不知道是非曲直,也是件讓人擔心的事情不是?
紅月和紅彩這就趁心,互相使個眼色,都是二夫人沒有辜負侯夫人的意思。
謝氏和五夫人直罵到口干舌燥,方才隨丫頭回去。
第二天寶珠聽說,對袁訓道:“二位嫂嫂倒不糊涂。只是以后總這樣罵,傷了睡眠要傷身子。”
袁訓淡淡:“不在正道上,要往正道上帶。這在正道上,是件你我放心的好事情。龍懷文龍懷武的事情,我和舅父可都不忘記。”
看鐘點兒要去衙門,問問寶珠今天做什么,寶珠說明天為嫂嫂們擺酒宴,今天還要往大姐三姐處說句要緊的話,袁訓讓她早去早回,天熱,不要熱的跟自己似的,嘴角上火泡又出來一個。
寶珠笑話他大捷也沒有恢復,又祝他第二批糧草早早到手,袁訓一笑先行出去。
車備好,寶珠獨自往玉珠和掌珠府上來。
……
玉珠銀牙又咬:“寶珠你好生多事。”寶珠想我昨天已經算多事,把兩個可恨的人靈位擺出來,今天再多一件也沒什么。
“無事提醒一下吧,明天我家請客,三姐順便的,多事的,裝作不放心上的,對你家二奶奶說一聲,把你的大度拿出來,問她去不去,從此是個大度人。”
玉珠撇嘴:“對著你我說好,對上她,大度梗成我的心病。我要是說不出來,也就不請她。”
撫著自己肩背不舒服:“跟有針扎似的,這難過勁兒。”寶珠讓她自己緩過氣,再來看掌珠和很正經。
掌珠聽過倒沒有玉珠那么大的反應,就是臉兒酸起來:“對我家四太太說一聲啊?好吧,等我找個機會。這一回啊,再也不能讓她圍著雪地尋找半天,事后丫頭見到對我說,丫頭們不知道,說四太太中了邪,在那一片雪地里鬼打墻,只是出不來。嘴里念念叨叨,是你在說話嗎?把丫頭們嚇個半死來回我,問我要不要看祟書本子送邪氣。把我氣了個半死,那雪里石頭會說人話嗎?”
寶珠忍住笑:“這是她心里有你,她吃驚你和她說話。”掌珠哼上一聲,答應著有心情有機會就問。讓寶珠看一回“很正經”又長了個子,送走寶珠,一個人在房里尋思。
不然當著全家人的面問一聲兒,四嬸兒我們做客,你去不去?有全家人做證,掌珠好大度量,也有人證,證明是我先開的口。
想好,就往婆婆房里來。就要過節,太太們應該都在說過節請娘家的名單。
剛進去還沒有開口,韓世拓興沖沖進來,手提著黑乎乎一長條的東西。對母親激動萬分:“母親,這是城外一個窮人學生聽我講書,說我講得明白,今天專門進城送給我。”
文章侯府吃喝嫖賭樣樣都有,存的千年萬年好存貨。就是有人感謝講書,在文章侯夫人眼里也是頭一個。
韓世拓的官職真心不大,但五經博士真心好聽,國子監真心的名頭光彩,從去年到今年,在親戚們面前真心的吹得漂亮。
文章侯夫人重視,接過來看看,是塊干肉。干肉這東西放到夏天,走了油有時候帶哈喇味。有心上去聞聞,嗆鼻子。
文章侯夫人茫然:“世拓,這是感謝嗎?”不是和你過不去?
二太太于氏有幾本書在肚子里,欣喜道賀:“恭喜世子這就有了好門生。恭喜大嫂,咱們家里出了大文士。這干肉啊,是孔夫子收徒弟時的敬師禮。”
韓世拓說正是。
文章侯兄弟們過來,也都說是按古之大賢給的謝禮。黑乎乎的一塊干肉,就從文章侯手里到二老爺手里,從二老爺手里到四老爺手里。在家的兄弟們也傳看,說沾沾文氣。
然后,文章侯對掌珠帶笑:“好媳婦,你丈夫如今又出息一層,你是當家媳婦,這肉給你,切下一些供給祖宗,余下的蒸一蒸,切成片,我們全家吃上一回。”
掌珠見說的隆重,親自下廚房,就把四太太拋到腦袋后面。四太太下午又回娘家,直到第二天女眷出門,四太太眼巴巴地瞅著,她的婆婆孫氏生她的氣,故意道:“你不要送了,我們走了。”
文章侯府現在偏向掌珠,這府里呢,也沒有額外的和事佬兒。說上一聲四太太一起走,打扮好的四太太也就去了。
都鄙夷她,都惱她不主動和掌珠招呼,把她撇下,大家上車。四太太在門內氣上一回,她的丫頭傻眼:“咱們還備的有給袁家遠親的東西,這可怎么辦呢?”
“咱們自己吃。”四太太垂眉低下眼簾,好生的沮喪模樣。
玉珠家里來得齊全,常家男男女女全是讀書人,道理看得多也有歪的,但多看道理總是能明事理,就為玉珠和二奶奶撮合。
當婆婆的親自吩咐二房媳婦:“袁家有遠客,全家人都收拾好,親親熱熱的一起上門。”
這就掌珠沒帶上四太太,隱隱生氣,恨她自己不跟上車。玉珠帶上全家人,隱隱生氣,這個人好生厚面皮,她又跟上來了。
寶珠見到常二奶奶在,夸說來得好。見到四太太不在,也同樣認為那個人你自己不會主動一下,看看常二奶奶不就顧著大面兒的來了,也不認為掌珠錯。
請姐姐們幫自己待客,掌珠和玉珠很快緩過來。男人們,和袁訓一起到書房。
……
常御史目光炯炯:“我已弄得明白,御史張秋松和丞相馬浦來往密切,他們最近有大動作,準備彈劾梁山王和小袁,說小袁新當上尚書貪政績,說梁山王軍中貪污受賄,說你們私下有滅國的心,招來后患大禍全然不管,你們是兩個現在國賊。”
話音落下,梁山老王邁步進來,面色難看:“誰敢說我家貪污?”常御史迎上前去:“說的還有你老王爺,說你前天買了一個溫玉玲瓏如意,說三萬兩銀子你不眨眼睛掏出來,彈劾你的錢來路不明。”
“三萬兩銀子?這等東西我豈會看上眼!”梁老王爺一臉的氣死人概不償命,對袁訓一晃腦袋:“小袁,這等價格的貨物,你這后學末進相中也罷。”
袁訓一吐舌頭:“您還嫌我腦袋上彈劾不夠多?”他嬉皮地道:“我從來不買,別人彈劾我往太后面前討,我是這樣的國賊。”
書房里笑聲出來,梁山老王一針見血:“第二批糧草哪天發?”袁訓讓他看常御史:“正說這事情,不把這起子人壓下去,戶部里一粒糧食也不給。”
梁山老王眼睛一瞪:“用得著老夫的地方,你只管找我。”常御史哭笑不得:“還用得上您,這就把您扯進來,不用找,你自己個兒就得過來。”
“看上我家的古董?”老王尋思:“我祖父那年月家里進賊,東西沒偷走,但看個齊全。難道,這張也好,馬也好,是那賊的后人,當年沒取走,一直惦記在心里。我家傳下的是古玩,他家傳下的是惦記?”
袁訓大大咧咧:“那我們跟著您受的氣,這事情交給您處置。”
大家商議一回,拿出好些個主意都中肯,關安走進來,袁訓就讓全去客廳上用酒,他要一個人靜靜。
盞茶時分后,小子們把書房收拾得清靜。關安帶著一個人往這里來。他的衣著,十分錦繡和輕俏,透著主人日子的輕松。他的手里,往人家里做客還提著鳥籠子,不時看兩眼。
門簾外面,關安通報:“四皇叔殿下到。”袁訓沒有出迎,淡淡一聲:“請。”
四皇叔嬉皮笑臉自揭簾子進來:“我來也。”搭眼一看,愣在原地。
最能打動他這個皇室貴胄的一幕出現,一爐香只聞得到,看不到裊裊。一枝筆在尚書手里,一張紙在他手中,筆走龍蛇,正是靜心習字的格局。
“哎喲哎喲,我今天出門燒的高香。”四皇叔把金絲籠子鳥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放,說道:“乖乖兒,顧不上你了。”書房寬大,離案幾約二十來步,飛奔而至,雙手按住案幾,滿面討好上來:“小袁,你寫字呢?”
“小袁,見面有份,我見到了,我得一張。”
挽袖子獻殷勤:“小袁,我給你研墨,喏喏,這水盂里水不新鮮吧?研出墨來不襯你的字,你等著,我去換。”
錦衣角在地上一溜就出了來,關安帶著小子們在外面捂嘴笑,拿皇叔失態當大笑話看:“今天咱們都歇著,讓皇叔去侍候。”
等到皇叔殿下換過新鮮活水,催著關安換新茶,雙手幫忙來扶紙張時,袁訓住了筆。
四皇叔溜圓眼睛:“哪里不對?你不肯寫了?”
袁訓仰面長嘆,拿眼角看他:“我這心里不對。”
四皇叔忙道:“我去請太醫可好?”
“心病太醫可能治好?”袁訓說著,屏氣凝神,向紙上又是一個字出來。
四皇叔喝彩:“好。”對著字心癢難熬,恨不能袁訓即刻寫完,他即刻拿上就走,袁訓雙眸對天,又是一聲長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出來:“唉。”
四皇叔看看沒寫完的字,再看看他。這會兒要還能掌得住,他會認為自己不是人。
“你是什么心病?”
袁訓說出來:“這不是第二批糧草我難到手,彈劾我不怕,怕的是御前官司一打幾個月,我有吃有喝,軍中兄弟們可怎么辦?唉,”
手中筆尖對著紙不肯落下。
“那你想辦法不是。”四皇叔火辣辣地盯著筆尖。
袁訓望向他:“我不是潑皮我不是無賴,我想不出來。”
四皇叔一拍胸脯:“我潑皮,我比你無賴,我有主意。包你御前走一回,糧草就到手。”
袁訓瞬間笑嘻嘻,下筆如飛,把字一寫而就,筆尖停在上款位置,嘴里喃喃:“這寫誰好呢?”
“你聽好,你約齊戶部尚書也好,彈劾你的人也好,往御前一走,和你歪纏的你不要理,只對著皇上把你的難處說出來,然后直奔戶部尚書,把個拳頭一舉,把他當胸一揪,”
袁訓一個白眼兒給他:“皇上在呢。”
“你有太后你怕什么,你只管舉,他就往后面讓,你就揪著追,也不真打,是不是?氣勢橫點兒,眼神狠點兒,拳頭緊點兒,這就看你的能耐,在皇上說話以前,讓戶部尚書說出給這個字,當著君前無戲言,然后你就請罪吧,請完罪你直奔尚書家里,守他家門不走,包你糧草嘩啦啦到手。”
袁訓失笑:“我弄砸了,你頂著?”
“我給你頂,我有太上皇我怕誰?反正我也頂不了,你讓我頂,我就頂。”四皇叔說著,把氣勢橫點兒,眼神狠點兒,拳頭緊點兒:“我說我有太上皇你聽到沒有,趕緊把我名字寫上,我回家去讓人裱上。”
袁訓依言寫好給他,用墨得當,不會橫流。四皇叔用嘴吹吹,拎著就走。
關安送出鳥籠子:“殿下,您的鳥兒丟了。”四皇叔嘴角一抽,低頭一看,隔著衣裳也大為放心:“混話!你的鳥兒才丟了呢,給爺送到車上去,爺沒有三只手拎。”
書房里,袁訓重擺紙張,袁尚書提筆,愿者上鉤,外面又來一個。
“哈哈,小袁吶,你家里來的是遠路女眷,你叫我來吃酒,這方便嗎?”梁晉嬉皮笑臉的過來。
關安等人在外面捂嘴笑,見里面又重來一回。
“換水,”
“換茶,”
“好字,寫我名字。”
然后是交頭接耳,梁晉一臉的壞笑:“打他啊,你有太后你怕誰啊?就在御前官司上打,他罵你國賊,你罵他國盜,你氣上來,給他一拳,你說是不是?”
兩個老油條,沒有場合是過不去的。能伸能屈,能嚇人能訛人,都出一樣的主意。袁訓從書房里出來的時候,就滿面春風。
不發糧草,哼哼,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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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乖仔今天又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