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時候，太子基本弄清楚是哪些人見的皇后。告辭出來，在沒有人的地方，又叫過隨身的人：“去娘娘宮裡打聽。”
到了晚上，把梁山老王妃，忠勇王妃，馬浦夫人等去求告的原因弄明白。弄明白這事情，離開冷捕頭不行，在這裡回話的，也只冷捕頭一個人。
太子心情不佳，看著燭火也不甚明亮。又聽聽貴夫人的心思，更讓他怒火成倍的漲升。
梁山老王妃也就算了，她聽別人說大天道觀算得準(zhǔn)，能趨吉避兇。她爲(wèi)蕭戰(zhàn)打仗，和蕭戰(zhàn)而求。
忠勇王妃呢，冷捕頭說的時候都要忍住笑：“忠勇王上了年紀(jì)，不肯到王妃房裡去，說他老了不能人道。但在外面養(yǎng)兩房小，”
冷捕頭知道的時候就笑到肚子痛，在外面一養(yǎng)還是兩房。兩房加上水靈丫頭，那是七、八個年青女子在侍候。王妃知道自然氣不過來。
“她往大天道觀裡求王爺回心轉(zhuǎn)意?！?
太子痛苦一下，那母后也不止給自己求中舉符？父皇每年都幸美人兒好些，母后她能幹看著？
太子在今天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母后主持六宮，像是隻計較這些事情去了。更皺眉時，冷捕頭再回：“馬丞相夫人去求的又是一個樣子，她要馬丞相不再能人道，不能有子?！?
太子恨恨哼上一聲，這求的都是什麼歹毒心思。
馬丞相夫人有好幾個兒子，馬丞相還在壯年，又當(dāng)上丞相，送女人的也有些，馬伕人就生出這樣的心思。
接下來又說幾個，不是和小妾爭風(fēng)，就是謀奪家產(chǎn)。冷捕頭出去有半個時辰，太子還呆坐著，僵木著面龐生悶氣。
人心和人面的兩回事情，太子越長大就越明白，出府以後這又算是親眼所見，讓他痛苦不已。
別人這樣他都這樣接納，但他的母后一步一步往裡滑，太子不能接受。
他也擔(dān)心她。
冷捕頭太能幹，什麼胡嬪的母親，張賢嬪的家人去大天道觀，袁訓(xùn)能知道，太子也能知道。太子想想胡嬪的母親記恨母后不算什麼，太子只等著她出手，就可以把她拿下。
但張賢嬪不能草草，父兄受父皇看視，原本是賢妃的張賢嬪還有一個倚仗，她的女兒和陳留郡王的兒子定下親事。
原來定親的那位小公主兵亂以前病故，陳留郡王妃當(dāng)時還在京裡，太后做主，又定下張賢嬪的女兒。
這後宮裡一個一個全是窺視自己母后的後位，母后不拿出皇后的儀態(tài)，卻信賴黃表符紙一張！
如果不信賴，她就不會給自己去求。
柳義去求？
混帳奴才！
沒有這些混帳人，外面的這些事情不會到母后耳朵裡。
抿緊脣，太子把眉頭狠狠的擰起?；屎笳f上一堆的話，太子答應(yīng)她讓大天道觀重新開門，繼續(xù)接待敬香的人。
窗外寒月一彎，和太子眸中寒光相似。陰嗖嗖的北風(fēng)也似直刮到太子心底，然後從面上表現(xiàn)出來。
他是冰寒入骨的面龐，說出冰寒入骨的一句話。
“我讓你好好的開！我來好好的收拾！”
第一場雪下來，董大學(xué)士在書房裡。侍候的人走上來，把一件厚袍給他：“老太太說下雪了，寒浸浸的，送出來這個。”
董大學(xué)士恍然大悟：“難怪生著火盆我還手冷?！蓖巴饪?，見頭一場雪來得兇猛，應(yīng)該是剛下沒多久，但就撕棉扯絮，風(fēng)捲著雪團似的往房裡擁。
他換上衣裳，家人又加上一個火盆，董大學(xué)士繼續(xù)寫字。
這是給加壽講書的章程，他每每在頭一天整理好，和老侯對上一對，什麼是他講，哪些又歸老侯，加壽太小，又要文字淺，又要意思深，雖然是大學(xué)士，董老大人也不肯馬虎。
想到袁家的加壽，董大學(xué)士心裡樂開了花。
他家也曾送嬪妃進宮，送人進去是種榮耀，但不是代代都有優(yōu)秀卓異的姑娘，沒有也就不送。而今有了加壽，以後親戚們中間出一位皇后，老侯早早就對他和靖遠老侯打過招呼，董大學(xué)士也就更不敢怠慢加壽的成長。
他今天寫的又是一位賢后，把她的事蹟和對國事的影響反覆分析著，列出要對加壽說的幾條。正寫著，老侯打發(fā)人請他，說有事情商議。
董大學(xué)士就過去，老侯接他坐下，打發(fā)家人出去，對他道：“今天的消息你聽到?jīng)]有？”董大學(xué)士撫須：“還沒有。明天是我給壽姐兒講課，我正在寫。又今天下了雪，難怪昨夜無比的寒冷。仲現(xiàn)的父親是京中府尹，怕有人凍死凍傷，一夜沒有回來。仲現(xiàn)一早給他送早飯衣裳，我過來以前，他也沒有回來。別的孩子們回老家祭祖，去年我們沒有回去人，今年多去幾個，也免得親戚們說話。都不在家，我不派人出去，哪裡來的消息？”
“給壽姐兒明兒講什麼書？”老侯眸光閃動。
“一代賢后，”董大學(xué)士回答過，老侯一臉的我就知道，輕描淡寫：“換了吧?！?
董大學(xué)士一笑：“你說消息吧，既然讓我更換，總是有出處?！?
老侯沉一沉面容：“幾天前刑部封鎖一個叫大天道觀的地方，”董大學(xué)士眉頭一緊：“我老妻也有人告訴，本來也說去，是我說兒孫們都不錯，你還求什麼？把她攔下。”
“昨天又允他們恢復(fù)。我往太子府上去見加壽，遇到冷捕頭對我提上一句?！?
董大學(xué)士哦上一聲，更重視這事：“他說的？他是個人精子，他說的必有原因。”
“回來我就讓孩子們?nèi)ゴ虬l(fā)，查封的時候是刑部同去，往刑部裡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改成暗訪?！崩虾蠲嬗型春蓿骸拔易詈捱@些人這些事，我歷任外官幾十年，出幾次大事都是巫術(shù)聚衆(zhòng)，百姓們信以爲(wèi)真，官府就難管轄?！?
“暗訪？那就是不放心，。不是放長線取證據(jù)，就是另有隱情?！倍髮W(xué)士不用費事情，就整理出一個頭緒。
“這個，我也打聽了?！崩虾钫f過，董大學(xué)士笑笑：“你個老東西，回京才幾年？你倒是門路多?！?
老侯翻翻眼：“你忘記我當(dāng)過秋闈主考官員，我的門生多?！庇职讯髮W(xué)士望住：“你的門生也多?！?
“這裡用不到門生吧？”董大學(xué)士道：“既然才查，就又讓恢復(fù)。必然有人上門要情，或者他們出門去還人情。只要兩個家人往道觀門外一蹲，就看得明明白白?！?
老侯竭力繃緊面龐，是不想笑的。但讓董大學(xué)士眸光一掃，沒忍不住笑出來，有幾分得色：“我就是這樣辦的，你這會兒卻纔有主意，看看，我又把你比下去。”
董大學(xué)士不服：“那你還扯上門生？”
“虛虛實實，實實又虛虛不是？”老侯慢慢收起笑容，肅然的出現(xiàn)讚賞：“太子殿下更進益了，這一回虛實玩得漂亮?！?
董大學(xué)士錯愕：“與道觀過不去的，是太子？”
“不然我請你來做什麼！總是事涉到加壽，我才急著叫你。”老侯拿起茶盞喝上一口，又說上一句：“還浪費我的好茶不是？”
他們兩個人玩笑慣了，董大學(xué)士不放在心上，也瞬間就猜測徹底：“果然，明天的書不能講賢后，這賢字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
“酷吏有酷吏的時辰，賢后是賢后的鐘點兒。明天，講一講歷朝和近些年來的巫術(shù)聚衆(zhòng)吧?！崩虾钜娝氲剑寻笌咨蠋讉€紙卷兒送過去：“這是我一早收拾出來的，你看看不滿意，再自己添上些，細細地對加壽說明白?！?
董大學(xué)士接在手裡，點頭感嘆：“這一點上，我服你。你想的比我周到?！?
“不周到不行，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宮裡的總管太監(jiān)都往道觀裡求符，有個小道士嘴不緊，一包子糖就哄出來話。把皇后宮中的柳義說出來?！?
董大學(xué)士冷笑一聲，老侯又道：“我派去的家人，看著他們往梁山王府、忠勇王府，這剛開門就過去，難道不是她們家的女眷求的情？”
“王妃們求情，又有總管太監(jiān)獻身，只能是中宮娘娘插手這事?！倍髮W(xué)士接上：“所以冷捕頭提醒你，是怕有人也往加壽麪前去說?！?
老侯眉頭攢起，眸光森冷：“能求到宮裡，也就能求到加壽麪前。這有何難？加壽小，不會信這個。但保不住她身邊的侍候人，她的侍候人是太后精心挑選，太后尚在，未必就敢中招。但太子府上的舊家人，是娘娘使喚過的，就不好說?！?
“這書，是要好好的說上一通才行！就是沒有事情出來。防微杜漸，也要天天提著。”董大學(xué)士在這裡不懷好意：“也免得加壽像她！”
她？
老侯眸光一閃，帶著蔑視。
他和董大學(xué)士沒有直提名姓，但一人一句的說出來。
“當(dāng)年太上皇定他們家的親事，我在京裡，我就沒看出好在哪裡?！?
“身份不同，這是故去的老兒視若珍寶的人，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爲(wèi)的不就是許給太子殿下。”
“現(xiàn)太子也不錯，但隨皇上不隨她?！?
“這門親事她不肯，纔有那去世的老兒和小袁鬧上一場，小袁骨頭硬，把他生生頂?shù)侥蠣澤稀Ｎ依溲劭粗?，現(xiàn)在過了明路是太后的孫女兒，她倒又籠絡(luò)上來?！?
“不得不防啊。沒有人規(guī)勸她，怕還要生事情。得把加壽教出息，防備也好，出衆(zhòng)也好，反正比她好！”
你一言，我一句的，兩個老人說到中午。老侯讓燙酒，對大學(xué)士顯擺：“這還是我從山西回來帶來的酒，埋在樹底下，兵亂的時候也沒有損壞?！?
吃過，大學(xué)士出門回家。坐到轎子裡，他瞇著眼心裡浮出那個人名。
娘娘！
不過是個平庸罷了。
第二天董大學(xué)士果然對加壽說的是歷朝與巫術(shù)有關(guān)的故事，第三天，老侯又歷說這些事件帶來的危害。
加壽就去問太子：“信巫術(shù)真的陷害天下？”
太子正爲(wèi)皇后受鼓惑不自在，聞言面色一沉，冷冷回答：“是的！”加壽這下子更信，就對太子道：“那我去告訴家人，不許有人信這個，也不許有人把不好的東西拿到我面前來?！?
“是要說說。”太子認真的道：“你我都身份不同，不好的東西不能見。仔細中了什麼，傷到你不好，傷到我也不好。”
第一次，太子交待加壽：“會有人說你當(dāng)不好家?！?
事情的嚴(yán)重性質(zhì)，一下子由離得遠，變成離得近。加壽最不願意聽，她都願意起五更，辛苦趕來，就是不願意有人說自己閒話。
加壽小眉頭顰上半天，小小的心眼子裡想著還不算。回宮去又請教太后：“太爺爺給我說的還是昨天的那課。我問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也說要當(dāng)心呢?！?
加壽每天聽的課，晚上回來要告訴太后，太后要覺得不對，會召進老侯，讓他修改。
今天聽過，太后和太上皇一起重視。
六宮之主表面上看是皇后，但太后還有一部分插手，太上皇也還耳目聰敏。對嬪妃求神信佛允許，如來和三清是有年頭兒的，算是正常信仰。但忽然出來的一個教派，根據(jù)經(jīng)驗大多是斂財聚衆(zhòng)，與官府做對。
對一派神佛的信仰，也是需要時間沉澱，需要時間證明，才能留存下來。
太后這就叫人送出兩件賞賜，在宮門下鑰前送到。一個給董大學(xué)士，一個給老侯。又由老侯感念安老太太，說明天也給她一樣賞賜，這算是他們經(jīng)心。
太上皇更是也對加壽說了兩個故事，是他在位時外省的邪教事件。
皇帝自命天子，受命於天。任何他不知道的教派，都會讓皇帝本人擔(dān)心。天子，還能後知道這些人嗎？
加壽在兩個太爺爺說時，是她的功課，她要聽。在太子說時，是太子的吩咐，她要牢記。在太上皇說過，她刻骨銘心，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一夜睡下無話，第二天加壽去太子府上當(dāng)差，又把家人齊集說上一回。太子暫時不能左右皇后的人，自己家裡是雷厲風(fēng)行。
安老太太收到賞賜，莫明的很。問問袁夫人也沒有，就打發(fā)人去問老侯。老侯心知肚明，但沒功夫就對老太太明說，回話這是太后慈恩，應(yīng)該是加幫又有出色的地方，太后就把妹妹的功勞想到。
安老太太釋然，想想太后也不是那種非福就是禍給人的人，拿著東西和袁夫人賞鑑，又給寶珠看，欣喜的擺到自己房裡。
老侯和董大學(xué)士都知道這算是太后也屬意說這些，更是用心編功課。這也是加壽應(yīng)該知道的，她以後身爲(wèi)皇后，這屬於不應(yīng)該姑息的範(fàn)圍。
加壽見太后太上皇太子都重視，也學(xué)的很是上心。
秋闈放榜的那個晚上，皇后等到深夜。她知道太子和她有些離心，但她哪能不關(guān)心他？想想英敏不是皇上長子，如果這一科中在榜上，那更證明他高過兄弟一等，理所應(yīng)當(dāng)爲(wèi)太子。
柳義柳禮都勸她早睡。
皇后撇嘴：“皇上明天不會往我這裡來，我養(yǎng)足精神面容兒好，他也看不到。我再等等吧?！边€是讓人守在宮門口上，並不出宮，就是等著外面有人打聽來名次，往裡遞個話，再到皇后宮中。
外面有不少的人，不止皇后一個人著急。圍著審卷填名次的地方，等裡面一個一個的報出名字。
衙役們依靠傳這個話，可以掙一筆過明路的銀子。
見出來一個，就有人鬨笑往，打起紅燈籠，往那個人家裡，或是住的客棧貼報捷條子。而先報出來的，固然先喜歡，但後出來的名次一個一個比高。
前五名，更是填完別人的名字上榜，倒著出來，倒填五魁。
看看二更天也沒有消息，柳義柳禮就拿這個話勸皇后：“倒五魁寫完，大約在天亮的時候。娘娘別等了吧?！?
皇后聽這話吉利，喜滋滋兒的去了。她去睡後沒多久，太子的名次出來。他的假名字在第四十多名上面，就他的年紀(jì)來說，也算中得不錯。柳義接下，第二天一早告訴皇后。
皇后剛醒，就出來這個驚喜，瀨洗過，就讓柳義去請?zhí)右娺^皇帝以後過來，有好東西賞她。
皇帝正在嘉獎太子，他不吝惜他的笑容，滿面春風(fēng)：“沒丟人，可見師傅們用心，你也一樣?！卑研碌墓P墨賞給他。
太子讓人捧著，去見皇后。
皇后見到他淚如雨下：“你這算是真的長大了，都可以中舉?！睋е奚弦粓鲠?，抹抹眼淚吩咐：“把我給的賞賜帶來?！?
太子微笑：“帶來？”難道不是東西。
皇后滿面笑容讓他猜測，太子笑道：“是個哈巴兒狗嗎？加壽喜歡?！被屎笱缴弦宦暎骸罢媸鞘颤N時候你也不忘記加壽?！碧觼K不臉紅，他記掛加壽是正當(dāng)。
就等“帶來”，見柳義帶進兩個人。
一個鵝黃色錦衣，一個淡紅色錦衣，都生得眉如春山，眸如秋水，又嬌媚又動人?？茨昙o(jì)呢，又比太子大上幾歲，約在十四、五歲。
太子沒有想到，吃驚地道：“我府上不缺人使？母后您忘記，我遷府那天，太后和您都賞給我人。”
皇后嗔怪著望他，心裡又想這是一個傻兒子?；屎笕崧暤溃骸澳愦罅?，加壽卻還小，又尊貴，房裡哪能沒有侍候的人？再說你不會的，她們也要引導(dǎo)。”
太子紅了紅臉，同時也猜出這兩個人可能是爲(wèi)父皇準(zhǔn)備？想到他的父皇，太子雖然認爲(wèi)母后有諸般淺薄之處，但對父皇美人兒衆(zhòng)多，他身爲(wèi)母后嫡子，還是有不滿的。
有不滿，他又還不懂風(fēng)月，怎麼會喜歡？
就把想的回給皇后：“兒臣，還要春闈，還有殿試，還要協(xié)助父皇辦理大事情，不想落下貪玩的名聲?！?
皇后笑盈盈：“我都爲(wèi)你想到，不然你一過府我就給你。這不是你中了，我才賞你。名頭兒算有是不是？你並不大，我都囑咐過她們，侍候上會精心。說到底，房裡有人才能侍候的好。加壽再好，現(xiàn)在哪能管到你的房裡？還是奶媽子跟著的，你總有受委屈的地方。”
皇后還有別的心思。
奶媽是太后給的，所以養(yǎng)得太子和自己不一心。而且那幾個奶媽個個俏麗，又有女人成熟風(fēng)韻，皇后擔(dān)心她們爬上太子的牀。
和乳母交歡，對皇家來說也不少見，順手一找就能出來。
枕邊風(fēng)從來吹的有效果，更要把太子的心往太后那邊去，也就只在加壽身上。
皇后對加壽總有解不開的芥蒂，尖刺似的扎沒肉裡，尋，尋不出來。不尋時，無事扎痛一下。讓皇后想到忠毅侯夫人專房專寵，她要是也教女兒這麼樣，皇后心想這可不成樣子。
早早地給太子房中放兩個人，一個她就能隨時知道太子動向，二來也是向忠毅侯夫人和太后示威。
杜絕忠毅侯夫人可能會教女兒的，那笑死天下人的一夫一妻。也給太后看看，太子大了，以後他的事情自己會做主，太后不必再管。
皇后說上一通，不管太子不情願，帶下他和兩個美人兒去見皇帝?；实鄄粫芙^，就是覺得太早，當(dāng)著皇后在，把太子教導(dǎo)幾句，讓他以學(xué)業(yè)和勤政爲(wèi)主，讓他把美人兒收下。
看著皇后和太子出駢，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湊上來陪笑：“不想娘娘先想到，皇上您半年前相中的兩個宮人，可還送不送？”
“送多了，影響太子身子骨兒，他這個年紀(jì)，就喜歡這個不好。等他殿試結(jié)束，要是把持得住，到時候還有美人，再給他吧?！?
皇帝有一個心思和皇后對上，他也是對錶弟一夫一妻隱有不滿。表弟是個牛性子，他認定的事情難以轉(zhuǎn)回，那寶珠呢，又實在難生，一個接一個的，太后滿意的不行，皇帝也就能忍，不去添亂。
但加壽這裡，是要把他們夫妻防住，免得他們的一心一意讓加壽學(xué)去。
皇后搶先一步，皇帝就把他準(zhǔn)備的人不再提起。
太子到太后宮裡的時候，就不僅多出來皇帝賞賜的筆墨，還多出來兩個人。太后和顏悅色，把皇后誇上幾句。
皇后怕太后阻攔，一起跟著過來。反覆揣摩太后沒有別的意思，心頭一塊大石這才落地?；屎髮@事策劃在幾年前，沒有一個地方遺漏。見太后說好，趁熱打鐵，對太后道：“母后也覺得我眼光不錯，太子又學(xué)業(yè)有成，想來母后要賞飯吃，這就讓加壽回宮，讓這兩個當(dāng)著母后的面見禮吧。”
太后知道這是要把姬妾的名份定下，以後她們侍候太子，加壽就無話可說。太后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皇子們到一定的年紀(jì)，房裡指派老成宮人，也能指點風(fēng)月，這是名正言順。就依皇后的話，把加壽接進宮，讓兩個美人兒叩過頭，先行打發(fā)到太子府上。
皇后又各自給兩個宮女，加意的表白這兩個人是貴妾。
加壽也沒有說什麼，以皇后來想，她不見得明白。這就全留在太后宮裡，又有嬪妃們得到消息，一撥兒一撥兒的往這裡來道賀。
“臣妾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張賢嬪擡起面容，往日嬌美的面容上，憔悴之色一眼可以看出。
皇后有些悻悻，胡嬪的死她是事後才知道。但張賢嬪，她是想去收拾一下，但好幾回都讓太后擋住。
張賢嬪的女兒是太后現(xiàn)在的孫女兒，又是她以後的侄孫媳，太后又偏心過去。
眸光黯然一下，皇后在這裡又有一段不喜悅的故事。
她在對加壽不滿的那幾年，又撼不動親事，對陳留姓王妃暗示親事可以更換，她更願意要陳留郡王的女兒，陳留郡王妃但笑不接話，皇后以爲(wèi)她不買帳，深恨在心裡，當(dāng)時柳廉柳仁還活著，爲(wèi)皇后尋出來一個泄憤的主意。
親事都定下來有日子，當(dāng)時的太子妃去見當(dāng)時的中宮。
“母后聽到外面的謠言沒有？”
中宮就問她是什麼謠言。太子妃傷心地道：“外面在說同姓成親，是天不容?！敝袑m就問她怎麼樣的天不容法？
太子妃輕泣：“定親的時候有這樣的話出來，太子做主，兒臣沒有去聽?，F(xiàn)在謠言重新起來，難道不是百姓們的人心不平？外面的布衣們，是同姓不婚的。”
中宮沒有動怒，笑上一笑：“這話有沒有問過老丞相，”讓太子妃去問丞相。太子妃那幾年對丞相不滿，有太后的話才請來父親。
柳老丞相嗤之以鼻：“這是你身邊有小人挑唆！”
太子妃驚問：“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老丞相反問：“殿下既然不肯答應(yīng)，爲(wèi)什麼定親的當(dāng)時不說這話？”
太子妃也反問父親：“父親當(dāng)時不是也有幾句話在裡面?！?
“那是我見有人提這話，我就唆使御史們上諫，我也跟著說幾句，但並沒有真的打算這親事會不成。這都一兩年光景，你怎麼又說？”
太子妃不情願的告訴他：“本來我只相中陳留郡王的名頭兒，但沒有見到他家的孩子們，我沒多想。郡王妃現(xiàn)在京中，她出身好儀態(tài)好，念姐兒是她教養(yǎng)長大，也好。我這不就想換上一換?！?
柳丞相嘆氣，這是父女們的又一次生分：“從小把殿下如珠似寶的養(yǎng)大，請先生也有幾位，殿下，論語您是念過的?！?
“裡面有嗎？”太子妃猜疑：“裡面還有同姓成親？”
“在述而篇裡，魯昭公娶吳孟子，昭公是周公之後，吳孟子是太伯之後，都姓姬?！绷┫嗟骸巴詹换槭枪哦Y，同姓成婚，也是史事?！?
說有這樣的禮節(jié)，沒有錯。說有這樣的事實，也沒錯。
從那以後，柳丞相對太子妃失望更多，太子妃又認爲(wèi)父親沒庇護好自己，讓自己又往太后面前出一回糗。
後來小公主病故，張賢妃當(dāng)時只是姬妾，買好太后定下親事，一躍而成側(cè)妃，從此隱隱有太子妃分庭抗禮之勢，太子妃的眼中釘又多出一個。
這會兒見到她失勢還往太后面前，皇后勾起舊恨，對太后的舊日怨言又起來。如果不是太后強行給加壽和太子定下親事，她現(xiàn)在還用得著給兒子兩個人，還花足心思。
她想著的時候，外面又進來一個人。
薄如桃花似的面容，大大的眼睛深陷在內(nèi)?；屎笮念^又膈應(yīng)一下，這一回比見到張賢嬪還要生氣。
見她走到太后面前行禮：“歐陽容叩見太后娘娘，”
太后笑呵呵，她在今天是個樂呵的日子，要是有一點兒的不高興，都像是對皇后和太子不滿似的。
讓歐陽容起來，歐陽容又去叩見皇后，太子和加壽麪前也不敢怠慢。身份上，她比加壽高，體面上，加壽比她足。
加壽對她見禮，歐陽容不敢受，避開身子，在末位上坐下。見大家爭相討好太子中舉，歐陽容也跟在裡面嫺靜微笑，皇后每每看到她時，就跟吞一大把子蒼蠅似的。想要不看，又忍不住。
皇后在肚子裡暗罵，這個賤人一家不把老國丈放在眼裡，和柳至公堂打官司，把她的舊事全揭出來。
鳳命？
她也敢自稱與鳳命擦邊？
定邊姓王和福王聽到寶珠編造，說加壽是夢日月而生，魂都讓寶珠牽著走。而皇后也是一樣，身爲(wèi)權(quán)貴者最重視這些能動搖他們的事件，皇后又覺得歐陽家好好的不撞別人，只衝撞一早去給柳老丞相上墳的柳至，這是命相上的相撞不成？
張賢嬪不過是讓皇后不悅，歐陽容纔是皇后心中的那根硬刺。
越是恨她，越是想看她。看看她有什麼能耐，自己是想對她下手，但幾次她都沒事。還有一回，柳義試圖往藥裡下藥，差點讓人撞破，從那以後皇后有些收手，疑神疑鬼地排除。
頭一個皇帝不可能，皇后看不懂皇帝對歐陽容的喜歡，皇帝后來又有美人，輪不到暗中迴護於她。
第二個太后沒理睬過她。歐陽容衝撞加壽生日，然後病得不能請安，皇后都沒聽到太后問過她。也不是太后。
太上皇更不可能，他退位後，人人看得出來他對太后真有情意，以前隱藏的不用再裝，太后去哪裡，太上皇都儘量相陪，竟然是有功夫就不分開，歐陽容也扯不上太上皇纔是
這真是奇怪，這個人幾回失寵，幾回得寵，太醫(yī)看得不斷，幾回以爲(wèi)她要病死，幾回她又掙扎回來。
更讓皇后又驚又疑，這是有個好命，所以大難不死？
什麼叫鳳命差一星半點兒，也許，她就是鳳命？
見到一旁坐著的小加壽，她人小，椅子小，在太后膝前呆著。太子是少年，在側(cè)邊椅子上端坐，正好和加壽中間沒隔上人，宮中太妃和嬪妃們說話他們不聽，自己們在有說又有笑。
皇后放下心，太子還有這門親事，太后再偏心，也是偏心到太子身上。歐陽容要是鳳命，太后不會答應(yīng)。
剛剛送人給太子，總是能給加壽添個堵。但不過半個時辰，皇后就又慶幸，幸好有加壽?；噬巷L(fēng)流，但他純孝，太后不喜歡的人和事，皇上一定附合。
有這個心思在前，太后對歐陽容問上幾句，皇后當(dāng)成是太后大灑慈恩。沒多久皇上過來，太后見到他，笑容可掬，手指張賢嬪：“可憐，聽人挑唆幾句，就干涉朝政，但也認錯這麼久，今天是太子高興的好日子，讓她還復(fù)妃位吧。”
皇上應(yīng)允，張賢嬪給太后叩頭，給皇帝皇后叩頭，皇后恨著歐陽容，也帶笑恭喜於她。
這就是太后的偏心，她一直就是偏心的。她能偏心張賢嬪，也就偏心太子。對著太后的又一次偏心，皇后反而舒展開眉頭來。
偏心的人！
晚上袁訓(xùn)就知道太子府上多出姬妾，他不慌也不忙。和孩子們陪寶珠說閒話到一更二刻，打發(fā)孩子們?nèi)ニ?，把話告訴寶珠。
寶珠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詫異：“這是半路里生出來的枝節(jié)不是？”
“啊，這事兒送上門來的，豈有不要的道理?！痹?xùn)自信滿滿的笑了出來。
寶珠陪著他笑，一直忍到睡下，勾住袁訓(xùn)脖子道：“那位，位高尊榮，加壽兒定然孝敬於她，怎麼，還不收手？”
袁訓(xùn)調(diào)侃：“你敢亂議？”
“我只可憐那兩個姬人?！睂氈檫@樣道。
袁訓(xùn)擠擠眼睛：“原來，你有了小六，不再心疼壽姐兒，你倒可憐別人？不擔(dān)心她們欺負加壽？”
“別以爲(wèi)我養(yǎng)胎呢，就不知道你和舅祖父的事。我可憐她們遇上我的加壽?！睂氈槁冻鰫澣?，隨後伏到丈夫懷裡睡去。
五更鼓響後，沒有多久，宮車從宮門出來。過宮門的侍衛(wèi)只看一眼蔣德，就趕緊放行。加壽姑娘在太子中舉的第二天，又一次掐著鐘點兒去當(dāng)家。
這一回她沒有睡，見太子在角門裡候著。加壽繃緊小臉兒告訴他：“今兒我不睡，新來兩個人不是，是娘娘宮中出來的，必然是好的，但這裡的規(guī)矩未必全知，我得早早告訴她們，也免得她們出錯，不罰不好，難爲(wèi)管別人。罰呢，又傷娘娘臉面?！?
這一番話說的，奶腔童音，但太子說好。家是加壽在當(dāng)不是嗎？昨天在太后宮裡，母后還特意讓接回加壽叩頭，加壽說上幾句是應(yīng)該的。
加壽又告訴太子：“天冷了，寫字凍手，唸書也更熬神。你去看書吧，要是起得早，你就睡會兒，早飯來了我叫你去。”
太子笑嘻嘻，往書房方向走開兩步，又回過身。見馬車駛動，叫一聲：“加壽?！睂m車停下，加壽伸出個小腦袋過來，嬤嬤們抱著她的小身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小姑娘到底是個孩子，有不端莊的時候會出來。
雪地皚皚，加壽發(fā)上花鈿發(fā)出白光，和雪光一起，把她小面容襯出來，她顰著小眉頭：“什麼？”
“你知道前幾天是我抱你進去的？”太子回想起來，加壽說今天我不睡，那就是知道她以前都在睡。
加壽嘟一嘟嘴兒，再扮個大鬼臉兒，拖長嗓音：“知道?！比会崧N起小鼻子：“今天我不睡?！碧庸匾宦暎骸熬湍隳苣?，今天不睡，能把昨天的掩蓋過去？”
“反正我今天不睡！”加壽還是得意的，把小腦袋縮回去，太子回書房，她往正廳上來。
坐好，家人們來見禮，雖然壽姑娘睡過幾天懶覺，但這個時辰她會到，家人養(yǎng)成習(xí)慣。加壽掃一眼，沒有皇后給的兩個人，對這府裡的管事媽媽道：“想來不知道，倒也不能怪她們，去叫起來吧?！?
兩個美人睡在內(nèi)宅裡，大早上的，她們又不是當(dāng)值的丫頭，也不是和太子睡在一起，要侍候太子起身，睡得正香的鐘點兒讓人叫起，聽說是壽姑娘叫過去，都生出怨言。
皇帝登基沒有一年，她們到皇后宮裡也沒有一年?；屎笈禄实垡姷剿齻儯约翰唤o不好，讓人教導(dǎo)她們各種侍候，輕易不出內(nèi)宮。
對加壽姑娘是隻聞名，昨天正式見的面。這會兒都在想，又沒有成親，昨天是娘娘給太后臉面，讓給你叩頭，你擺什麼主母的譜？大早上的，她起來也讓別人去侍候。
又想到昨天她們?nèi)ザ荡钐?，太子殿下房裡的丫頭都好生厲害，也生得水靈，她們就沒能上去。太子讓丫頭奶媽侍候睡下，奶媽給她們指一間房去睡，昨天沒有如娘娘的願。
她們也不敢狠上前，因爲(wèi)娘娘有話在前，太子在應(yīng)試，不能糾纏。
本來是不著急的，加壽姑娘至少好幾年才長大，這幾年裡風(fēng)光的一定是她們。但走在往正廳的路上，北風(fēng)吹著，兩個人心思轉(zhuǎn)動不停，都猜測加壽姑娘這是打算按正室對姬妾來對她們，正室到哪裡，姬妾要侍候到哪裡。這不就把她們見到太子的機會生生砍掉一大半兒？
腹誹著，進到正廳前就不是好顏色。
見正廳燈火通明，兩邊雁翅侍立的嬤嬤女官太臨宮女、太子府上的婆子管事中間，一個又寬又大的楠木太師椅子。
離地將近二尺，這高度矮的大人坐著都將就，何況是小小的孩子姑娘。
她雖然繃著面容好生威風(fēng)，她雖然小裙襬端端正正，一下也不搖動。但兩個美人兒竊笑上來，覺得滑稽透頂。
這麼小的孩子，吃奶還是時候，你擺什麼太子妃派頭？
想著，上前來見禮。
“錦心見過壽姑娘?！?
“繡心見過壽姑娘?！?
加壽麪無表情，黑沉著臉壓得住陣腳。在她們面上一瞄，就又收回眸光，放到她抱著的手爐上。
錦心繡心一起大驚。
這......這種看人似給正眼兒不給正眼兒，活脫脫正室不用給妾體面的眼神兒，她已經(jīng)會了？
都本能的後背一僵，生出在這小孩子手裡不好混差的想法，進來前的不滿也下去不少。
“起來吧，”加壽一板一眼說著。
“昨天太后讓我不要再出宮，我就沒能給你們安排住處?！笨聪蚋械墓苁?，小臉兒上有了笑容：“她們住在哪裡？”
這繃緊面容後的一笑，讓兩個美人又是一凜。對著自己們，她高不可攀。對著管事，她就有了笑容。這說明她不是得到交待，強拉著臉兒扮氣勢，而是她已能分辨出給誰笑臉，給誰威懾。
這就更覺得不好相與。
管事的陪笑：“姑娘不在，誰敢安排住處？是唐媽媽指地方給她們睡?！奔訅塾挚刺拥哪虌?。
這裡站的人多，要不是提起奶媽來，兩個美人讓加壽震住，就沒有打量她在這裡。
見奶媽出列，美人們沮喪。
北風(fēng)呼呼，冬夜苦長。這位小姑娘自己不睡拼殷勤，這闔府的人全在這裡侍候?？磥硪葬崽焯煲@麼早，這是件苦差使。
奶媽笑容可掬，對著加壽也是奉承：“昨天您不在，怎麼安置，我可不會。但要有個睡的地方，恰好小云丫頭的爹病了，她家在城外田莊子上，她乞假回家看視，姑娘準(zhǔn)了她的，這就空下一間房，就睡在那裡。”
美人們氣上來，我們是娘娘打發(fā)出來的，你卻給我們睡丫頭房?；ハ嗍箓€眼色，齊聲道：“回壽姑娘，娘娘命我們來侍奉殿下，請壽姑娘賞下住的地方?！?
加壽麪對她們，重新又板起小臉兒：“娘娘給的人，不能住得差?！碑?dāng)即在內(nèi)宅裡指兩處宅子給她們住。
錦心繡心也不知道好不好，也不知道離太子近還是不近，稀裡糊塗的道謝，嬤嬤們請加壽去換衣裳，錦心繡跟上，見到太子妃正房，兩個人抽抽嘴角，該佔的地方已經(jīng)佔下。
廂房迎出丫頭，把加壽迎進去。錦心繡心也不知道換什麼衣裳，只知道足的換一個時辰，再出來時，加壽小臉兒容光煥發(fā)，讓兩個人懷疑私下裡睡上一覺，她們卻在外面等候。
雖然外間裡凍不到，也可以坐，但和侍候的人在一起，眼皮子都不敢落下，這一天，私下裡好些哈欠連天。
太子和加壽用飯時，她們倒是能見到太子侍候，但見太子和加壽姑娘對坐，不用別人侍候，他們兩個人，你給我，我給你，給得極是熱鬧，又是幹看著。
到晚上，加壽回宮，她們站得腿痠背累，太子去看書，她們回房歇息。幸好兩個院子離太子並不遠，安排的無可挑剔。
第二天打發(fā)一個丫頭回皇后話，報出住處的名來，皇后也說滿意。
如是這樣過上好幾天，錦心繡心熬不下去，託丫頭回話，說加壽姑娘讓她們站班兒，累得不行。
就是宮裡的當(dāng)值宮女，也是有時辰的。沒有這樣從早到晚上的候著。她們兩個又不是訓(xùn)練出來當(dāng)力士，早上起太早，到下午就有支撐不住的感覺。
皇后大不以爲(wèi)然，她只想給兒子身邊放人盯住，並不是想和加壽翻臉?；屎笾恍φf加壽懂得多，規(guī)矩上不錯，這是拿她們當(dāng)正式的妾來看，皇后是正室，她也這樣對過姬妾們，她不爲(wèi)美人們出頭。
錦心繡心沒有辦法，兩個人商議一個人跟著，另一個人說去淨(jìng)手啊什麼的，找地方去打盹。但加壽的侍候人太厲害，因她們沒有讓太子收用，以姐姐稱呼她們，一會兒見不到人，就去找回來，還是繼續(xù)苦熬著。
這一天晚上，加壽離開，錦心繡心迫不及待地去扶丫頭，往自己住處走去。在加壽姑娘面前，是不能扶丫頭的，只有這會兒，才能盡情的放鬆。
“到我那兒去坐會兒吧，”錦心叫住繡心。
繡心道：“我也有話和你說。”
兩個人往錦心房裡坐下，繡心吐一吐舌頭：“要說給我們的侍候人不少，除去我們的人以後，又是兩個大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又是四個灑掃的婆子，又有一個管全院的婆子，但你看看那眼神兒，全是盯著我們的?！?
“她還不能侍候殿下，就把我們看得這樣死，真的殿試結(jié)束，我們?nèi)ナ毯?，你說她能願意？”錦心也擔(dān)心。
繡心嘆著氣：“看著小蹦豆兒似的，鬼點子卻足。這要是大婚以後，咱們還有站的地方嗎？”兩道眼眸相接，一起咬牙：“得想個主意?！?
說是想主意，又好一會兒都沒有話。像是沒有主意，又像是不願意先說。
錦心再開口時，笑得勉強：“知道嗎？樑妃娘娘以前也是妾，母以子貴?！?
“趙妃娘娘也是這樣，她在皇上登基以前，還不是側(cè)妃，登基後有了，就封爲(wèi)妃。她身子虛，孩子沒存住，但名份上去了不是？
咬一咬牙，同時放悄嗓音：“咱們......”都明確對方的心思。
皇后不允許她們在太子十四歲以前過多侍奉，更不允許她們在加壽前面有孩子。她怕太后。錦心繡心也是答應(yīng)過的，但見到太子殿下英俊溫文，特別他和壽姑娘在一起時，那種憐惜，那種疼愛，已經(jīng)生成默契。
無子不能傍身，這個不用教，像是天生就會。要錦心繡心等到加壽長大，她們攬鏡自照，只怕到時候青春不在，而太子又要有別的新人，她們更沒有份。
“拼一拼？”錦心低低的問。
繡心輕咬住脣：“拼?！?
“那，去柳公公說的大天道觀裡去求如願符和得子符。柳公公說是他遇到的最靈驗符紙?！?
“我也知道，說忠勇王本來不進王妃的房，王妃求一道符紙，他當(dāng)天晚上就回去。”
談?wù)撀曋校蹮嵝膭?，心思翻騰跟開了鍋似的。太子的長子，庶長子也是長子。又相約不管誰有了，都照顧對方。
燭光下，兩個雪白如玉的手掌，輕輕的擊在一起。
一下，兩下，三下。
在這雪的夜晚，輕而無聲，但在心頭似起雷霆。
染著蔻丹的纖指各自收回時，都有了欣喜和安然。
拼就拼了。
“回壽姑娘，我想讓我的丫頭小桃出門買些東西?！钡诙?，錦心回加壽。
加壽眼皮子也不擡，張口答應(yīng)下來。小桃出去半天回來，外面的脂粉拿回來，錦心送一盒子給加壽。
第三天，繡心的丫頭要出門，加壽也一口答應(yīng)，除去要她們依足規(guī)矩，在別的方面，加壽看似並不約束，兩個人自覺得自由很多。
這就等符紙。
大天道觀是她們在皇后宮裡聽來的，是幾個貴夫人去告訴皇后：“他家有幾道符，不是當(dāng)天去，當(dāng)天就能得到。要晚上仙師做法，按照仙師推算出來的寫上，再沒有比這更靈驗的?！?
就是花的銀子多些，錦心和繡心一起想。貴夫人都不缺錢用，皇后娘娘也不缺錢用，所以她們不提費錢的話。
讓皇后加以青眼，在宮裡教導(dǎo)，不意味著得到金山銀山。衣裳首飾是有的，有數(shù)兒的丟了就得告訴去。月銀，一個月幾兩銀子罷了，那符求一道深的，卻要五百兩銀子，而且不拖欠。
錦心侍立，斜一斜眼，就能看到加壽姑娘在寫字。她上寫課，就練字，大家夥兒一起得陪著。錦心的手一直在袖子裡，她少了一個鐲子。而繡心少了兩個花鈿。打算符紙到手真的管用，求一求太子殿下再賞下來，就更把符紙盼得厲害。
這兩天心中有鬼，也更恭敬的厲害。
門人過來一個，帶著疑惑不解，送上來一個信箋?！皦酃媚铮@是有人說給錦心姑娘的。”宮女接過給加壽，加壽看看，是個封死口子的，隨手給錦心，又去寫字，問上一句：“是什麼？”
錦心不敢違拗，她也不知道是什麼，也沒想到是真的，當(dāng)場來看，往外抽到一半，明顯有一聲吸氣聲。
她自驚自怪，把加壽驚動。放下筆從容地看過去，不由得眉頭皺起。見是一張黃表紙，上面有丹砂畫的龍飛鳳舞。
小臉兒，又是往下一沉，加壽腦子裡轉(zhuǎn)開來。
還沒有等她轉(zhuǎn)完，外面又送上一個同樣的信箋：“給繡心姑娘的?！奔訅鄣男∧槂汉弦缓?，也讓繡心自己打開，又是一張黃表紙，丹砂畫得鳳舞龍盤。
“殿下，壽姑娘請您過去，說有件事情她理當(dāng)打發(fā)，又還想請殿下一同發(fā)落。”
太子示意冷捕頭離開，帶笑問來請的人：“加壽也有不能的時候？等我去笑話她?！迸d沖沖的往正廳上來，在外面見到裡面氣氛不對，也聽到裡面的哭泣聲。
太子慢下腳步，是母后給的兩個人。
叫什麼來著？他還沒功夫去記。他心裡只有春闈，還有政事，還有加壽，都不知道歡好是什麼滋味兒，兩個人來的日子又短，如果不是出自母后宮裡，太子殿下視而不見。
這就聽上一聽，她們犯了什麼錯？
在這裡感嘆一下，也難怪加壽要請自己，事涉到母后，她不自己處置這是謹(jǐn)慎。
緩緩的走著，沒有幾步，聽了一個一清二楚。
一個美人哭道：“我們有什麼錯？姑娘您是怎麼了？我們是皇后娘娘給的，我們是娘娘的人?！?
另一個美人也哭：“天冷，我頭疼舊病發(fā)作。以前求這張符不用吃藥就好，這就還是繼續(xù)的求，”
符？
太子一個激靈，他來以前，和冷捕頭說的還是這件事情。
這就快步進去，兩個美人見到他來，更是哭得悽悽慘慘，口口聲聲喚著皇后娘娘，請?zhí)拥钕聽?wèi)她們做主。
太子冷冷的掃上一眼，走到加壽身邊，見她小臉兒青著，輕輕地問：“出了什麼事情？”加壽一言不發(fā)，女官送上兩張黃符紙，上面丹砂字跡鮮血似的駭人。
太子看上一眼，這就怒不可遏。
這上面不是爻辭，是梵文。
佛教昌盛已久，很多有條件的人會學(xué)習(xí)梵文，看梵文原文經(jīng)書。太子也學(xué)過，這就看得明白。
一張符，是詛咒加壽死去。
一張符，是保佑她們早得貴子。
太子驟然激紅面龐，頓足大罵：“豈有此理，還有沒有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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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麼麼噠，
求票票。貌似這個月仔真的沒忘記哈。給自己一個麼。記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