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執瑜袁執璞殺蘇赫的事情是去年,在邊城傳開又已到京中。哪怕梁山王預先知道來的人是蘇赫的兒子,可以讓三軍改變說詞,卻不能讓幾個邊城的人改口。
布和早就混到軍中逼問,在邊城打聽,知道他的殺父仇人是誰,繼續挖地的他冷冰冰掃過蕭戰一眼后,生硬的道:“梁山小王爺?名氣可以!但我不要你!”
泥土飛濺中,他又專注于尋找父親的棺木。
保護胖舅哥的意思,蕭戰不對布和說實話。但見布和不相信,戰哥也不必辨個不休。見這個人帶來的人不多,約上百個。而父親帶來的人比他的多,這里離大營也不遠,這個人聚精會神的還在挖,蕭戰不佩服他不懼,因為戰哥兒處在相同境遇不會比他差。是認出他的身份。
“你是蘇赫的兒子?”以蕭戰來想,不是兒子沒這份兒認真。
布和不理他,此時仿佛只有挖地才是他頭一件大事。
有人打馬過來對加福回話,讓包圍圈已成。加福對蕭戰使個眼色,蕭戰壞壞一聲大笑:“那里沒有你爹!”
“狡詐的漢人!”布和大罵著,把帶來挖地用的鐵器丟下,雙手一擺鳴擊有聲,寒光似飛虹把這里籠罩,是他腰間的雙刀出鞘,大叫道:“還我父親棺木!”
對著蕭戰走去以前,凜凜生威:“蘇赫之子布和!”
“不和?我也沒打算跟你和氣。”蕭戰調侃著,手中雙錘舞動幾下,銅錘互擊咚咚幾聲震上人心,布和的刀光也在這敲擊中寸寸粉碎。
布和走過來的步子就慎重的多,雙刀凌起的時候也不是大意招式。蕭戰舉錘接住并不吃力,梁山王松一口氣,蕭戰也暗道一聲不過如此。
戰哥在京里就聽說,他們吃牛羊肉為主食,因此力氣都大。但見這一刀力氣平平沒什么稀奇,戰哥雙錘飛舞甩開身段,帶著拔頭籌的彪悍。
梁山王知道這些人狡猾上面并不差,為兒子認真的觀望。加福指揮著人,包圍圈慢慢的收攏來,分散開來的人數是他們的數倍之多。
黑暗中四面的人馬一點一點露出崢嶸,再收攏,已在一箭之地以內。隨著包圍圈的縮小,戰團中忽然來了猙獰。
梁山王一直沒放松,一眼就看出來,驚呼示警:“戰哥小心!”布和已狠狠一刀磕在蕭戰的錘上。
大力氣如平緩的海面驟起海嘯,蕭戰也大意了是真的。身子一歪,側到馬腹的另一邊去。
罵上一聲:“使詐!”人將起還沒有起來,在這個方向也能看得很清楚。見呼喊連起,布和等人對著快要收攏的包圍圈一端,狂風驟雨般沖擊而去。
他們這一會兒使出全力,人如尖刀,馬也如尖刀,包圍圈離得又近上來,硬生生的在包圍圈中撕開一個缺口。
四面刀光聚來,他們中有的人中了刀,有的人中了箭,但只要不是馬倒下,沒有一個人后退或停上一停。最前面的人中刀最多,鮮血在馬蹄下步步滴落,但打馬如飛依然不停,用他的人和馬打開這個缺口。
而沖出去以后,在后面的人中箭最多。有一個人后背跟個刺猬似的,也貌似已氣絕,但還在馬上直挺挺的,用他的身軀護住前面的人。
布和的人在中間,讓簇擁著狂奔離去。黑暗中只有一聲狂呼:“梁山王!我還會來找你的!”
蕭戰已坐直身子,喃喃低罵:“狡猾小鬼,小爺今天讓你欺負一回。”他的爹安慰他沒事,安慰兒子吃個小虧也不錯,以后就不會大意。蕭戰到底意難平,回帳篷去,抱著腦袋快貼到地面上去。加福微笑并不勸他。
他的爹讓他坐直:“你這樣怎么說話商議。”
蕭戰甕聲甕氣:“商議什么,我吃了虧?這有什么好商議。”
他的爹瞧不下去:“瞧你那點兒出息,論輸贏你也沒有輸,不過就這一刀上了當,就這點子事情你就懊喪,你還是我兒子嗎!”
“是啊!”蕭戰跟老爹斗嘴總是不會落下風。
梁山王讓逗笑,走去在他后背拍拍:“是我兒子趕緊坐好了,咱們爺倆合計給你舅哥寫信。”
蕭戰聽話的真的坐直,和加福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對梁山王道:“不能寫。”
“為什么不寫?人家跟他有殺父的仇。說起來這事有趣,加福你的爹當年跟蘇赫怎么結的仇,祖父有沒有說給你們聽過?你爹說過沒有?”梁山王說著,自己忍不住一笑。
小倌兒殺了蘇赫的爹,是蘇赫的殺父大仇人。如今輪到小倌兒的兒子,還是蘇赫兒子的殺父大仇人。梁山王對兒媳婦好笑:“你們家是蘇赫家的克星是怎么的。”
在案幾后坐下來,大手去摸筆:“人家要尋仇,正好,是個把瑜哥璞哥叫回來的時候。我舍不得這倆小子,真怕他們不回來。”
蕭戰提高嗓音阻止:“不能寫信!”
梁山王把筆一頓,瞪起眼睛:“你不讓寫,萬一這個叫不和氣的跟蘇赫一樣跑到京里去鬧,驚擾京中反而不好。不如就在這里解決。”
王爺悠然愜意:“哎喲,我的干兒子們要回來了嘍。有人尋他們報仇呢,太后也攔不住吧。”
瞄瞄一對小兒女還是不贊同的眼光,梁山王笑道:“放心,有我在,他們來了也不會吃虧。戰哥今天這大意勁兒,真不像我兒子。不過有老爹在旁邊,你也沒吃著大虧不是。咱們的地盤,哪能吃大虧,老爹我哪有那么弱......”
加福對蕭戰看看,蕭戰沉下臉:“笨爹,寫了也不讓你發出去!”
梁山王有些來火:“敢情你們倆個不想他們回來?”惋惜浮現在面上:“往軍中走過場也沒有這樣走的,只呆幾個月太少,以后吹牛也不漂亮。”
“我和加福都想他們回來,但是催促的信,誘導的信,不管什么信,只要是有讓舅哥來的意思都不能寫。”蕭戰嚴肅。
加福也正色:“父帥,我哥哥們不是膽小鬼,但您要是寫了有人尋他們報仇的信,太后只怕下道懿旨不讓他們過來。”
梁山王對這事的想像力只到他的母親那里,他的母親也不愿意他早早從軍過,梁山王以為太后跟母親攔一攔,攔不住也沒有辦法。再加上他稀罕干兒子們,他報“霸占”的仇還沒有報得滿意。就把太后重視的程度忽略很多。
聞言,他納悶上來:“你家有那么多孩子,太后不缺孫子陪不是。再說你爹在軍中頗有戰績,現在又是兵部尚書,他的兒子理當前來,應該前來,不會鬧到下懿旨的地步吧?”
“會。”
“那是長孫。”
“太后有再多的孫子也不嫌多。”
“大哥二哥要是能離京,不出正月就會離家,這會兒已經到了。這會兒沒來,只能是太后攔著呢。”
梁山王在這樣的話里傻眼,對著準備寫的信看看:“那應該怎么辦?不讓瑜哥璞哥來,那不和氣又不信人是戰哥殺的,一不小心他跑去京里,不行不行,這可不行......”他搖動大腦袋。
蕭戰攥緊拳頭:“所以只有一個法子,把這個不和氣找出來,我殺了他。一雪剛才大意的恥辱,舅哥們也就沒有兇險。”
“哎,你怎么還記得剛才,那點兒事算什么。”梁山王換一張紙,提筆又寫,邊寫邊抱怨:“多好的小子們,以后再不來了多可惜。也罷,我給邊城寫信,讓他們嚴防不和氣混到京里。戰哥加福,這消息一定會傳到京里,到時候你哥哥們怪,你們攬著。”
第二天遇到陳留郡王,梁山王討他的主張。陳留郡王也是一個意思:“他們來,就來了。不來,千萬別催。不然太后罵你也就算了,別把我也帶上。說我不攔著你,我平白地讓你冤枉。”
梁山王無話可說,回去想想干兒子便宜不能再占,自己生了好大一會兒的氣。
忠勇王府的門前時常沒有車水馬龍,看門的人大多時候懶懶的打著哈欠,冬天隨著日頭移動曬暖,夏天避在門道內吹風。外面有馬蹄聲時,他伸出的腦袋懶洋洋,還在想這是誰臨時停馬在門前?
這一看,見一個精干打扮的少年,穿一件藍色行衣,背一個包袱,正從馬上取另一個包袱到手上。
側臉上的眉眼兒能看出是誰,看門的人張口結舌,直到少年走進來,才吃吃道:“大大大,這莫不是大公子玨哥嗎?”
常玨面上有焦急,匆匆地道:“把我馬牽進來,祖父還是住在原來的房里?”
“是是是......”看門的人還沒有從震驚出來,說話還是這個腔調。
常玨顧不上多看他一眼,大步走進去。
自從他的父親讓問斬以后,祖父憐惜他,帶著他住的時候居多。拜過董大學士為老師,董大學士厭棄他的母親,以學業為借口不讓常玨常見母親,忠勇王采納他的建議,王爺又與王妃不和,和孫子常年不進二門。
從大門進去,比角門進去近的多。
在他走上甬道,看門的人才有一句完整話出來:“我的天呀,玨哥變了這么多。”
這句話也是一路之上見到常玨的家人同感。忠勇王見到孫子,也是又驚又喜:“玨哥,你長高了,也俊了,也曬黑了,”最后一句才是:“你怎么回來了?”
常玨對著他同樣是震驚,他瞪著忠勇王從床上起來的身子,聞著房中的藥氣,撲上前抱住祖父:“您病了嗎?病了怎么不叫我回來.....”
仰面看祖父的精神也不好,面龐憔悴胡子稀落,頭發也眼見的白更多。常玨流下淚水:“您別嚇我,您不舒服應該叫我回來侍奉才是,”還有一件事情:“老師,他真的去了嗎?”
在軍中看到邸抄常玨不敢相信,當即請假回來,馬跑的也比跟去侍候的家人快。家人這會兒才到京門,他已到祖父面前。
忠勇王聽到這句話,精氣神一起上來。眼珠子溜溜放寒氣,破口大罵起來:“別提你的死鬼老師,死老頭子早就應該死,我們祖孫全讓他哄騙!死鬼,死老頭子!”
常玨駭然:“祖父您在說什么呢?那是我的老師啊,他教我學業,指給我前程。如今我在水軍中呆的好著呢,我有幾個好兄弟,平時相伴不孤單,有事能互相照應。有一位師兄在附近為官,老師托他照顧我,他對我很不錯......”
“玨哥,你我全讓他蒙騙了啊,”聽到孫子這樣說,忠勇王淚水也流,迫不及待的說起來。
“為你請他當老師,為的是你能有前程。萬萬沒有想到他臨死前寫好的一道遺章,把你的前程全堵上。”
抄文在他睡的枕頭下面,這就方便一摸就出來,送給常玨:“你看,你好好的看,姓董的死鬼老頭子,把你害慘了!”
常玨回來以前,在路上悲痛老師好幾天,見到祖父又是一陣的話,他神智還不在清晰中,勉強看過沒有毛病,對指責家里的話一句也沒有留神,對祖父哭道:“老師知道要西去,還心系政事,祖父您怎么能罵他呢。”
“你看明白!”忠勇王咬牙,拿個手指頭把關鍵的地方指出來:“他把咱們家評的一文不值。”
常玨已不是以前的常玨,出門的日子不過年余,因為沒有長輩們周護,件件要自己尋思對錯,見識上增長很多。想錯就碰釘子,不想對也不行。
是不是就此就想的正確能當皇帝,能當權臣,那還早得很。只是比原來有增長。
他繼續地哭,請他的祖父不要罵董大學士:“老師原沒有說錯,水軍的將軍就是這樣,有能耐的就當官,沒能耐的有裙帶照應,背后也讓人指指點點。祖父您不要為這一句生氣,我會中舉的,我回去努力攻書。不再讓咱們家讓人說話。”
“傻子!”忠勇王叫出來,這個時候才想到有些內幕孫子不懂。把他的手扣得緊緊的,壓低嗓音好似耳語:“知道嗎!咱們家有件祖傳的圣旨!”
“啊?”常玨一怔。
“那是祖宗求來的!上面寫著蕭氏子孫,世襲為王。歷朝歷代,以為證物。跟別的賞功名的圣旨上話不一樣。”
常玨呆若木雞:“咱們家姓常啊。”
“這圣旨是給咱們家女祖宗的!”忠勇王還在為董大學士生氣,嘴里嘶嘶的抽著冷氣,饒是這樣他也把下面的話能說清楚:“我本想等你十八歲,就帶這圣旨進宮去求皇上,把王位傳給你。你死鬼老師的遺章說什么梁山王有功勞,鎮南王不倚仗的話,皇上見到以后,就讓太子見我,暗示我在王位幾十年無功無勞,讓我這就傳位給你伯父!”
常玨多少有些明白,祖父對他的疼愛他自小就知道,他相信祖父心中只想把王位給他。但讓他現在就改變成痛恨董大學士,他還是不能。
在他少年成長的歲月里,點點滴滴都有董大學士的身影。那時,董大學士就是還沒有打算對張大學士言和的時候,還有打算讓常玨爭王位的時候,也不會教導他覬覦王位。
這位老師只會教學生上進,是個賢才人才,王位也罷,前程也好,自然而來。
有這些話在前,常玨想想伯父是世子,傳位給他并沒有錯。
要說對王位沒有想過,這不可能。但也想到自身的情況,父親是罪官,母親出身也不高。在這方面的心,時常是灰的。
從祖父嘴里聽到的話,又有皇上之命,太子之言。常玨此時慶幸上來。他慶幸他的老師早早給他指點前程,他不要王位也能過得快活。
他還是不能恨他的老師,也就實話實說:“傳王位給大伯沒有錯。”
“不行!”忠勇王嗥叫一聲,受傷的野獸似的,聽得常玨心頭痛楚,做了一個不應該小輩做的舉動,張開手臂把祖父抱在懷里輕輕撫著。
忠勇王在這樣的懷抱里得到慰藉,更堅定他的堅持。他享受的倚著孫子閉上眼睛:“玨哥兒,你別擔心。祖父從太子府上回來就裝病,你伯父上奏章說緩一緩,說我病了,祖父還能為你守著,守到你長大。”
常玨怔忡:“伯父為您上的奏章嗎?”
“是啊,我是他老子,他是我兒子,他不為我考慮怎么能行。”忠勇王說出來,自己沒覺得絲毫不對。
常玨低低嘆氣,祖父偏心自己,伯父卻要向著他。家里的這些事兒,讓他無言以對。
而在他心底,董大學士又浮現出來。平時對他教導的話也似在耳邊。一道低低的嗓音在常玨心里起來,反反復復的訴說他的祖父是錯的,是錯的。
常玨愛憐地把祖父扶回床上:“裝病也累人,您歇會兒,我先去董家拜老師靈位,回來再陪您好好說話。”
忠勇王對這事情不滿,但在孫子手底下笑得歡暢,勸阻也是滿面笑容的那種:“別去了吧,這個老東西壞的很,他壞你的前程。”
“可他總是我的老師,我得去祭拜他。”把被子給祖父蓋上,常玨給他一個微笑:“我很快就回來。”
轉身要走,“玨哥!”忠勇王又叫住他,面上又氣憤的扭曲:“你知道嗎?我聽說他和張大學士有勾當,他鉗制你把王位讓給玟哥。張大學士不再插手太子內宅。”
這話聽著還是讓人不痛快,但要找答案也得往董家去一趟。常玨說聲知道了,出門來見跟的家人也到了,讓他帶馬說去董家。
就要出大門,有個丫頭匆匆走來:“大爺回來了,王妃讓進去見見呢。”常玨按原先打算的:“等我拜過老師回來,就去見祖母。”
就又要走,又一個丫頭跑著過來,尖聲道:“大爺大爺,二太太就出來了,您這是往哪里去?”
常玨皺起眉頭,對丫頭紛亂的裙角看看,從沒有覺得母親的人這么不規矩過。不由得怒了:“母親身體不好,等我慢慢進去見她不好嗎?她要出來你怎么不勸!勸回去!”
老師離世不能告訴他的疑惑,加上祖父剛才說的話在心里翻騰,常玨一刻也不想再停留,重重一拂袖子走了。
在董家門前,常玨這才真的相信董大學士真的去了。擺設裝飾上都有改動,素色扎痛他的心。
董仲現在衙門里,董大人悲痛滿面地出來,麻衣在身的他把一封信交給常玨。常玨戰戰兢兢打開來,見里面寫的是:“.....汝無嚴父,又無孟母。祖父溺愛,終不是立身之計。唯自省自勉自督自查,方為上進之道。汝需牢記,誤一時之功,有如自毀長城。誤一日之功,有如珠玉拋擲于泥中.....”
“老師!”常玨腿一軟跪倒在地,伏地大哭起來。董大人在一旁也哭起來。須臾先收淚,勸常玨也住淚水,帶他去在家里供奉的董大學士靈位前祭拜,常玨又是一場大哭。
臨走以前,董大人帶他去看父親留下的東西。滿滿三大屋子書,董大人把一份書單子給常玨:“這些是父親書房里常看的,也有他的看書心得,有些是孤本,但對你來說,助長你的前程才是真正的價值。指明留給你。”
常玨哽咽難以言語。董大人嘆口氣:“這幾個月給你寄書的人是我,信也是我模仿父親筆跡寫給你。如今你回來了,應該把書送到你家。但我說句實話,你家里除去你弟弟玟哥,再沒有愛書的人。這書又是給你看的,不如放在我家里,你慢慢的取吧。等你成家立業,到時候你再來全部取走。”
常玨讓“你家沒有愛書的人”這話噎了一下,隨即趕緊說好。他的弟弟常玟有外祖父張大學士的無數書籍可看,不見得就會相中他的書。讓董大人說對了,這些書拉回家也沒有人用心照管,還是放在董家更妥當。
回家的路上,常玨心定如靜水。王位在他眼里空無一物,因為他已有老師留下的一座無價長城。
去見祖母,常玨主動地提出:“我會勸祖父把王位給伯父。”忠勇王妃和小張氏愣住。她們再焦急也不會逼迫剛進門的常玨,真的是只想見見他。
卻聽到這樣的話,忠勇王妃內心懸著的石頭落下,羞愧上來。
面前這個孩子,因為他母親的緣故,忠勇王妃從沒有喜歡過他。今天見到他頗有大人模樣,又說出通情達理的話,忠勇王妃落下淚來。
本來要說的話不知去了哪里,忠勇王妃拉著常玨坐到身邊,想到什么就說到什么。
既然他不要王位,那理當給他補償。王妃讓小張氏取來庫房的冊子,親手把貴重的東西點給孫子看:“這些給你,這個也給你,你放心,家里的東西不會虧待你。”又當即把她自己名下的鋪子給了常玨三間。
常玨嗓子眼里堵堵的,眼前晃動的只是董大學士。他的祖母一直不喜歡他,今天是他記憶中祖孫最親熱的一回。像是頭一回吧?他這樣想著,淚水也無聲的流了下來。哪怕他的老師是祖父嘴里說的“利用”了他,常玨也還是感激他。
忠勇王妃命擺酒的功夫,常玨去見母親。常二太太和忠勇王一樣,怒不可遏地把董大學士罵上一頓:“你讓他生生教壞,是他叫你讓王位的吧?你是我的指望,你如今生生退讓,我在這個家里還有活路嗎?”
二太太的天和地都塌下來,她還指望兒子為她報讓小張氏夫妻送官的仇,現在全沒有指望。
她絮絮叨叨的罵著,直到常玨聽不下去:“適才祖母和伯母給我看過,歷年給母親的使用并不缺少,母親要真的住不下去,兒子有薪俸,養得起母親,跟我走吧。只是粗茶淡飯些。”
常二太太問問他的薪俸有多少,還是愿意留在家里。
執瑜執璞有兄弟們陪同上路,日子快活的似自由自在的小鳥。跟來的少年們大多沒出過這么遠的遠門,又興奮又新鮮,讓他們一路上笑語不斷。
胖兄弟遇到這顯擺他們會走道兒的機會,破費幾天行程,沿路的名勝古跡游玩一回。
也遇到過強盜,不夠他們打的。也遇到黑店,有意去住,半夜拿下就地報官。
他們就落到邵氏張氏后面,這一天來到袁家小鎮----少年們在宮里見過仿制品,都要求看看真貨,邵氏張氏帶著龍書慧等已準備好迎接。
二位公主笑瞇瞇:“瑜哥璞哥回來了。”兩個人肚腹微隆,原來是念姐兒差不多有孕的日子,她們也有了。過年本為好和丈夫相聚而不回太原,現在是為安胎,暫時真的不能坐車馬回去。
兩個人欣然得意:“舅母侯夫人就是這樣,也是有了加壽在這鎮上安養。”
胖兄弟陪她們說話的功夫,外面鋪子里哄笑聲陣陣出來。公主催著胖兄弟出去:“別怠慢你們的客人。”胖兄弟出來看看,是為吃的開心而哄鬧。
什么干菜,什么鄉下土法制出來的糖.....不管什么大嚼一通,還說要寫在家信里炫耀他們吃了真正的壽姐兒鋪面。
住上三天,鎮外的風景逛了逛,大同城里國公府吃的送行酒,雖有張豪在,龍四也不放心,這是姑母家的寶駒子,一點兒閃失不能出,龍四把他們送到軍中。
梁山王聽過通報樂的顛顛兒,喝命親兵:“升帳!命新來的報名而進!”親兵稀里糊涂問一句:“王爺,新來的沒品級,沒什么可報的。”梁山王哈哈大笑:“沒品級就報姓名,我說的難道不是報名而進嗎?不報姓名的哈哈哈哈......”笑得親兵直發呆,王爺擺擺手還是興致暴漲模樣:“按我說的安排。”
“咚咚”,戰鼓聲響徹軍中。在王帳外,由執瑜執璞陪著的少年們大開眼界。流水似的士兵列隊而出,在王帳的前面組成一道洪流,分列兩邊,又似山神般聳立。
在他們的后面是將軍們,一排一排甲胄鮮亮張揚,一張張面龐殺氣騰騰。
護心銅鏡可以照出人影子,腰間刀劍似時時鳴跳飲血。而少年們壯志凌云的抱負就在這全軍剛猛的氣勢中破繭而出。
他們的面龐讓照亮了,他們的熱血就此沸騰。他們的世家公子昂揚的聲氣兒自覺的壓下來。他們說話的腔調都帶出小心翼翼。
悄聲打聽:“瑜哥璞柯,等下進去要怎么回話才氣派,趕緊的教給我們。”
“亮功夫最氣派。”在執瑜執璞看來只有這條。
少年們把手往腰間佩的刀劍上按了按,嘴唇也抿了抿。但還是有一個想了起來:“沖撞王帳也好,咆哮王帳也好,是罪名吧?”
“是啊。”執瑜執璞帶著這句還要問的神氣,注意到少年們的舉動。兩兄弟笑了:“校場是打架的地方,王帳不是。”
“哦......”少年們長長的一聲,但手還是沒有放下來,看亂轉的眼珠子,都還在尋思等下一進去,怎么威風怎么顯赫才好。
“王爺到!”
數聲大喝從幾個將軍嘴里出來,把少年們心思打斷。他們剛才是聚精會神,這會兒是高度緊繃,絲毫不敢分神。
從打起的大帳簾子看進去,見數位品級高的將軍目不斜視,簇擁著一位大個子出來。他身著黝黑暗光盔甲,腰系黃金帶。大黑臉兒不比他的盔甲差。銅鈴眼大嘴巴,正是梁山王蕭觀。
梁山王步步行來,氣勢如山如岳。但還沒有等少年們進一步景仰他,帳篷里將軍們齊齊拜倒:“末將們見過王爺。”
“啪啪啪......”的盔甲落地聲把少年們未出的心情推到極致。等到這景仰一步一步出來時,已成仰望。
他們摩拳擦掌,互相擠眉弄眼,或低聲商議,都想成為頭一個進去展示貴公子風采的人。
但梁山王一拍案幾,怪叫一聲的一句話,讓他們回到清醒。
梁山王對著外面那個樂,哈哈大笑道:“外面來者是誰?”
值日軍官進前回話:“回王爺,是京中功勛子弟前來投您。”
梁山王一晃肩頭,得意洋洋道:“讓他們報名而進!沒名字的,報爹而進!哈哈。”仰面雷般笑聲。
少年們知道不對,把上一代的一點兒小過節想起來,對王爺盡皆鄙夷。
“這么大個兒的王爺也會記小仇?”
“那也不算仇吧,真真讓你說對了,這么大個兒的王爺這些年過去,居然還記得。”
另一個道:“是看我們太神氣了,會把戰哥打下去,所以他給殺威棍呢。”
合計著:“咱們殺他的威風也罷。”
有一個邁步而進,腦袋高昂著,腳步重重的,肅穆而又凝重中只多一點不夠穩重,那就是眼神兒斜睨著,由剛才對王帳的恭敬而轉為渾然不放心上。
梁山王看清他的面容以后,雖然他常年不在京中,也不用等報名字就認出來。他把樹刀劍刁難也忘記,直接在案幾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將軍們讓他笑得莫明其妙,而認出來的陳留郡王、龍氏兄弟大為不滿。陳留郡王清咳一聲正要指責王爺禮儀不端,蕭戰在他前面開口:“爹呀,差不多了。”
蕭戰倒不認為他的爹禮儀不正,而是認為威風不足。看看這笑的固然張狂,但王帳這點兒威嚴全讓掃干凈。
梁山王壓根兒沒讓勸下來不說,反而拍打著案幾大笑特笑。另一只手指著進來的少年,笑得快要喘不過來氣:“看他,快看他,看.....哈哈哈,”
進來的人也郁悶了,氣呼呼瞪過來。
將軍們也糊涂,耐心分辨王爺試圖找出原因。
“吏部,哈哈,吏部......”
少年自己明白過來,大喊一聲:“吏部尚書之子阮瑛見過王爺!”
這一個進來的是阮梁明的兒子阮瑛。
帳篷里抽氣聲此起彼伏,大家都弄懂王爺大笑的意思。而梁山王勉強收到笑聲,還是越想越好笑,但說話已能囫圇。
“都看一看吧,這是誰?吏部阮尚書的獨子。”梁山王心花怒放,臉面兒忽然大到無邊那感覺。沖著阮瑛還是樂:“小子,你爹當年跟我沒少打架,你也有落我手里的一天。”
阮瑛鼻子差點氣歪,在外面的少年鼻子也幾乎氣歪。果然,大家誠心來投他,這位王爺只記得父輩間的舊事。少年們在帳篷外面鼓動阮瑛:“咱們還不是他的人呢,別跟他客氣!”
阮瑛一挺腰桿子,雙手叉住對那張樂上天的大黑臉兒冷笑:“我爹說當年舊事沒結束,打發我來這里見天兒揍你!”
“好,”
“說得好,”
“就是這樣,別對他客氣!
在外面的少年們高聲喝彩。值日軍官走過來,對著阮瑛大怒:“不想在這里滾你的蛋,這是王帳,不是京里你家,更不是你老子的衙門,小子,放明白點!快給王爺下跪賠罪!”
少年們群情振奮,見到這一幕,主意想也不用想只有一個,紛紛道:“揍他!”
而阮瑛也是不考慮別的主張,在少年們話出來,值日軍官繼續發火的同時,抬手一拳把值日軍官打倒在地,不等他起來,又踹一腳,罵道:“小爺眼里哪有你!這不是我爹的衙門怎么了?不是京里我家怎么了?不客氣點兒,我們全走了。”
腦袋昂的跟進來時一樣,往外就走,邊走連喊:“梁山王嫉妒賢能啊,梁山王不能容人了,梁山王攆我們走,咱們走了......”
少年的嗓音王帳都呆不下去,往外面一個勁兒的躥。
這下子梁山王笑不出來了,龍氏兄弟放聲大笑,給阮瑛鼓勁兒:“說得好。”
外面的少年們唯恐天下不亂,跟著叫嚷:“梁山王目中無人了......”
霍德寶要不是已在軍中熟悉軍規,他也想嚷幾句。但他能讓軍規鉗制,只能嘻嘻地陪著。
郡王們也好,將軍們也好,面面相覷瞅著王爺,也有等著看笑話的。看你怠慢他們,這吏部尚書的公子也不是好惹的,他咆哮你的王帳,他還蔑視你呢。
梁山王有點兒發蒙,換成是別人,他臉一翻推出去就打軍棍。但前太子黨的后人他要惹,還不止一個前來,他倒還真得掂量下。
一時沒有主意,蕭戰腳尖一蹬,“騰”地出去到了阮瑛面前,鐵青著臉質問他:“你是來投我父帥的還是投加福,要是投我父帥,趕緊滾!我爹眼里沒有你!要是投加福,福姐兒會用人,小魚小蝦到她手里也能起大風浪,你就留下!”
阮瑛想大老遠的來了,真的這樣一怒回去不是光彩。再說了,他們這些人沖誰來的?一沖執瑜執璞,二沖的就是加福。第三,就是陳留郡王。王爺可以忽略不計,因為不管沖誰都在他的軍中,也就不會存在否定王爺的意思,只是不理會他就是。
阮瑛就厲聲回道:“自然是投加福!難道投你不成!”
外面的少年們跟蕭戰沒少打架,在外面怪叫:“沖你戰哥,我們全不來。”
“福姐兒福姐兒,我們來投的是袁加福!再沒有第二個。”
“有,怎么沒有,我投陳留郡王。”
“我投葛通叔父,”
“那我就投寶倌。”
梁山王撮起眉頭勃然大怒:“后面的話老子當沒聽到,以后給老子牢記不許再說。”案幾上又是一聲啪的作響,梁山王重樹威風:“來人,侍候侍候這些投我兒媳婦的。”
“嘩嘩啦啦”一陣響動,寒光似的刀劍高高舉起。凌離冷笑一聲:“梁山王,你好威風!”他的兵器在馬上,這會兒方便的抽出的就是佩劍,執劍在手,對著刀劍陣一路打去。
“嗆嗆啷啷”聲中,凌離仗劍直到王帳門前。親兵們怒目:“收起刀劍!”
凌離不答話,把個劍尖對著梁山王晃上一晃,大有威脅之意,這才收劍入鞘。
親兵們又怒目,對這群貴公子不滿,故意說錯,喝道:“來者何人,報爹而進!”
凌離倒也不生氣:“凌洲之子凌離!要問凌洲是誰?”手一指梁山王:“你知道!當年打你的人就是我爹。我爹說打你不足,我就來了!”
梁山王為人嘻哈,沒正經的時候居多,但這會兒是在王帳,是個最嚴肅的地方。見到少年們猖狂,擁戴梁山王的將軍們都有不服,又見到阮瑛把值日軍官也打了,索性的他們走出來一個。
大步囊囊直到凌離面前,邊走邊罵:“什么玩意兒,斷奶沒有就敢在這里喧鬧!看老子好好教訓你。”
他的話說到一半,人也還沒有到凌離面前。凌離身子一繞,已輕輕巧巧到了將軍身后。
陳留郡王為他叫好,這位將軍臉漲得通紅就要轉身。他盔甲在身轉的也算靈活,但便衣的凌離更加敏捷。又一繞,還是在他身后。在這位將軍又要轉身而還沒有轉的時候,認準虛弱的地方,一拳搗上去,腳底下又一絆。
將軍站立不穩,身子往前飛出。凌離壞壞的在他背上又推一把,大笑道:“倒也倒也,今天讓你知道知道小爺的厲害!”
“撲通!”
沉重的一聲震得地面輕動。
這是個粗壯的人,盔甲又重,背后又吃力,這一記摔了個嘴啃泥。
這還不算完,凌離又是一步過來,往上一坐,正坐在就要跳起的將軍后腰上。
“撲通,”又是一聲,這一位重新又摔下去。他的背上凌離安然不動,悠哉游哉,已看到加福在哪里,對她笑嘻嘻:“福姐兒,進見禮到了。看我還能投你嗎?”
加福露齒一笑,讓他起來。梁山王父子一起面上無光。起來的將軍罵著還要再打,梁山王看不下去,喝止他:“罷了!你太輕視他。這一個一個的都不是好相與。”
凌離洋洋得意站到阮瑛身邊,在加福的身后。
不過進來兩個少年,一個打了值日軍官,一個打了位王爺的親信將軍。帳篷里揚起微妙的氣氛,凡是梁山王的人怒氣上來,凡是看笑話的覺得意味上來。
都爭著看第三個是誰,見第三個進來的也是一瞪眼,對梁山王咆哮:“我是你侄兒!”
往加福旁邊就要過去。
滿帳里不認得他的人,驚駭的下巴快要掉下來,都知道梁山王沒有兄弟不是嗎,他唯一的兄弟,他自己時常提的,是兵部尚書小倌兒。這是誰行騙行到王爺面前。
陳留郡王、龍氏兄弟認得,又笑個不停。梁山王回他一瞪眼,咆哮回去:“是我侄怎么了,報爹!”
“禮部尚書之子方瀾!”
梁山王瞇起眼:“你小子,你小子.....”幾句解氣的話還沒有出來,方瀾挺起胸膛:“您敢刁難我,我就把我爹和你的舊事說出來!”
人人看得到梁山王嗆得面色一滯,隨即臉上紅一塊白一塊青一紅,讓氣堵住嗓子的那難過。
他抬起手,都以為他要一指就要大罵的時候,見王爺這只手擺一擺,停一停,動一動,又停一停,最后憤然一指加福,只有一個字:“去!”
方瀾大勝而歸似的驕傲,來到加福身邊,少年們回他:“是什么舊事?”
方瀾擠著眼睛小聲地笑:“我不知道,我嚇他的。看他讓嚇的。”少年們嘻嘻著,對他翹起大拇指。
但見梁山王呢,很快就從不悅舊事中走出來。他也是驕傲的。舉手示意外面先不放人進來,環視帳中一眼,有了一番飛揚跋扈的言語。
“吏部尚書、兵部尚書、禮部尚書的公子都到了,這是給本王面子。”
少年們悄悄嘖舌,這臉面兒是怎么給自己貼上去的,不是說過,來投加福來投加福來投加福。
“現在只有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刑部尚書家的人不知在哪里?”梁山王解氣地一字一句道:“三個膿包蛋!大家不要笑話他們,家里沒有好兒子,他們不敢來。”
戶部尚書陸中修卡過梁山王糧草,工部尚書丁前卡過梁山王軍需,刑部尚書柳至就更不用提,前太子黨的舊帳還沒有清算完,柳國舅又膽敢搶加福,他是王爺眼里頭一號兒的大壞蛋那行列。
王爺在今天報一回仇:“不敢往軍中來的兒子們,只能當姑娘養著!”
“是!”王帳里皆是出生入死過的人,和梁山王不對的人聽到這話,也痛快的附合著,大家大笑一通。
片刻后結束,梁山王的威風又滿滿當當,對著外面還在等候的少年怒吼:“小子們,報爹,報晚了老子不要你們了!”他忽然想到那一年小倌兒和他投軍的時候,連淵等人也是報爹,梁山王愈發大笑。
接下來進來的,也個個不是客氣的。不是特意尋梁山王不是來的,就是對著他一通諷刺。和梁山王對罵的也有幾個。最后全投加福帳下。
執瑜執璞見他們全進去,放下心,他們也往王帳里來。梁山王眉開眼笑,命刀劍陣收起,喜歡的就快抓耳撓腮:“兒子們,哈哈,盼你們盼的吃不下睡不好,你們總算來了,快來讓爹親香親香。”
他先擺威風震少年,后來又讓少年們震,算當眾受一出子氣。但這時王爺出氣的時候到了,仰面大笑:“干兒子一來一車,哈哈,本王不用養就得兒子,福氣是大的。”
少年們氣的張嘴要回,蕭戰搶在前面堵回去。戰哥陰森森:“爹呀,別弄錯干兒子和親兒子之分。”
梁山王搖頭晃腦:“不會不會,親兒子,配加福。干兒子們,到加福帳下。”
他嘴上惱怒和前太子黨的舊事,心里對少年們前來滿意不已。大得意促使他忍無可忍有了炫耀,對少年們壞笑:“我說干兒子們,你們有這好爹給你們定加福嗎?只有我是好爹!”
大拇指對著自己頂起,隨后又開始占少年們的便宜:“跟著爹好好干,兒子們哎,別的地方干爹不會虧待你們。”
長平郡王等氣白了臉,這話怎么聽怎么不對,他們也在這里呢。
少年們也氣白了臉:“我們定了親的。”
“聽說加福是你強搶的。”
梁山王反唇相譏,帳篷里頓時亂成一團。
等到張豪將軍來見王爺,王爺和干兒子們吵成大紫臉兒,猶在氣憤怒罵柳至中:“他兒子不敢來,敢來老子收拾不好他!”
一抬眼,張豪到了面前。梁山王瞬間收到怒容,神情透著意味深長。
“張將軍,恭喜升官。”
他沒有對靖和世子看一眼,靖和世子心里慌亂,好似有萬匹馬踐踏的痛苦不堪。
本朝王帳之下和郡王之下的上將軍有數量限制,就跟尚書、侍郎是下去一個才能上來一個一樣,上將軍也是如此,戰死一個或告老一個才能升上來一個。除非特例也不能常有。
陳留郡王帳下要是比別的人多出幾員上將軍,別的人肯定不答應。王爺帳下按制多出來,別的郡王都會不服。所幸直到今天,能升上將軍的人太少,至今梁山王沒有滿額過,他倒不為這件發愁。
但眼前這件,不得不當眾說出來。
張豪是家將出身,靖和郡王給他升到一定的品級,升不上去也不敢再提升職的事情。
還有一件事,皇帝逼死東安、靖和二郡王以后,雖沒有株連到世子,但株連到將軍們的官職。好些將軍的官職讓降,張豪也在其中。
但這一回張將軍以三品正將軍的官職回來,服侍他五品將軍的世子。
家將的格局已擺成這樣,太后毫不介意天下人眼光的偏袒也擺的落落大方。
梁山王能不意味深長嗎?靖和世子能不面上發燒嗎?
“好好侍候瑜哥璞哥。”王爺鄭重的交待。
張豪在京里親眼見到世子的重要性,腦袋里至今“不傷太后之心”還重壓下來,他認為這話沒錯,恭恭敬敬欠身答應。
眾人看向加福的眼光多出一層敬畏。她的哥哥是在加福的名頭兒下,福姑娘的帳下從此有了第一位品級過人的將軍。
長平郡王等暗暗生氣,他們暗自把這位上將算在陳留郡王帳下。但陳留郡王帳下也沒有滿額,他曾經有一位最出名的三品將軍,是他的妻舅袁尚書。尚書去當侯爺以后,這個缺兒也沒有人補上。長平郡王等沒有反對的理由,只能干氣著,再尋別的主意,看能不能給自己也弄點兒好處。
梁山王也把張豪算在陳留郡王帳下,這事情就沒什么可以挑剔的。吩咐軍需官給新來的人說說軍規,讓他們以后不要亂沖撞值日軍官,同時也沒有客氣,先給打人的阮瑛凌離記了一個小小的過失。
阮瑛凌離是想不服來著,寶倌勸他們這過失以后可以減去,把兩個人勸下來。
加福姑娘的陣營就此壯大,陳留郡王的軍中朝氣更生。梁山王以前是兒子媳婦在,愛往陳留郡王軍中跑。現在是愛看干兒子的蓬勃模樣,跑的更勤快。
陳留郡王和龍氏兄弟也因為多出來好些少年,不愿意服老,精神頭兒打起來,也覺得精神煥發。
每天校場上熱鬧非凡,每天晚上聚在加福帳篷里念書的人成群結隊。梁山王和陳留郡王在外面看著,各自美滋滋。
加壽生日的前幾天,好孩子忙碌起來。她的婆婆瑞慶長公主見她又長一歲,定親后這段日子里,婆媳熟悉,對好孩子性情也了解不少。命她學稱心如意,隨自己管家。
來拜的客人,把剔除出來的告訴她。
“這一個,前兒背后非議壽姐兒,我們也不見她。”
好孩子答應著。
“這一個,妄想打太子內宅的主意,你在外面見到,也不要主動和她說話。她說,也不必同她多說。”
說上好幾個,長公主問好孩子:“懂了嗎?”
“是。凡是不和大表姐好的人,咱們家也不同她走動。”好孩子整理出來就是這句。
長公主微微地笑,糾正道:“不僅不走動這么簡單,是咱們家和加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說的是加壽,而不是太子府上,好孩子在權貴之家長大,聽得出來這里的關竅。
大表姐是姨媽家里最重視的孩子,也是兄弟姐妹中最重要的人。但好孩子聽準婆婆這樣說,還是暗暗吃驚。
她沒有想到在她的婆婆長公主心里,她的大表姐會大過太子。
圓睜的杏眼泄露幾分心思,長公主笑了笑,再一次柔聲叮囑:“記住了嗎?”
聽到這一句,好孩子更不用有什么尋思,這意思已明白的不能再直白,用力點點頭:“我記住了。”
長公主又說了些話,怕好孩子坐不住長久,讓她到廳上玩耍一回。獨自走到花草叢中后,好孩子吐一吐舌頭。原來,長公主疼愛大表姐到這種地步。難怪胖孩子眼里只有大表姐,把別的哥哥姐姐們一概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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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么么循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