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孩子們裝好頭一批的蜜餞,送到太子房中。太子一并交給他專屬的飛騎,還有他的奏章。
孩子們大玩三天,太子沒出門,除去見齊王,就是參閱齊王取到手的蘇州本地卷宗,對這里官員等做小小的評估,張大學(xué)士幫殿下檢查一回,做為先期的評語呈給皇帝。
同行的,還有阮英明的“突發(fā)奇想”,那可能在京里掀起巨大波瀾的“以國子監(jiān)專管各地學(xué)府”。
太子決定贊成阮英明,就不做背后的支持。因為只要他表露絲絲的欣悅,不管在明在暗,就有籠絡(luò)阮家之意。索性的,太子殿下用自己的輕騎幫阮英明呈送這奏章,并且在自己奏章里表明態(tài)度,公開支持阮英明。
出游一年出去的太子膽量大起來,在過去的一年里遇到事情,他隱晦居多。但權(quán)衡利弊,主要還是他籠絡(luò)的利弊占上風(fēng)。雖然知道京里會因為阮英明的心思煮沸開水般的熱鬧,也對太子有很多不利的猜忌。但殿下不在京里,管他許多做什么?
該出手時,太子斷然出手!
……
孩子們認真學(xué)了兩天的課程,袁訓(xùn)帶他們?nèi)チ颂J孪日f太湖只玩一天,但到了地方煙波浩渺,水色連空,大家齊聲稱贊之下,在湖上住了一天,共計玩了兩天。
回來再認真的學(xué),特別是阮瑛和阮琬。他們服氣元皓身份,卻不服氣他粘著袁訓(xùn)。但元皓先有弓箭,他們到這里才有,在功夫上弱上一頭,又念書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沒學(xué)過的書,不但韓正經(jīng)會,小一歲的胖隊長也背的熟悉,激得一個瑛哥,一個琬倌,在后面追的歡。
他們是不知道原因,元皓等人在路上,趙先生面見鎮(zhèn)南王的時候親口回過,功課是挑著教。遇到名山大川,又教些相關(guān)的名詩詞,早早陶冶孩子們詩興。乍一看,就似胖隊長了不得,韓正經(jīng)了不得。讓阮瑛阮琬痛下苦功,想早早的占個上風(fēng)。
元皓和韓正經(jīng)有這兩個人在后面追趕,也更賣力氣。每天的功課當(dāng)天背熟,當(dāng)天的字寫完,在這里樂壞一個人,鎮(zhèn)南老王是也。
老王樂呵呵去見袁訓(xùn):“來個小正經(jīng),元皓念書有了上進,又來了好孩子,元皓玩的更精致。這又來了兩個,還是給元皓伴讀的,這真好,我從不用為孫子看書習(xí)武發(fā)愁,但我得找樣子事情做,就盯著你帶他們再去玩吧。”
袁訓(xùn)笑話他:“豈有此理,我聽著都要生氣,當(dāng)祖父的人就想到玩,這是要把孫子帶壞?”
說歸說,但在原有的安排上面,又添加新的地方。
頭天晚上對太子說過,太子也欣然要去。齊王知道倒是想去,但他正盯著本府鄧混蛋恢復(fù)集市抽不開身,就還讓念姐兒和龍書慧跟去,并且討她們?nèi)饲椋f送她們?nèi)ネ嬖趺丛趺吹模罱銉汉妄垥壑x過殿下,殿下才算安生。
……
田野碧綠,黃浪漣漪,這是大塊大塊的稻田。從遠處看天際映成姜黃色,谷香暖暖的縈繞到鼻端。
田埂上袁訓(xùn)下馬,把馬韁丟給關(guān)安。對二女兒二女婿招手,親切地道:“你們倆個都是會種地的,”
香姐兒和沈沐麟一起嘻嘻。
“特意地帶你們來瞧瞧,什么是蘇湖熟,天下足。”袁訓(xùn)手中還有馬鞭,揚起來指一指。眼前是豐收美景,侯爺帶出陶醉:“就是這場面。”
沈沐麟對著岳父要過去,香姐兒攔下他,眨一眨眼睛:“別過去,爹爹叫的其實不是我們?”
袁訓(xùn)想笑,卻對女兒佯裝不悅:“這是什么話?不是為你們倆個人才不肯抽功夫往這里來。”
蕭戰(zhàn)卻樂了:“岳父,小古怪這一回算有禮貌的孩子,岳父您其實是帶加福來看的是不是?福姐兒要什么都懂才行。”挽起加福的手,戰(zhàn)哥大搖大擺狀:“我們來了。”
“元皓快拖住這個不要皮的,他又上來了!”香姐兒尋個援兵出來。
聞言,已讓蕭戰(zhàn)走到前面的元皓往前一跳,韓正經(jīng)往前一跳,好孩子往前一跳,捉衣角的捉衣角,揪袖子的揪袖子,把蕭戰(zhàn)在原地拉住。
拌嘴三差人威風(fēng)凜凜:“站住!不許亂動!”
“哈哈哈……”每當(dāng)這會兒,狂笑的少不了禇大路。
沈沐麟回身一看,也就要笑。香姐兒輕推推他,小聲地道:“勞駕,咱們別站到爹爹身邊,那是大姐的地兒。”
“為什么是大姐,”沈沐麟反問到一半,見梁山老王開了口,他向加壽哈哈:“大小爺你去吧,別看沒叫你,其實我們往這里來,浪費孩子們逛吃的寶貴鐘點,耽誤我們喝酒的精貴時辰,為的全是你啊。”
加壽也不客氣,笑瞇瞇對著袁訓(xùn)走去。
拌嘴三差人又反駁梁山老王:“才沒有浪費我們逛吃呢,我們喜歡到這里來看民生。”
文章老侯也幫袁訓(xùn)說一句,對梁山老王滿面堆笑:“老太爺,孩子們可不能只是逛吃,也應(yīng)該看看莊稼成熟,知道什么是天下糧倉啊。”
這就方便梁山老王雙手一攤地樂:“得,你們把話全說明白,我不用說了。”
另一個人笑吟吟:“既然說得這么明白,那我也有份嘍。”太子殿下含笑走到袁訓(xùn)的另一邊。
香姐兒對沈沐麟抿唇輕笑,沈沐麟恍然大悟,原來岳父是為大姐才往這里來。
梁山老王這個時候,又去看張夫子的笑話。壓低他的粗嗓門兒,小聲地嘿嘿:“夫子,你不還快去阻止,這算太子妃干政不是?”
張大學(xué)士讓擠兌的呼呼喘粗氣,半天回一句:“老太爺你少說兩句,酒可以多喝兩口。”一甩袖子,氣的走到另一邊還不算,把個后背刻意扭對老王,表明他今天不想兜攬。
梁山老王倒不會惱,他把親家也取笑了,又笑話過張夫子,頗覺得意,回到他的親家老王身邊,兩個人也來欣賞下這“蘇湖熟,天下足”。
帶著長女和太子走在最前面的袁訓(xùn),正在指點稻田。
“壽姐兒你看,只要這里豐收,大半年里糧就不會缺少。”袁訓(xùn)興致勃勃。
太子點著頭,在滿眼金黃中生出心滿意足之意。背后傳來梁山老王的又一聲嘀咕:“讓我又揭破一回吧,明明是偏心大女兒,卻指著二女兒說話。”
袁訓(xùn)裝沒有聽到,加壽笑容更加嫣然,對著父親依偎過去。太子好半天忍住笑。沈沐麟?yún)s想起一個人來。
“二妹,”他叫著香姐兒,腳步放慢。香姐兒隨著他放慢,看著鎮(zhèn)南老王埋怨著梁山老王:“二女兒要聽聽,大女兒也應(yīng)該知道這里是天下糧倉,以后任命官員心中有數(shù),就你多話。”他們也過去,一對小夫妻落在最后面。
“叫我說什么?”見到身后只有奶媽跟著,香姐兒問道。
沈沐麟帶著恍然:“教你種莊稼的也是太后嗎?”
香姐兒搖搖頭,嘴角邊泄露出由衷的笑:“是太上皇,我小的時候,不愛同別人玩,太上皇時常的陪我西山采野蘭,又去田里看莊稼。”
“那時候你幾歲?”
香姐兒回答了他。
沈沐麟陷入沉思般:“那這又是你喜愛的,所以母親陪著我去看人種莊稼。”
香姐兒嘟起嘴兒:“這是抱怨嗎?”碧玉短笛隨時帶在身上,香姐兒取出來托給沈沐麟看:“吹笛子的事兒,也是我母親陪著我的,這個縱然不是你先喜愛的,還有別的呢,咱們一件一件理出來,說不定你喜愛的占多數(shù)。”
“不必數(shù)了,”沈沐麟展顏一笑,從舊事中走出來:“我也不是抱怨,就是忽然想問問。”
香姐兒還有誤會沈沐麟爭長論短的心,慢吞吞答應(yīng)一聲。
沈沐麟就說了實話,他微紅面龐:“二妹,你看咱們是太上皇和太后用心撮合的不是嗎?所以我看到這莊稼地,想起來太后。揚州見到父母親,母親又把從小到大的事情對我說一回。就是弓箭,也是你家舅祖父派人來教我。咱們倆個,算天生一對吧?”
香姐兒沒有想到他要說的是這一句,等到不想聽時,話已經(jīng)聽個一字不漏。暈紅,也迅速染上她的面頰,又使她耳熱心跳。
小夫妻們一起上路,平時不避諱是一回事。這當(dāng)面說情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香姐兒一時沒有別的法子想,就大聲地:“咳咳咳,”用咳嗽來掩飾尷尬。
說話的人本是沈沐麟,他本來也是局促的,但見到香姐兒難堪,沈沐麟?yún)s嘿嘿笑了。
“走吧,岳父他們走遠了。”叫上香姐兒跟上去,不時用眼角瞄一瞄她,見到二妹容顏秀麗,紅暈肌膚更奪目動人,認真來說,比加壽大姐明顯的好,更讓沈沐麟想到那沒有謀面的太后,那一直對自己關(guān)心的人。
她是什么樣兒呢?想來應(yīng)該是和藹的。因為二妹生得這樣好不愁找人家,太后沒有說這親事算了吧,她應(yīng)該是和氣的。
……
京里似乎在醞釀下頭一場雪,還在九月里,驟然的冷下來。街上早有閑言出來,說今年的雪會早。韓世拓一早出門的時候,掌珠給他準備厚衣裳。
“在衙門里記得添換,你不說,小子們又想不起來,別凍到你。”掌珠親手包著,忽然停一停笑容加深:“昨天我去看祖母,正趕著國夫人給他們送東西。我摸了摸倒不甚厚,想來正經(jīng)這個冬天過得暖和,江南地兒,都說溫暖不是?”
“他去年也沒有冷到,寫信來一直呆在溫泉旁邊。”韓世拓眸光一樣泛起柔和,想再說幾句,見到掌珠送包袱到面前,提醒他還要出門兒,說聲走了出來。
兩個家人帶馬在外面跟著,主仆上馬,出了街口,卻不是去國子監(jiān)。
南安侯府的角門上,主仆進去,家人帶馬有家人接著,韓世拓徑直往姑祖父老侯的住處來。
房門推開,頭一眼見到白發(fā)蒼蒼面容衰老的,是董大學(xué)士。下首起,靖遠老侯、常都御史。
見韓世拓進來,讓他坐下。南安侯鐘恒沛從房里攙扶出顫顫巍巍的南安老侯,說一聲:“你們說話,”鐘恒沛不留在這里,到外間坐下來,目不轉(zhuǎn)睛對門簾子看著,似乎是個守門的。
他看的門外,又是兩個心腹家人站著。院門外面,也有四個家人或坐或站守著門。
對面的樹后面,方氏的丫頭悄悄離開。回到方氏房中,見左右沒有別人,低聲道:“跟昨天一樣,來的是阮家,董家,常家和咱們府上的親戚文章侯,奶奶,一定出大事了?”
方氏驚疑不定的面上現(xiàn)出一抹厲色:“他們要是敢動世子,我就跟他們拼了!”
“可真的會嗎?要說南二爺在外面居功打世子爺?shù)闹饕猓恼潞顏碚f這事情倒還適合,他是咱們家的親戚,是老夫人的嫡親侄孫。阮家和董家也和咱們家沾親,也勉強來說得上話。常家為什么來?他一沾親二不帶故……”
方氏冷笑:“傻丫頭!你忘記了南二爺南二奶奶在外面遇到誰?還是你從我婆婆上房里打聽來的,說遇到袁家,南二奶奶的好表叔!常家是袁家的親戚,仗著袁家才升的右都御史,要動世子爺,自家里鬧是沒大動靜的,御史彈劾,胡亂找個錯兒,什么行為不檢了,跟熟人出去吃酒聽個曲子也能算進去!什么言談不端了!打個噴嚏也可以說措詞不正!常家來才是好招數(shù)呢!”
方氏把牙咬得格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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