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癟著嘴,眼睛里的淚水顫顫,很努力地沒哭出來。ai愨鵡琻她低著頭,使勁地?fù)u搖頭,當(dāng)作回答了。看見她哭了,元胤的火氣消了一大半兒,使勁捏了捏她的肩頭說道:“先回去,聽見沒?”
梨花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正要走時,元胤忽然又拉住她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換了口氣問道:“嚇著了?”
“你說呢?”梨花淚眼汪汪地甩開了元胤的手,小跑著下了假山。元胤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后,這才怒氣沖沖地回了幽關(guān)里。
冰殘已經(jīng)在大廳里了。他知道元胤會發(fā)火,預(yù)料中的事。果不其然,元胤見了他就劈頭問道:“你帶她來干什么?”
“她說想來看看。”冰殘很平靜地回答道。
“你故意的是吧?你要不愿意,她還能難為你?”元胤質(zhì)問道。
“她既然想來看看,為什么不行?”
“這兒是她來的地方嗎?”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元胤不解地看著冰殘問道:“你什么意思?”
“她既然是你這輩子認(rèn)定的人,那就應(yīng)該讓她知道你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剛才她為什么會對著青易哭?是因為她根本想象不到你會那樣對青易。我再說得直白點,在她那樣單純的人的眼里很難包容我們所做的事情。”
“這也是我為什么不讓她來這兒的緣由!”
“可她今天來了,站在門口想進來。不是我逼著她來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她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那你是打算遮遮掩掩,還是和盤托出?”
“這事我自會更她解釋!而你,”元胤指著冰殘道,“不應(yīng)該擅自帶了她進來!”
“難道你不想知道答案嗎?”
“答案?什么答案?”
“她是不是唐宣容的答案。”
元胤表情僵硬了,片刻后才問了一句:“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我?guī)齺磉€有另外一個目的,試探莊允嫻。那女人什么時候在說真話什么時候在說假話我還是分得清的。你之前那么審她,她都絕口不提,我就知道她在隱藏一些事情。剛才她見到秦梨花那一刻,就把自己給出賣了!”
“之前她說不認(rèn)識梨花,說青川牧場沒有唐宣容這個人——都是假的?”
“她認(rèn)識,絕對認(rèn)識,而且在有意識地不想讓我們知道。她的想法我能理解,她怕你知道秦梨花的真正身份后,會對秦梨花不利,畢竟那是青川牧場的人。不過,她越是欲蓋彌彰我越是看得清楚。”
元胤的瞳孔微微張大,盯著冰殘問道:“這么說來,梨花真是——容兒了?”
“是不是唐宣容我沒有十分把握,但至少已經(jīng)有了七分肯定。我想當(dāng)時她一定是在大理救了唐宣容,然后再帶去青川牧場的。”
“真是容兒?”元胤轉(zhuǎn)過身低頭自言自語地念了一句。
“在沒完全肯定之前,我覺著你還是別打草驚蛇了。更何況,秦梨花始終沒想起從前的事,你這樣會刺激著她的。”
元胤緊緊地握了握拳頭,點頭道:“我明白,我暫時不會跟她說些什么。其實你這么急于想弄清楚梨花是不是唐宣容,是有目的的吧?”
“隨你怎么說。”
元胤轉(zhuǎn)過身來道:“我審莊允嫻,你看不下了,對吧?”
“難道這個答案你不滿意?”冰殘反問道。
“我很滿意,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一句,我不想太早給你發(fā)喪,別又栽在這個女人手里!”
“還不回去安慰安慰你的梨花夫人?剛才把人家嚇得臉都白了。”
“用不著你提醒!”元胤說完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幽關(guān)。
冰殘沒走,而是轉(zhuǎn)身回到了莊允嫻的牢房里。莊允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可真是閑啊!驚幽城的城防官那么清閑的嗎?”
冰殘在莊允嫻跟前蹲下了,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低聲問道:“唐宣容是你從大理帶去青川牧場吧
?”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啊!”
冰殘手里一使勁,莊允嫻就輕輕地發(fā)出了一聲痛叫。她咬了咬下嘴唇,迎著冰殘的目光道:“你索性了結(jié)了我,彼此都痛快!”
“若是我沒猜錯,唐宣容化名秦梨花進入汪府是有預(yù)謀的吧?”
“我說了,我不認(rèn)識什么唐宣容!”
“之前元胤審你的時候,你眼睛睜得大大的,說得那么肯定。可我知道,你眼睛越是睜得大,說的話越是假。”
莊允嫻輕笑了一聲,問道:“你很了解我嗎,冰殘?我什么時候說真話什么時候說假話你也知道?你以為你是神算子嗎?”
冰殘松開了手:“你沒必要再為你的謊言遮掩了,因為我們已經(jīng)認(rèn)定秦梨花就是唐宣容。你以為你藏得住,卻偏偏露得更多。”
“既然如此,你還來這兒問我干什么?”
“當(dāng)初把唐宣容帶去大理是你故意的,對不對?”
“哼!”莊允嫻哼笑了一聲道,“你管得著嗎?”
冰殘忽然伸手掐住了莊允嫻的脖子,掐得她幾乎翻了白眼。冰殘沉聲喝道:“別跟我賣關(guān)子了!說!”
莊允嫻臉色發(fā)青地扣著冰殘的手,大喘氣道:“沒錯……是我故意……故意帶到……到青川牧場去的!因為我……我知道……趙元胤對她……有意……只要我把她……把她帶到青川牧場……她和趙元胤這輩子……就沒機會再在一起了!”
“你果真是故意的!”冰殘眼眸里都快冒出火來了!
“是……是故意的!當(dāng)初若不是……不是他……你豈會……豈會棄我于不顧!”
話音剛落,冰殘?zhí)志退α饲f允嫻一個響亮的耳光!莊允嫻身子一歪,差點暈厥了過去,嘴角立刻涌出一絲血味兒來!她趴在地上,渾身哆嗦了一下,吃力地說道:“這才夠痛快!這才是你冰殘的手段!何必帶著一張假面具說什么這輩子不會先動手殺我?呵呵呵……我不需要你這樣的同情!倒不如趁現(xiàn)下再給我一刀來得痛快!”
“莊允嫻!”冰殘真怒了,蹲下去一把抓起莊允嫻的頭發(fā)使勁地晃了兩下,“你明知道那時候元胤和唐宣容有感情,即便元胤不是無辜的,那唐宣容也是無辜的!她那么清白的一個人,被你帶去青川牧場成為殺手細(xì)作,你忍心嗎?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恨元胤,但你怎么能這么對待唐宣容?她和你一樣,也曾是官宦小姐,也曾經(jīng)什么都不懂就家破人亡了。你自己嘗過那樣的苦,為什么還要加諸在別人身上?”
“因為我就是不想讓趙元胤好過!”莊允嫻用盡全身力氣朝冰殘喊道。
“這是我跟你之間的事,你為什么偏要把元胤扯進來?”
“你選擇照顧你的小主子,我也能選擇自己愿意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干系?沒錯,我的的確確是故意的!只要唐宣容成了青川牧場的人,她和趙元胤就是永遠(yuǎn)的對立了!”
“我真想一把掐死你!”冰殘咬緊牙關(guān)說道。
“真的別手軟!”莊允嫻望著冰殘那布滿血絲且憤怒的雙眼,口氣冰冷地說道,“省得你我再這么糾結(jié),再這么痛苦地熬著!”
冰殘還是下不去手,丟了莊允嫻在地上,扭頭就出了牢房。在幽關(guān)門口,他一頭撞上了嚴(yán)琥珀。嚴(yán)琥珀順口問了一句:“冰殘哥,誰惹你了?”
“滾!”冰殘怒喝了一聲,徑直下了假山。
嚴(yán)琥珀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我沒看錯吧?冰殘哥發(fā)怒了?這些年幾時看他生過氣?完了,要變天了!”
再說元胤回了東院,一走進房間便看見梨花托著下巴對著窗外發(fā)神,表情顯得格外失落。元胤的心微微一顫,暗暗自問,難道她真是容兒嗎?若是容兒,為什么相處這么久一絲絲察覺都沒有呢?
梨花想得太入神了,竟然連元胤走到她身后都沒察覺到,直到元胤的手掌劃過她的臉龐時,她才觸電般地驚了一下,面色全變了!這一刻,元胤心里有點不舒服了,扣著她的下巴問:“又嚇著你了?”
“沒有……”
“臉色都變了還說沒有?”
“你鬼鬼祟祟地走到我后面
,那我是嚇了一跳啊!”梨花嘟囔道。
“我鬼鬼祟祟?我開門的時候你沒聽見嗎?盯著外面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
“是因為剛才我發(fā)火嗎?”
梨花撥開元胤扣著她下巴的手,站起身來道:“本來我就不該去那兒,你對我發(fā)火我也能明白。”
“那你為什么看上去不高興?因為見了青易嗎?”元胤扳過她的肩頭,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梨花嘟了嘟嘴,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看見他那樣兒挺可憐的,像挨了許多打似的。”
“為什么這么在意他?”元胤的語氣都變了。
“他是我朋友啊!”
“朋友?”元胤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你把你丈夫的敵人當(dāng)朋友?若是我哪天不幸落到青易手里,你認(rèn)為他會讓我好過嗎?說不準(zhǔn)你就成了寡婦了!”
梨花垂下眉梢,輕吐了一口氣,沒有接話。元胤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軟和了語氣說道:“剛才我語氣是重了些,那是因為我真沒想到你會去那兒。我怕你見了那些人那些事,心里會害怕。你還生氣嗎?”
“趙元胤,”梨花揚起臉,伸手摸了摸元胤的臉問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你不清楚嗎?你在懷疑什么?”
梨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說道:“我覺著你跟從前在紫鵲村的時候很不一樣兒了。說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那個時候的謝滿庭,還是比較喜歡紫鵲村。”
“你過來,”元胤拉著梨花在軟榻上坐下后,握著她的手問道,“你覺著現(xiàn)下過得不開心嗎?”
梨花點點頭道:“不能說不開心,只是覺著沒從前順心了。你瞧,我來驚幽城這么久,感覺就像過了一年似的,好像每天都是這么過的——”她說著掰起手指頭數(shù)道:“每天起床讓蕪葉梳頭吃飯,然后要么上街去,要么去乳娘那兒說說話,然后又是吃飯午睡,跟著是晚飯,最后是睡覺……”
元胤沒等她說完就把她的手捏住了:“別說了,你每天做些什么我都清楚。你覺著無聊了?”
“真的挺無聊的,感覺就像等著吃等著喝等著睡,過著一點意思都沒有。我還是覺著從前在紫鵲村里好玩,每天清晨起床都能聽到雞叫,吃雨桐做的稀粥咸菜,再去花田里收拾收拾,跟那些花農(nóng)扯些閑話……不說了,”梨花有些沮喪地說道,“越說我越想雨桐她們了。不知道玉桃和滿祥怎么樣?他們可真沒良心,我一走就真把我忘了,連信都不會寫一封嗎?”
“滿祥本來就識字不多……”
“玉桃或者陌香可以寫吧?陌香還有個舉人相公呢!”梨花嘟嘴道,“難道連一封信都忙得寫不了嗎?那兩丫頭真是見色忘義!有了相好的就把我這個媒人給忘得一干二凈了!”
元胤心疼地?fù)е龁柕溃骸澳憔湍敲聪牖刈嚣o村去?”
“想是想,不過……”梨花抬起眼簾瞟著元胤道,“不過我還是舍不得你。我要一個人回了紫鵲村,我肯定會想你的。”
“知道就好,”元胤心里好一陣溫暖,把梨花當(dāng)枕頭似的捏揉了幾下笑道,“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等過完年,我陪你回去?”
“那也行,橫豎也只有半來個月了,”梨花緊握小拳頭一臉“憤怒”地說道,“等我回去之后,一準(zhǔn)好好收拾那兩個沒心沒肺的丫頭,還有謝滿祥!”
“梨花,”元胤看著她認(rèn)真地問道,“你真想知道我到底是個什么樣兒的人嗎?”
梨花有點猶豫,不由自主地把腦袋垂了下去。元胤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問道:“難道你不想嗎?”
“想……不過……”
“不過什么?”
“有點怕……”
“怕?”
“嗯,跟你說句實話吧!我從前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呢其實沒那么高,就是想找個看得上眼的經(jīng)濟適用男,買個二套一,再添置個polo,生兩個娃,一年四季能去旅行一回,那就算圓滿了!”
元胤皺了皺眉頭道:“我怎么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呢?”
bsp;“換成你們這兒的話,那就是找個鐘情的可以自食其力養(yǎng)活家小的,秀才也好,做買賣的也好,橫豎能過日子就行了;再買個帶前院的二進二處的宅子,整個兩馬駕的小馬車,生兩個娃,有空出去溜達溜達,那就算圓滿了!”
“那你覺著我連個自食其力的秀才都不如?”
“不是不如,是高太多了,爺!”梨花拍了拍元胤的肩頭一臉認(rèn)真地說道,“說真心話,從門戶來說我的的確確是高攀了你。你趙大爺再怎么也要配個像班那鏡臺那樣的公主才算門當(dāng)戶對吧!我第一回跑的時候除了覺著你家里有個正妃心里不痛快之外,也擔(dān)心你我差別太大,很難真正地白頭偕老。當(dāng)時我想,長痛不如短痛吧!只當(dāng)老天爺發(fā)了份福利給我,讓我有了你這么一段艷遇。”
“后來呢?你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回來的嗎?”
“是心甘情愿的,我發(fā)誓!”梨花舉起兩根指頭說道,“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就在想這輩子都不要再跟你分開了,真的。就算你是什么大魔頭也好,十面閻羅也好,橫豎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那剛才為什么還說怕呢?”
“因為現(xiàn)實與想象終究是有差別的。”
“什么意思?”元胤略有些緊張地問道,“難道你又想跑?”
“我原以為我真的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幽關(guān),可是今天當(dāng)我走進去的時候,我忽然覺著我好像不認(rèn)識你了。在幽關(guān)里冰帥提起你的時候,我感覺就像在說別人,而不是自己的丈夫,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明白。”元胤的口氣有點無奈。
“冰帥帶我進去的用意我知道,也是好意。我剛才趴在窗戶上發(fā)神的時候就在想,我們夫妻之間是不是更應(yīng)該坦誠一些,把心里藏著隱著的,以為可以不說不問就能過去的事全都說出來,攤開來講,這樣彼此才能更好清楚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元胤低頭捏了捏她的手,問道:“難道你從來沒有對我徹底地坦誠過嗎?”
“沒有。”她很認(rèn)真地說道。
元胤立刻抬起頭問道:“真的?”他的眼神里有著一絲驚訝,更多的卻是帶著期盼之意的欣喜。梨花遲疑地看著他問:“我沒有對你坦白,你為什么好像很高興的樣子?難道你喜歡我不對你坦白嗎?”
“不,”元胤專注地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不介意你從前沒對我坦白,只要從今往后你對我坦白就行了。把你心底藏著的事全都告訴我,行嗎?”
“那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說。”
梨花略微猶豫了片刻,問道:“你是不是在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