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梧一見不由蹙了眉,“你跟著我做什么?”
“為何判定是我跟隨你,我早就在此,是你路過時沒有發(fā)現(xiàn)。”
她不禁輕哼一聲,“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會深夜出現(xiàn)在這里,怎么?你不擔心你的涼心公主會出事嗎?”
“有朕的侍衛(wèi)在,她不會出事。”說的淡然,但內(nèi)心還是尷尬,若非今日見到,想來涼心公主自己是不會將這種事情宣之于口的,想來恐怕連她的大宮女都不知道。
“有沒有事,你怎么知道呢?尋常女子,若是身子被這么多人看光,想來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吧。”
“說這種風涼話,此事還不是因你而起?”
“皇上要為你的涼心公主報仇嗎?”葉青梧因夜色陰沉從酒樓出來便沒帶面紗,此時她臉上掛著諷刺的淺笑朝著洛熠宸的方向向前走了兩步,“你袖中不是帶了短刀嗎?何不用它再殺我一次?”
洛熠宸站在那里,不動如松,卻像是遠隔十萬里,“朕從為想過要殺你。”
“可你卻將刀插進了我的胸口,皇上,你可知,啊不對,習武之人如何不知心口乃是致命的地方。”
可你卻絲毫猶豫都沒有。
若非她命大,就算當時有太醫(yī)在,她也是無可醫(yī)治的。
“在皇上看來,我的命抵不過她的命,于是你選擇了她,既然如此,皇上何不時時記得這個選擇呢?”
她心中忽然燥意浮動,真恨不得一刀便結(jié)果了他,可是,她不能這么做。
她倏然轉(zhuǎn)身,邁步向前走去。
“朕欠你的,朕會記得,也會還你,你,也不要執(zhí)迷不悟。”
洛熠宸的聲音換來的是冷冷的一哼,如果真的能夠輕松的拿回那些付出過的東西,她又何必如此煎熬?
“若你真想還我,就去把涼心公主的心拿來給我吧,做不到便不要再說還我之類的話。”
夜幕中,她越走越遠,那背影始終沒再洛熠宸的眼睛里掀起任何波瀾。
葉青梧晚上喝的也不少,此刻卻清醒的很,從沒有人知道,其實她喝酒如水,從不會醉,可回想起那些噩夢般的過往,她當真恨不得大醉一場。
走著走著,身后便沒了聲響,葉青梧屏息聽了一會兒,發(fā)覺洛熠宸已然消失了,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他對她最大的耐心不過如此,他對她最深的感情便是愧疚。
她一定……好好利用這種愧疚。
輕哼一聲,她進了白衣藥館。
回房之后睡不著,她又翻起身去葉府轉(zhuǎn)了一圈,兩位兄長各司其職,葉府已然安然,似乎已經(jīng)到了該回河南的時候。
第二日清晨,她練功回來早膳都沒用,方懷便來了,“姑娘,來了幾個人。”
“何人?”
“宮里來的。”
葉青梧凈手的帕子被握的一緊,揚起一抹笑,“哦?我并不記得白衣藥館有和宮中來往啊。”
“是,屬下這就去傳話。”
方懷轉(zhuǎn)身欲走,葉青梧卻笑了笑,“罷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宮中來人,定是洛熠宸知曉了她在這里的消息,只是不知意欲何為。
大堂掌柜正與張寶端客套,清晨一開店便見到張寶端帶著兩名宮女立于門外,掌柜被嚇了一跳,然他也不是等閑之人,壓下滿心疑惑命人上茶,誰知張寶端卻不坐不飲,避于一旁,只等葉青梧出現(xiàn)。
葉青梧和方懷一出來,張寶端幾步上前施了個禮,“奴才給夫人問安。”
張寶端是毫不客氣,當著眾人的面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葉青梧側(cè)身避開,方懷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將他扶起,“我家主子不受人禮,這位公公,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張寶端見狀朝葉青梧拱了拱手,側(cè)身讓出身后兩個宮女,“夫人,爺請您回家一趟,有事相商。”
“有事?”葉青梧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潤了潤喉,問道:“不知是何事?”
“爺未交代,奴才不知,夫人請務必跟奴才走一趟吧。”
張寶端弓著身,短短一會兒已經(jīng)滿頭是汗,這位從來不必那位好伺候。
“若如幾年之前那樣,我豈不是有去無回?”
張寶端聞言冷汗又下來了,立刻說道:“夫人,必不會如此的,爺一直命人在找您。”
“是嗎?我竟不知道。”“啪嗒”一聲,她放下茶碗,“看來也不甚用心嘛。”
張寶端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硬著頭皮賴在這里不走。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葉青梧說道:“讓我去可以,我不能孤身一人。”
“爺說您想帶多少人都可以。”
“……”
寶馬雕車香滿路,葉青梧未曾想過,時隔多年,竟又一次坐進這廂車之中,銀鈴搖動,清脆悅耳,葉青梧安然坐于車中,未像上次那般掀起窗簾向外觀看。
衛(wèi)兵開道,金鑼鳴響,萬人空巷,擁堵兩旁,她便在人聲鼎沸中坐著御賜的馬車往皇宮而去,一路上彩花不斷,真心祝福之人不過寥寥。
她偷偷揭開窗簾,幾次向外觀望,只以為這輩子在與這大千世界無緣,誰知三年之后,她又重歸這繁華錦地,卻滿身傷痕。
白衣曳地,長裙飄渺,廂車停下時葉青梧卻發(fā)覺已是在金鑾殿外。
“張公公,你這是何意?”葉青梧問道。
張寶端一揚拂塵,躬身應道:“娘娘,奴才只是按命辦事,皇上就是這樣交代的。”
“你……”方懷狠狠的瞪向他,張寶端卻又躬了躬身,再無他話。
葉青梧左右四顧,白玉石階一千零八級,皇權(quán)高高在上,而她,便是為這皇權(quán)而來。
站于臺階之下,她負手而立,忽聽高處大門打開發(fā)出吱嘎之聲,朝臣涌出,卻是陣陣驚呼。
“姑娘……”方懷立于她身側(cè),形成保護之勢,葉青梧擺手回身,卻見身后人人目瞪口呆,她側(cè)頭看向張寶端,“張公公,這是何意?”
“啊……這,這……”
張寶端也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先前方懷立于她的身側(cè)未曾看到,可他卻看的清楚,就在剛才,一陣金光從她背上閃過,驚呆眾臣。
“張公公!你令我來此,是為眾大臣觀賞的嗎?”
“不不不,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請。”他連連躬身,葉青梧橫掃了他一眼,邁步上前,拾階而上。
玉階之上,道分兩旁,葉青梧與葉青朗等人擦肩而過,直往那最高處而去,卻未曾見到,洛青陽在她經(jīng)過的瞬間捂住了胸口。
“來了?”洛熠宸自龍階之上站起身。
葉青梧看了他一眼,“聽說你有事找我?”
“這個!”一份明黃遞過來,是圣旨。
葉青梧扯唇一笑,抬手接過,既不謝恩,也不領(lǐng)旨,打開一看卻愣了。
“葉氏貴妃,溫婉賢淑,品德端行,宜國母之姿,特晉為皇后。”
她抬起頭來,指尖一松,明黃的圣旨落在地上,“皇上,我怎么不記得我是什么貴妃?”
“朕說你是你就是!”
“反之便是你說我不是,我便不是?”她隨意在龍階上坐下,靠在一旁,“我已說過,這些我不要。”
“圣旨已下,不要也得要。”
葉青梧搖搖頭,這便是洛熠宸狂傲自負的地方,他容不得任何人忤逆他的命令。
“我若說我已與人許下余生呢?”
“誰?”他驟然轉(zhuǎn)身,大掌握著她的肩頭竟將她拎了起來。
葉青梧撣了撣灰塵,笑道:“這般激動做什么,涼心公主夜夜笙歌也沒見你如此激動啊,又或者,這是你給的補償?”
洛熠宸面色復雜的盯著她,半晌之后,竟嗯了一聲,葉青梧猛地退后一步,與他拉開距離,“那皇上的誠意不夠,我要的,是您的龍椅皇位,我對后宮無甚意思,我想要的是偌大江山,皇上再好好想想吧。”
她錯開他,向前行去,又被他抓住手臂,“圣旨已在早朝時宣布了。”
“什么?”葉青梧一驚,實在出乎意料之外,如此再想,一起便都行得通了,怪不得讓她在金鑾殿外等候,怪不得先前眾臣驚呆,想來定是消息震驚吧。
“圣旨已下,只等日后正式晉封。”
“想娶我,也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圣旨被葉青梧撿起來狠狠摔在洛熠宸的身上,身子一轉(zhuǎn)朝外走去。
眸色清冷,音色如冰,洛熠宸皺起的眉角沒有得到再次撫平的機會,接住掉落的圣旨,不待他追上去,葉青梧又返身走了回來,劈手奪過他手里的圣旨,身形一掠出了金鑾殿。
殿外方懷身形一展立時跟上,殿前侍衛(wèi)一擁而上,迅速將他捆綁起來,不慌不亂,訓練有素,顯然是早就得了吩咐。
方懷怒不可遏,劈手打傷了幾人,便被鐵鏈牢牢鎖住了,掙脫不開,怒吼道:“你們想做什么?”
一襲白影在皇宮飛竄,致使人人驚慌,洛熠宸以為葉青梧走后會出宮,誰知道皇宮再次因她大亂。
“何人……”
宸涼宮的門口,侍衛(wèi)呼喊尚未完整,頸后被人重重一擊,直直摔倒在地,葉青梧身形一閃,進了宸涼宮內(nèi)殿。
涼心公主昨日眾目睽睽之下衣衫落地,大受刺激,纏綿病榻,尚未起身,聽到宮外的呼聲蹙了蹙眉,對大宮女說:“何人來此亂叫?”
“奴婢這就去看看。”大宮女連內(nèi)殿都未曾走出去,便被人一擊擊中胸口,身子直直飛了出去,她掙扎著爬起來,“你,你知道我是誰嗎?竟然……唔。”
葉青梧腳踩在她的胸口,唇角是吟吟淺笑,“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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