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華陽教主
相國寺邊兒上的私宅里,蘭溪月有些躊躇,來回踱步看的暗影有些煩躁,無奈的放下手中的信件和賬本對蘭溪月說:“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晃的我連賬目都看不清楚了。”
蘭溪月一怒,目露兇光指著暗影破口大罵:“你他大爺?shù)倪€有心思看什么破賬本,那么幾張破紙還能看出銀子來?福慶沒了,孟媚歆整個人都垮了一半,安宇風(fēng)到底安的什么心,他再不出現(xiàn)孟媚歆可是撐不了幾天了!”
暗影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找來了這么多句譴責,無奈的索性放下劇本不看了,正好,清風(fēng)回來了,一見蘭溪月就撲了上來,滿眼的擔憂和心疼:“月兒,這段時間你傷心壞了吧?有沒有累著?皇后…哦不對,夫人還好吧?”
蘭溪月沒好氣的甩開粘在身上的清風(fēng):“你最好離我遠點兒,我煩著呢!”轉(zhuǎn)而有對匆匆趕來的安宇風(fēng)嚷嚷:“你可算來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什么時候才去見孟媚歆,她都要活不下去了,那個趙煦壓根就不關(guān)心她!我真想殺了他!”
暗影和清風(fēng)的表情頓時有些怪異,抖了抖嘴角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有清風(fēng)猶豫了片刻怯怯的說:“那個,月兒啊,其實沒必要那么恨皇上,皇上也有他的苦中不是?”
蘭溪月正下真是怒了,不說廢話直接對著清風(fēng)就是一掌,清風(fēng)眼疾手快的躲過,卻換來了更加狠厲的招數(shù),兩人又在院子里大打出手。
朱太妃如今到了向太后的宮里都會格外囂張高傲,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等到了太皇太后去世,向太后也就沒有了什么實權(quán),自己可是皇上的生母,即便她向太后是嫡母又怎樣?還不是被她踩在腳下?
孟媚歆本來就是太皇太后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人,如今反正太皇太后死了,倒不如這個皇后之位也換個人來坐坐,這么想著,朱太妃就找來了劉箐清。
劉箐清一身素色衣服,簡單的頭飾和一般質(zhì)地的鐲子,怎么看都是后宮勤儉持家的好榜樣,滿意的大量完,朱太妃親熱的叫人扶起劉箐清:“哀家叫你來坐坐,怎么沒帶著大皇子?”
劉箐清乖巧的一笑,溫婉的說:“回太妃娘娘,臣妾原是想著帶他來給您老人家請安的,可是他最近開始跟著師父學(xué)習(xí)識字寫字了,臣妾就想著等他放學(xué)了在讓人接過來,陪您一起用晚膳,臣妾擅自主張了?!?
朱太妃一聽心里很高興,男兒當以學(xué)術(shù)為重,陪她用晚膳又不失孝道,很恰當,于是笑瞇瞇的端詳著劉箐清,看的劉箐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卻又溫婉大方的問:“太妃娘娘,您看著臣妾做什么?可是臣妾有什么不妥,還請娘娘費心多多指點臣妾才是?!?
朱太妃搖搖頭,惋惜的說:“你也穿得太素了些,好歹也是一品賢妃,大皇子的母親,不有些點綴也是不好的。”說著就將備好的錦盒拿出來,燙著金漆的蓋子打開便見一支浴火鳳凰的步搖,示意劉箐清走近些跪下,“這后宮里呀,不缺女子,更不缺貌美的女子,皇上的心是所有妃嬪的,不可能永遠只在一人心上,你也得多多提點皇上,哀家看你懂事,掌管后宮那是遲早的事?!?
劉箐清受寵若驚的磕頭,聲音也難掩激動:“臣妾多謝太妃娘娘垂愛,臣妾一定用心服飾皇上好好帶大皇子?!?
“嗯。”朱太妃欣慰的看著劉箐清,只要將一個拉過來,她孟媚歆很快就什么也不是了,太皇太后啊,您幫著向太后欺壓我多年,總該輪到我風(fēng)光幾年了。
孟媚歆幾日不吃不喝,整個人已經(jīng)精神不濟,每日不是在小祠堂為福慶抄寫經(jīng)文,就是在宮里看書,無論趙煦怎么勸解都沒有辦法,換來的不過是冷冷的一撇,或者就是直接的無視,趙煦總是無奈的靜坐在一邊兒,坐一會兒就該去批折子了。
今日趙煦索性將折子都帶到了仁明殿,孟媚歆從祠堂回來就在看書,依舊不吃不喝,小福子卻不顧玉檀阻攔端了吃食進來,趙煦有些訝異的看著小福子直接無視自己走向孟媚歆。
黑了半邊臉的小福子冷硬的說:“吃飯?!?
孟媚歆連頭都懶得抬起來,只是輕輕說:“擱那兒吧?!?
小福子卻一把奪過孟媚歆手里的書扔向一邊,強硬的將食盤放在孟媚歆的懷里:“我盯著你吃。”
孟媚歆輕嘆一聲,眼下的烏青越來越明顯,眼里的血絲也越來越鮮紅:“我吃不下,你端下去吧?!?
小福子氣憤的拳頭一緊,蹙眉輕嗤:“你看看你現(xiàn)在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福慶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嚇哭,逝者已逝,你若是想讓她去東方極樂,不如養(yǎng)好精神對付那些異心想害死你的人,不想死,就讓還你的人死!快吃!”
趙煦眼里本是掀起了狂風(fēng)暴雨,臉已經(jīng)是黑到了不行,正想著用什么理由砍了這個小福子的腦袋,卻見孟媚歆真的開始吃起來,不由得震驚,對這個小福子刮目相看,這種刮目相看可不是好感,而是覺得危機,甘甜他一定要確定這小福子是不是太監(jiān),如果是,那自己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了,只要讓他離她遠點就行。
趙煦想了這么多,一會兒功夫就見孟媚歆吃完了,連備好的煲湯都喝完了,目光不由得深邃起來。
“小福子,再去備些吃食,雖是溫著,只要皇后餓了就都拿給她,廚房的人盯緊些?!壁w煦老神在在的吩咐道。
小福子只是板著臉點了點頭就出去了,氣得趙煦差點拍案而起立馬砍了他的腦袋,可是一想到他還有用又只好作罷。夢寐i想你不是沒有看見趙煦的反應(yīng)和臉色,心里還奇怪為什么小福子現(xiàn)在越來越明目張膽的和皇上作對了,而且脾氣也越來越大了。
一時間陷入了尷尬,兩人都不說話了,孟媚歆吃了一點喂喂覺得有些瞌睡,正想瞇一會兒,劉眀泉進來輕聲說:“皇上,淑妃娘娘說有事要稟,在外頭等著呢?!?
趙煦眼中的冰冷一閃即逝,隨即是一抹笑意,嘴角微微勾起:“哦?那就讓他進來吧。”
孟媚歆一陣心煩,正要起身回避,不想?yún)s被趙煦叫住。
“你不想知道她要說什么么?我斷定有事和你有關(guān),或者和你祖父有關(guān)?!壁w煦眼中閃過玩味兒,更多的深意不明。
孟媚歆聽到有可能和自己的祖父有關(guān),不由得也來了興趣,也是微微一笑,雖然虛弱如柳,卻更顯嬌柔之姿,緩緩走向趙煦,坐在他的懷里看向臊紅了臉的劉眀泉,冷傲的說:“讓她進來吧?!?
趙煦眼中揶揄之色更加明顯,卻不說什么,就等著慕容南霜進來,果然慕容南霜本是一臉?gòu)尚呷缧聥D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瞪著眼睛看著坐在趙煦懷里的孟媚歆,兒趙煦也是配合的用手摟著孟媚歆依賴你的寵溺,絲毫沒有注意到慕容南霜的到來。
慕容南霜眼中有轉(zhuǎn)成了火辣辣的妒忌:“臣妾給皇上請安。”
趙煦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了一聲,眼睛依舊看著孟媚歆扯著自己的袖子玩著,孟媚歆聽慕容南霜問安,隨即板起臉不高興的說:“淑妃,你的公主教理是越來越差了,本宮記得你今早才被解除禁足,就這么按捺不住么?”
這么直接的話讓慕容南霜臉上有些掛不住,委屈的看向趙煦卻見他壓根沒看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燒,但是也長了記性不被孟媚歆激怒:“皇上,臣妾的丫頭昨夜里守夜,卻聽外頭有哭聲,臣妾尚在禁足不便出去,就叫了幾個宮人一同前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是劉成劉太醫(yī)的妻子柳葉紅在燒紙,您說這晦氣不晦氣!當夜里就讓人將柳葉紅拿下,今天一早臣妾讓人查了查,原來是皇后奶奶姑娘名義上的養(yǎng)母燕氏讓柳葉紅給福慶公主做法,祈福祭奠!”
趙煦聽著并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倒是孟媚歆輕輕一顫,她怎么忘了還有這么個惹事的表姐,上次就是她讓自己用符紙,這次又是她帶著那個名義上的養(yǎng)母做法祈福?孟媚歆敢肯定絕對是有人只是她們的,只是現(xiàn)在宮里人人都想將她碎尸萬段,一時間還猜不出是誰。火光電石之間,孟媚歆呢突然想到了孟仙羽,能聯(lián)系到自己的表姐和養(yǎng)母的人,也只能是她了。
慕容南霜本來還想著皇上會大怒,沒想到只是風(fēng)輕云淡的說:“知道了,你下去吧?!辈豢赡苁沁@樣,一定是哪里出錯了,“皇上!宮中做法乃是禁忌之事,皇后三番兩次進犯,皇上可不能姑息養(yǎng)奸,讓眾妃不服!”
孟媚歆心中冷笑,眾妃?估計這會兒那些妃子都知道后宮將大變,不敢貿(mào)然出來挑事吧?
趙煦還是冷冷的說:“下去?!边@次是臉色都沉了下來,慕容南霜再怎么想讓孟媚歆被治罪,也不能惹怒了皇上賠了夫人又折兵,只能悻悻的下去了。
果然不出孟媚歆所料,這幾天前朝紛紛說孟元叛國證據(jù)確鑿,皇上徇私枉法,為了皇后偏袒國舅爺,可是此時契丹屢屢在邊境騷動,可是每次不是迂回戰(zhàn)就是搶糧食,那些將軍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了。
皇上便說讓孟元戴罪立功,前去平定,駐守邊關(guān),無召不得回京。這也就是說,孟元往后只能在疾苦的邊關(guān)了卻此生,而皇后這邊,廢后的聲音相當大,加上朱太妃有意無意的想趙煦暗示,畢竟孟媚歆是代表著太皇太后一派的舊黨勢力,如今舊黨被廢,新黨受寵,想要廢黜孟媚歆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孟媚歆很樂意,只要能出宮,報仇都還來得及,在宮里好比在狼窩,自己隨時喪命,即便有蘭溪月又怎么樣,不是還有一個憐兒么,有小福子又怎么樣?殺自己的人多了去了。
趙煦說要查查做法一事,孟媚歆并沒有自己做法,當然沒什么罪可認得,于是劉箐清讓自己的親信梁從政、蘇珪毛遂自薦調(diào)查此事,章惇再次拜相,劉箐清有意拉攏,于是章惇將仁明殿所有的宮人抓了去,包括玉檀、蘭溪月、憐兒、小福子和小壽子。
幾人分押在不同的牢房,其他的宮人在一件大的刑房關(guān)著,牢房里昏暗霉臭,彌漫著血腥味兒和烙鐵燙焦皮膚的味道兒,令人作嘔。
很多宮人已經(jīng)被用了重刑,可還是沒有人愿意召,皇后品時對他們關(guān)照有加,經(jīng)常省下銀子分給他們送出宮給家人,吃飯的時候也讓小廚房特地做些若菜讓他們吃,誰有個頭疼腦熱沒人理會,皇后會拿來藥或者叫來太醫(yī)給他們看病,也許孟媚歆覺著沒什么,但是在宮人的眼中這是天下難得的好主子。
沒有人招供,這讓劉箐清有些意外,畢竟哪有人能受得了這樣的重刑一天天在自己身上過?可是無論太監(jiān)宮女,各個被打的體無完膚也不愿意畫押,梁從政就給劉箐清出主意:“娘娘,這些狗奴才,嘴硬得很,依奴才看,不如只寫偽造供詞,反正皇上也不會親自來審?!?
劉箐清心有不甘,冷冷的看著刑房里的人,鄙夷的一笑:“既然他們不說,那么就拔了他們的舌頭,知道有人說為止,不畫押,那就砍了他們的手臂,直到有人畫押為止?!?
不知是那個小太監(jiān)聽了怒吼一聲:“既然不能活著出去,小爺還怕你們割舌斷肢不成!”
這一吼,原本害怕的宮人也都被激起了憤怒,想著,沒錯,他們既然被抓了進來,想活著出去已是不可能了,又怕什么刑具?即便是死都不能讓他們?nèi)缭福谑怯行宰觿偭业娜水敿匆嘧员M,寧愿自盡也不愿再被侮辱,一時間劉箐清也沒了主意。
梁從政有些急了,催促著劉箐清:“娘娘,還是直接偽造供詞吧,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
劉箐清心里恨著,偏偏孟媚歆身邊的那幾個人皇上不讓動,否則早殺了來解她心頭只恨!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完事兒了趕緊回了皇上?!?
孟媚歆得到廢黜的圣旨時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反而是知道了宮里的人幾乎全部死了之后發(fā)瘋一般砸了宮里所有的東西,直到玉檀他們幾個回來了才稍稍作罷。
慕容南霜和劉箐清來的時候,孟媚歆幾人正準備收拾行李,趙煦讓她搬去被廢妃嬪出家所居的瑤華宮,號“華陽教主”,朱太妃又給她加號“玉清妙靜仙師”,法名“沖真”。
“哎呀呀,劉姐姐,你看看咱們的皇后……哦不對,是華陽教主,沖真師父!瞧這行禮寒酸的,不知道以為是皇上和太妃不仁慈呢,豈不知是她自己將好東西都砸的粉碎了?!蹦饺菽纤诿嫱敌?,眼里掩不住的得意和幸災(zāi)樂禍。
劉箐清溫婉的福了福身,眼里卻是鄙夷和不屑:“皇后娘娘,此行艱苦,您還是多帶些銀兩盤纏的好,臣妾準備了些,您帶著吧?!闭f著,身后柳月將手里的包袱丟在了地上,挑釁的看著孟媚歆。
慕容南霜輕蔑的扯了扯劉箐清的袖子,看著淡然喝著茶的孟媚歆:“姐姐,你做什么幫這個賤人,沒了她你就是這皇宮里最有權(quán)勢的妃子,憑她也配姐姐來打點?早早打發(fā)了就是了!”
劉箐清臉上一僵,慕容南霜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說他是最有權(quán)勢的妃子,那也只是妃子而已。余光冷冷的掃過慕容南霜,臉上卻是謙和有禮的說:“皇后娘娘在宮里一天,本宮就應(yīng)該多伺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