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長劍兮玉珥,疏緩節兮安歌……當初安歌問我,她哪里不如我,我還以為她的意思是問身份,沒想到竟然是……”玉珥唏噓不已,既為安歌的苦戀無果感到心疼,又為她即將遠嫁而感到無奈。
湯圓歪著腦袋問:“殿下,安和公主嫁給蒙帝,是不是當皇后啊?”
“唔。”玉珥應著,目光從奏折中移開,喃喃道,“所幸蒙帝的年齡不大,也就二十出頭,聽聞也是個俊秀男子,希望那人真能是安歌的好歸宿吧。”
湯圓單純,一聽蘇安歌是要去做皇后,頓時就笑得眉眼彎彎:“那不是很好嘛?皇后可是一國之母,最最最尊貴的女人,而且蒙國還是大國,安和公主真幸福!”
玉珥只是笑笑。
劉季從門外走進來,雙手抱拳:“殿下。”
“你來了。”玉珥放下毛筆,對湯圓說,“你去幫我到庫房挑些東西,送到右相府給安和公主,說我改日再去看她。”
“奴婢遵命。”湯圓興沖沖地跑了出去,玉珥才示意劉季說話:“怎么樣?”
劉季將一疊紙張從懷里拿出來,雙手呈上:“殿下,這是您讓我去查的關于安溫平和喻世寂從軍到如今的狀況。”
玉珥收斂了神色,她覺得席白川最大的可疑點就是和西周那兩位來往過密了,在她完全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的情況下,她只能從已知的線索里下手,也就是安溫平和喻世寂。
玉珥看到一個非常唐突的名字,蹙眉:“靈王?”
劉季微微頷首:“是,安溫平和喻世寂早年都跟過隨靈王征戰北沙,是靈王的左膀右臂。”
玉珥琢磨著這個稱號:“靈王……”
劉季以為她是看不懂這一段,便解釋道:“靈王因謀反被先皇斬首后,已往與他走得近的文武官都受到了降責,那時候安溫平和喻世寂從三品將軍,被降成了百夫長,歸到了席絳候的麾下。當年赤海一戰,席絳候為保護先皇戰死,安溫平就喻世寂保護先皇有功,才被官復原職。”
玉珥抬頭看了他一眼:“靈王和席絳候的關系怎么樣?”
“極好。”
玉珥奇了:“極好?”
她自然是認識靈王的,先皇的八子,她父皇的皇兄,那也是個很傳奇的人物,據說他體弱多病,寒潮一到甚至雙腿都走不了路,但卻有極好的帶兵作戰天賦,曾立下赫赫戰功,如若不是身體不好,沒準還有機會問鼎皇位。
而席絳候,席絳候本是一介草民,因姑母是先帝的嬪妃,提攜之下才進入官場,而后又靠戰功平步青云,封為侯爵。
這完全不同的兩人的關系怎么會‘極好’?
劉季很快便給了她解釋:“靈王妃和侯夫人是堂姐妹,再加上兩人皆是武將,自然走得近。”
原來如此。玉珥明白了,是妻族的關系牽絆啊。
劉季發現玉珥似乎過于關注了靈王,不由得奇怪,但他是一個合格的密探,知道有些事即便早好奇也不能問。
玉珥不知道他的疑惑,又問:“你知道帝都第一橋嗎?”
劉季稍稍一想:“殿下是說在淄河邊上的那座靈橋?屬下知道,那便是先皇送給靈王的生辰禮物,只是在陛下登基后,橋便廢棄了。”
重點原本是在安溫平和喻世寂身上的,但玉珥卻不知怎么,對靈王這兩個字感觸良多,心中也很是疑惑:“我曾和皇叔領略過它的高度,我在想,先皇那樣英明睿智的人,都對靈王如此寵愛,靈王的秉性,不該會那么壞的,造反之事是有確切證據的嗎?”
劉季忽然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咳咳,殿下,這些話您最好不要在外頭說起。”
“這是為何?”
劉季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靈王造反,當年是被陛下舉報的,您若質疑靈王是否造反,不就是質疑陛下么?”
玉珥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是這樣的,抿唇頷首:“我知道了。”
話說到這里,玉珥也就沒再提靈王,繼續翻看手中的紙張,這些都是安溫平和喻世寂這些年做的事情,日常都是很普通的養花逗鳥,沒什么不尋常的地方,可奇怪的就是,他們的日子過得太干凈太簡單了,這反而讓玉珥覺得有什么東西被深深藏住,而這些表面,都是故意偽裝出來的。
就在玉珥存疑之時,她忽然在一張紙上,看到一句:“曾經營布紡失敗……賣過布?西周那種富庶的地方,賣布怎么會失敗?”
西周和江南的人文風貌類似,百姓多風流,日常裝飾打扮的生意都好做得很,再加上安溫平的背景,就算不會大紅大火,失敗到關門大吉也太夸張了吧?
玉珥很是疑惑,但探事司查出的資料里,只寫了時候因為生意不好所以才關門,為何生意不好卻沒說,她只好讓劉季去留意一下。
就在兩人交談時,宮人進來稟報,說尚服局的女使送衣冠來。
“什么衣冠?”玉珥莫名其名,她又沒做衣服。
宮人低頭道:“回稟殿下,尚服局女使說,是殿下下月底與良夫的婚禮的衣冠。”
玉珥:“……”怎么忘了這茬!
劉季識趣道:“屬下暫且告退。”
玉珥揉揉眉心,將資料都收起來,揮手讓宮人把人帶進來。
尚服局的女使帶著幾個宮女,端著一套大紅色的衣冠,和純金打造的鳳冠進來,在她面前一一展開,笑靨如花地和她介紹起來:“殿下不如試穿一下,如有不合適的地方,臣也好抓緊時間去改。”
良夫并非太女夫,按說根本無需如此大費周章,進了宮后直接住在東宮便是,但因為這位良夫并不是一般身份,為了以示尊重,才稍稍鋪張些。
玉珥看著那套大紅色的禮服,卻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畢竟這很容易讓她想起她去世的四個準駙馬,想起劉開河,想起劉氏,想起畫骨香,想起刺客團,想起孟杜衡,想起……席白川。
甩甩腦袋,玉珥真覺得自己是魔障了,居然什么都能聯想到那個人身上。
“殿下,是不滿意么?”女使見她這般,還以為是對禮服不滿意,連忙誠惶誠恐地詢問起。
玉珥搖頭:“沒,你繼續說吧。”怎么說都是她父皇下的旨,她再不喜歡也要做做樣子。
“是,殿下。”女使立即抖擻精神,這是她的專長,她自然是竭盡所能地表現,希望能得到玉珥的贊賞和打賞,“……這一件鳳袍乍一看沒什么特別,但其實是用了三種織錦辦法,分別為云錦、蘇緞與杭羅。
金絲繡鳳紋的這一塊布料用的便是杭羅,杭羅起源杭州故名杭羅,是一種新型布料,由純桑蠶絲和紗羅織成,穿著舒適涼快且飄逸,是南方人的最愛。說起來也算是趣事,杭羅起源杭州,是南方人最愛的,但卻是西周盛產。”
玉珥心不在焉地聽著,忽然聽到了一個敏感的詞匯:“西周盛產?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