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殿下心里沒鬼,為什么不出來和我們當面對質!”說話的是妘宏,他咬牙道,“難道順國的律法地只用來對付老百姓,對楚湘王半點用處都沒有嗎?”
玉珥嘴角若有若無地勾了勾,聲音卻在無形中帶著不可冒犯的威嚴:“天剛亮,妘宏公子就來鬧,想來昨晚是一晚上都沒歇息,但你們也沒提前知會我一聲,否則我定當早起。”
擋在門前的人連忙讓出路,玉珥背著手慢慢走上了臺階。
妘家人皆是下意識住了口,紛紛抬起頭看向門內,開口的那人一席月白色胡服瀟灑利落,翻領和袖口皆繡著精美復雜的水波紋,三千青絲束起,只簪著一根簡單的白玉簪,卻十分貴氣。
妘家人呆了一會兒,竟然一時沒能認出這人就是玉珥—畢竟那天她去參加妘老的壽宴,打扮是十分優雅華麗的,他們也就先入為主地以為那才是她平時的裝束。
“怎么不說了?”玉珥走到了他們面前,微微垂下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我這雙手的確染過血,曾借刀殺人,也曾親手殺人,是我的人命債我從來不否認,但不是我弄死的,黑鍋我可不背著,妘老死了,與我何干?”
妘宏紅著眼眶,聲音沙啞道:“那敢問殿下,前天晚上殿下是否到過我妘府?”
前天晚上他們當然去了,只是他們去的時候妘老還好好的,且他們也沒對妘老出手過,說妘老是她害死的根本是無稽之談。玉珥蹙了蹙眉,平靜反問:“何出此言?”
身后的孟楚淵聞言卻是怒了,橫眉冷對:“大半夜的我姐姐去你家干什么?簡直荒謬!”
“可我們卻是有家奴親眼看到殿下和一男子潛入我們妘府!”妘宏半點不怕,直言道,“我爺爺被人打成重傷,可憐他昨日硬撐了一天,到了昨天晚上才含恨而終!”
這妘宏的態度錚錚,不像是無憑無據的污蔑,玉珥微微皺眉,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蓋著白布的妘老,正想蹲下來揭開看一看,付望舒卻從后面拉著了她的手,低聲道:“抬進去再說。”這里人多眼雜,不是說事的好地方。
玉珥挺直腰,將手收回依舊背在身后,抿唇道:“我順國依法治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妘家人將妘老的遺體都抬到了刺史府門前,想來是非要一個結果不可,那就公開升堂審理吧,他為原告我為被告,各自辯駁。”
眸子一轉,掃了一圈妘家人,他們皆是披麻戴孝,或掩面哭泣,或無聲悲痛,個個都是痛不欲生的模樣,但內心是否當真這般痛苦卻是不好說,玉珥目光最后停止在了妘宏身上,淡然問:“妘宏公子有意見嗎?”
“升堂審理草民自然沒有意見,只是我們誰人不知,殿下即為欽差又是親王,這溧陽縣誰敢定殿下的罪?”妘宏不卑不吭地說。
“都還沒審,怎么就確定我有罪?”玉珥笑了笑。
“自古以來,官官相護,更不要說你是親王,整個隴西道的官員誰敢得罪你!”
妘家人群中,有一女子牙尖嘴利,開口半點不委婉客氣,玉珥順這聲音看了過去,只見那女子眼眶紅腫,瞳眸內血絲充盈,看得出來是哭了很久,想來這個應該是真的對妘老的離世感到痛苦的人。
這人她也有點印象。
妘倚,那個在她后窗強吻席白川的人。
玉珥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那你說該怎么辦?你們說我殺人,我說我沒殺人,各執一詞,如若升堂審理,怎么能判定誰對誰錯?”
妘倚咬唇:“就算審理,也不能是你的人主審!”
回頭看了一眼付望舒等人,玉珥無聲笑了笑:“那你說誰審?”
“這……”雖然有幾分膽色,但畢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妘倚哪里知道官場上那些人是她的人,哪些又不是,再說了,她都沒認識幾個官。
玉珥笑道:“在你眼里,位高權重者底下的人就都會幫那個人說話對不對?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案子審不了了,因為在昭陵州甚至隴西道,沒有人比我這個親王兼欽差身份高。”
這話半點都不囂張,現在就算是孟杜衡站在她面前,也低了她一頭,因為她是欽差,代天巡狩,她無論走到哪里,就跟一份會移動圣旨似的,誰敢違抗圣旨?
妘倚果然語塞,妘家人都是面面相覷。
“倒不如這樣。”玉珥走到了他們面前,目光似在尋找著誰,“你們這邊挑出一個人,協助縣令蔣大人審理此案如何?”
此言一出,妘家人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
他們都知道,說是協助,其實就是監督,監督蔣樂易是否徇私,再者,能和此案的主理人直接接觸,那這其中的能做多少事,可謂是不言而喻。
“沒意見,草民們沒意見。”妘家人立即開口,隨即就有一個老一輩的人拉著妘宏出來,看樣子是想推薦他來協助蔣樂易查案,但就在此時,一個少年搶先一步站到了玉珥面前,立即說:“草民妘瞬,自薦協助蔣大人查清此案。”
玉珥也二話不說,立馬答應:“好!就你!”
妘家人皆是一愣,都還沒反應過來,玉珥已經使了一個眼色給付望舒,付望舒會意上前,拉著妘瞬就走:“我帶你進去,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跟我說一下。”
“等等,等等,我們都還沒同意呢!”妘家人這才反應過來,一哄而起,上前要去把人搶回來,這回不用玉珥動作,孟楚淵就把他們都擋住。
玉珥在一旁慢悠悠道:“我應予了讓你們妘家人協助蔣大人調查此案,這個妘瞬不是你們妘家人嗎?”
“……是,是我們妘家人,但是他……但是我們不同意讓他來代表我們妘家!”妘宏急了,讓他們妘家的誰都可以,但妘瞬這個雜種就是不行,要是他上位了,他們妘家就該淪為笑話了!
玉珥悠然道:“既然是就好,只是協助蔣大人審案,誰來協助又不會影響到真相,爭什么爭呢?”
根本就不是這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