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銀杏泛黃,黃葉如蝴蝶般隨秋風緩緩墜落,在地上鋪了一層,如夢如幻,引得游人無數。
清河縣外有一座大湖,沿岸種了不少銀杏樹,每到秋季,便美不勝收,再加上湖面狀如滿月,此湖因此得名銀月湖。清河縣是一個不小的縣,縣內有幾百戶居民。銀月湖湖水清澈,風景秀麗,天氣晴朗時,這里便是清河縣眾人聚集之地。湖上有一座石橋,是通往縣外的必經之路。
此時,橋下的大石上坐著一黃衫女子。讓人驚奇的是,那女子竟然脫了鞋襪,將一雙白皙秀美的玉足浸入水中,不時撩起水花,晶瑩的水珠在夕陽的映射下如珍珠般耀眼。這一大膽的舉動吸引了很多游湖之人,很快,橋上靠近那女子這邊被圍得水泄不通。
黃衫女子又將裙子向上提了一點,露出一截修長好看的小腿,橋上立刻響起一片驚呼聲,隨后是議論聲。
“這個女子竟然當眾洗腳,真是大膽。”
“哼,我看是不知羞恥吧。”
“不知羞恥你還看得那么起勁兒,哈哈。”
“這小姐真白啊。”
那女子顯然聽到了眾人的議論,她并不生氣,反而轉過頭來看著眾人。大家終于看到了她的容貌,嬌美的鵝蛋臉,一雙大眼滿含春水,挺翹的鼻梁下,紅潤的嘴唇嫩若花瓣,她朝著眾人一笑,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來。
“哇,好美!”
“這姑娘是誰呀,怎么以前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外鄉人吧。”
女子笑笑,不再理他們,繼續用雙腳踢著湖水。突然,一個身影沿著湖岸的石欄攀了下來,來到黃衫女子身邊。女子回頭,見一個青衫年輕人站到了自己身側,手中還抱著幾本書。年輕人相貌清秀,看起來還不到弱冠之年。
“這位姑娘,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濯足,于理不合,請速速離開吧。”
黃衫女子抬頭看了看他,笑道:“我還不想回去。”
看到有人下去,橋上圍觀的人便開始互相詢問那是誰,很快有人認出他是城中的蘇秀才。蘇秀才名叫蘇西風,父母早亡,家境貧寒,但自幼勤學苦讀,頗有些才氣,寫的一手好字,在清河縣也算小有名氣。看他懷中抱著幾冊書,應該是剛從鄰縣的老夫子那借書回來。
“蘇秀才,你認識這位姑娘,還是你看上人家了?”
蘇秀才不理會那些人,又對黃衫女子道:“姑娘容貌秀美,一人外出,還是注意安全為好。”
正說話間,一條畫舫向這邊靠了過來。畫舫上立著一個華服男子,大概是見這邊熱鬧,正向這邊望過來。橋上很多人認出了這是王員外家的畫舫,低聲道:“王公子來了。”
這位王公子是清河縣首富王員外唯一的兒子王益之,因為中年得子,王員外對其十分寵愛。他自小便財大氣粗,如今又交了幾
個酒肉朋友,經常流連煙花之地,王院外看他不成器,想要好生教訓一番,卻總被妻子阻攔。王員外無奈之下,只好隨他去了。
蘇秀才看了畫舫上的人,向前走了幾步,擋住了黃衫女子。他低聲道:“姑娘快些離開吧。”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落在黃衫女子的身上。黃衫女子偏著頭笑了笑:“好啊,我這就離開。”說完,她站起身來,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提著鞋襪,光著腳踩著大石,向石欄走去。見那女子要離開,橋上的人覺得沒熱鬧可看了,紛紛準備離去。
“姑娘且慢!”畫舫上的王公子已經看到了黃衫女子,命人將畫舫向這邊靠近。船夫加快了速度,很快便來到了近前。看清了黃衫女子的容貌后,王益之眼前一亮,急忙拱手道:“這位姑娘貌美如花,可是清河縣人?”
黃衫女子搖搖頭,“我是路過此地。”
“哦,怪不得此前不曾見過。在下王益之,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蘇蘇。”蘇蘇說完,甜甜一笑,露出了潔白如玉的牙齒,那顆尖尖的小虎牙更是讓王益之心頭一跳。
“可否容在下盡一盡地主之誼,陪姑娘游玩銀月湖。”
“好啊。”蘇蘇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蘇秀才低聲道:“姑娘冒然隨陌生男子上船,于禮不合。還是快快回家吧。”
蘇蘇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是陌生男子,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蘇秀才一愣,道:“既然如此,小生告辭。”說完,他也不理王益之,自己走了。
蘇蘇看看他,并不在意。隨后,王益之命人將船靠岸,搭好踏板,他親自上岸,扶著蘇蘇上了畫舫。
畫舫離岸之后,向湖中心駛去。眾人看無熱鬧可看了,紛紛散去。
沒過多久,忽聽有人喊道:“那姑娘投湖了!”大家急忙轉頭去看,卻只看到湖面上高高濺起的水花,還有不斷向外蔓延的漣漪。王益之趴在船舷上望著湖面,有些驚慌失措。隨后他對著幾個船夫不停揮舞手臂,似乎在指揮眾人下水救人。
就在此時,畫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站在邊緣的王益之急忙扶住身邊的船夫,才沒有掉下水去,畫舫又一晃,眾人站立不穩,紛紛摔倒在地。驚慌中,眾人隨著畫舫的搖擺一會兒摔向這邊,一會兒倒向那頭,再也沒人顧得上那投湖的黃衫女子。
岸上的人看到此時的情景,都有些毛骨悚然,因為此時湖上風平浪靜,就連岸邊細軟的柳條都不曾動過一下,唯一晃動的就是那艘畫舫。
忽然之間,晃動停止了。船上的人都已是頭昏眼花,四肢酸痛,王益之抱著一根柱子喘息不定,對自己身旁的船夫道:“怎么回事,似乎并未起風。”那船夫也是驚慌不定,道:“公子,那女子會不會是水妖啊,她一入水,船就開始晃動了。”
“
胡說,光天化日之下,哪有水妖!”雖然口中這樣說,王益之還是有點兒害怕,“你下水去看看可有異樣。”
那人戰戰兢兢來到畫舫邊沿,正要跳下去,忽然發現畫舫底部的湖水變成了黑色,更為恐怖的是,那黑色正慢慢向四周擴散。
“公公公子,你看,黑了,黑了。”
王益之哪里明白他在說什么,自己趴在船沿上一看,立刻嚇得腿都軟了。“怎怎么回,回事?”
黑色越來越濃,很快,不僅是畫舫底部,畫舫周圍四五丈之內的湖水都變成了黑色。畫舫上的人都圍了過來,俱驚慌不已,膽小的甚至哭了起來,他們在清河縣生活了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此情此景。
此時,太陽已完全落入了山后,天色也有些暗了。畫舫已經離開了湖心,靠近了湖對岸的密林。偶爾能聽到密林中傳來的鳥鳴,聞之讓人更加膽戰心驚。
“還我頭發——”鬼魅般幽冷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了過來,船上人聽了,嚇得雙腿發軟。王益之更是心頭劇跳。
“還我頭發——”聲音中多了幾分凄厲,似乎還帶著仇恨。
“還我頭發——”
王益之終于忍不住了,他捂著耳朵,顫聲道:“有鬼,有鬼。”
嘩啦一聲,一個身影忽然從湖中冒了出來。那人披頭散發,根本看不見頭臉,黑色的水沿著她披散的頭發滑落,落在湖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那身影明明是靜止不動的,卻在緩緩升高,高過了船沿。
“啊!”幾個膽小的驚呼一聲,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王益之怯怯地看了一眼,嚇得俯身在地,動彈不得。他渾身顫抖不已,嘴里發出奇怪的聲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那身影手動了動,王益之便飛到了身影旁,眾人還未看清怎么回事,王益之就和那身影一道消失了,只聽到了嘩啦的水聲。
許久之后,湖面恢復平靜,黑色也漸漸散去,畫舫上的人才回過神來。年紀大一點的船夫找了幾個水性好一點兒年輕人,讓他們下水找人。這些人都被剛才的情景嚇破了膽,誰愿意去啊,可是他們是王家的下人,丟了公子,主人怪罪下來,飯碗不保。無奈之下,他們只得硬著頭皮下了水了。
在水底搜尋了許久,別說是蘇蘇,就連王益之,都蹤跡全無。天已經黑了,湖底更是漆黑一片,眾人無奈,只得讓畫舫返回,靠岸去稟告王員外。
王員外又命人執了火把來搜尋,不僅是湖中,湖對岸的密林都搜了個遍,依然一無所獲。
第二天,王員外又派人將整個清河縣搜了一遍,他的小女婿是清河縣縣令于中林,派了很多衙役前來幫忙,依然一無所獲,王益之與蘇蘇憑空消失了一般。
清河縣人人驚恐不安,皆傳水妖殺人。柳月湖再無人靠近,縣城內更是天不暗便家家閉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