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河縣,蘇秀才就堅持不住了,蘇蘇雙手一抓,又將他橫放在了馬上。他的傷還未痊癒,這一番折騰大概是裂開了,衣褲已經被染紅了。
蘇蘇到一處密林了,掀開一個茅草垛,一輛馬車露了出來,蘇蘇將馬套在車上,扶蘇秀才上了馬車,繼續趕路。半夜時,蘇蘇選了個靠近水源的地方,將馬車停下。
蘇蘇進入馬車,蘇秀才趴在車廂內,臉色蒼白,汗珠滴落不停。蘇蘇從車廂內一個小盒子裡取出藥膏,伸手去掀蘇秀才的衣服,蘇秀才急忙雙手捂住。
“你,你做什麼?”聲音有氣無力。
“幫你上藥啊?!?
“不用了,我自己來?!?
“你看得見嗎?”
“摸得著就行?!?
見蘇秀才堅持,蘇蘇只好隨他,可是等了許久,仍不見他動作,就問:“你怎麼還不動手?”
蘇秀才咬牙,“姑娘可否出去?”
原來是害羞呀,蘇蘇笑笑,“好了叫我?!彼D身出去,撿了些乾柴堆在一起,生起了火?;鹈缫黄?,很快將周遭的黑暗驅走,帶來了光明與溫暖。等蘇秀才忙完了,蘇蘇又進去取了一口鍋出來,裝了水架在火上燒著。等水燒開,她又去拿了饅頭燒肉,喚蘇秀才出來吃飯。
蘇秀才見她準備的東西倒是齊全,而且忙碌起來井井有條,似乎經常在野外露宿,道:“你那麼有錢,爲何不去客棧投宿?!?
蘇蘇擡頭看著蘇秀才,火光映在她的眼中,如點點星光?!澳隳宋覀冋诒煌ň儭N易约阂粋€人倒不怕被他們找到,只是帶著你,多有不便?!?
言下之意,自己是累贅了。蘇秀才狠狠咬了一口饅頭,問:“你一個女子,爲何不回家,總在外做這些勾當?!逼鋵崳懒颂K蘇所爲是爲了替劉麗麗討一個公道,所以對她多了幾分好感,但他不喜歡被人看不起。
蘇蘇一愣,如果有個溫暖的家,哪個女子不願待在家中,一世安寧。她收回思緒,擡頭,笑道:“我的目標是要做蓋世無雙的俠女,仗劍行走江湖,行俠仗義?!?
蘇秀才悄悄打量著她,將她方纔一瞬的落寞收入眼底。她姿容秀美,衣衫雖不華麗,但質地都不錯。舉止雖有些大大咧咧,但帶著幾分優雅。蘇秀才想,她並不是出身窮苦人家,也許還是書香門第。如今這般,想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秀才不再追問,低頭吃飯。
飯後,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片刻,蘇蘇讓蘇秀才去馬車裡休息,自己在火堆旁鋪了些柴草,又從車廂裡取了毛氈、薄被。準備在外面露宿,蘇秀才看了看,晚秋天氣,晚上已十分寒冷,自己一個大男人睡在馬車裡,卻讓一個女孩子幕天席地,終是有些過意不去,道:“要不,我睡在外面吧。”
蘇蘇一邊忙碌一邊道,“還是算了吧,瞧你弱不禁風的樣子,在外面睡一晚肯定凍病,到時我還得照顧你,麻煩?!?
還是看不起自己。蘇秀才沒有再說什麼,自己回車廂裡睡覺去了。
躺在毛氈上,蘇蘇看著一旁的馬車,暗想:“倒是個好人,只可惜弱了些。這番連累了他,需想個辦法纔好。”
蘇蘇帶著蘇秀才一路往西。途經幾個大一點的城鎮時,蘇蘇自己去購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又給蘇秀才買了幾身替換衣物,她發現城鎮之中,並沒有她和蘇秀才的通緝令。蘇秀才
得知之後,要求回清河縣,蘇蘇拒絕了。
“這裡沒有通緝令,也許清河縣有啊。就算他們沒有通緝咱們,但是不保證於中林和王益之不會對付你啊。你放心吧,我既然連累了你,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蘇秀才看著蘇蘇,眨巴眨巴眼睛。蘇蘇這才發現,蘇秀才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只是這雙眼睛望著蘇蘇,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壞巫婆在誘拐無知少年。
既然沒有通緝令,兩人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城鎮,要了兩間客房。丟下行李,兩人都要了熱水,許久不曾沐浴了。蘇秀才身上帶上,沐浴時多有不便,等他洗完來到樓下,見蘇蘇已經要了飯菜在等他了。蘇秀才走過去一看,只見桌子上擺著兩碗米粥,一碟紅油筍絲,一碟青菜豆腐,另外還有兩個饅頭。
蘇秀才並不講究吃穿,但想不到蘇蘇有那麼多錢,卻只點兩個清淡小菜?!澳阋四屈N多錢,就只吃這些呀?”
蘇蘇白他一眼,拿起饅頭啃了一口,“錢又不是用來浪費的。你可知道,我給你用的藥膏,還有買的衣物,已經花了十幾兩銀子了。本來想隨便給你買件衣服的,但既然你我一路,穿得總得相配些纔好?!?
用完晚飯,兩人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離開時,蘇蘇在櫃檯與客棧老闆糾纏了半天,對方終於答應捨去零頭——五個銅板。蘇秀才拿著行李在一旁聽了半天,忍不住嘆息:“果然有錢人大多是吝嗇鬼,包袱裡有一千兩黃金,竟然還爲了五個銅板與人磨了半天功夫。”
蘇蘇的藥果然好用,幾天之後,蘇秀才傷勢痊癒,蘇蘇便讓蘇秀才趕車。蘇秀才從未趕過馬車,而且心事重重,馬車歪歪扭扭地走了半里地之後,順利地栽進了路邊的麥田裡。
蘇蘇在馬車裡打瞌睡,一時沒注意,和馬車一起翻進了麥田,頭上磕了個大包。她從馬車裡跳出來,生氣道:“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連馬車都趕不成?!?
蘇秀才看了蘇蘇一眼,轉身找了個地方休息去了,對蘇蘇要求幫忙的喊聲無動於衷。
蘇蘇只得一個人忙碌,先將馬匹解開帶到一旁,然後蘇秀才就萬分驚訝地看到蘇蘇兩手抓著馬車的車轅,緩緩將翻倒的馬車扶正了,而且做這些的時候,她一派輕鬆,好像是不費吹灰之力。蘇秀才嚥了咽口水:“此女竟然有力拔山兮之能,日後切不可得罪了她?!?
“說吧,你爲何總是心不在焉,難道清河縣還有放心不下的親人,或是定親的姑娘?”蘇秀才發呆的時候,蘇蘇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蘇秀才老實道:“我只是在想,若是我真的被通緝不能參加明春的春闈,十年寒窗苦讀豈不付諸東流,心中的抱負也無從實現?!?
“我說了會對你負責,你還擔心什麼?”
“你總不能與官府作對吧?”
“我先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去清河縣打探一番,我們再做打算。你總爲未來不確定之事愁眉苦臉有何用,打起精神來?!?
蘇秀才看著蘇蘇,她精緻的面容上毫無妝容,自然剔透,明亮的眼睛裡清澈如水,卻給人堅定之感。
蘇蘇開始教蘇秀才趕馬車,蘇秀才學了半日,基本掌握。此人倒還有幾分聰明,蘇蘇滿意地點點頭,回馬車裡休息了。
又走了七八日,蘇蘇和蘇秀才進了一個小山村,蘇蘇將馬車趕進一個院子裡,院子裡住著一
對老夫妻,他們熱情地招呼蘇蘇二人,硬是留他們吃了頓午飯才肯離開。
飯後,蘇蘇和蘇秀才帶著行李步行離去,他們先是翻過了一座小山頭,又爬上一座山。蘇秀才累得走不動了,幾乎癱在地上,蘇蘇一開始折了根木棍給他,後來幾乎是攙著他前行了。
走到一處略平的地方,蘇秀才坐在一棵樹下不肯走了,氣喘吁吁道:“還有多遠,我實在走不動了?!?
蘇蘇指指山頂,道:“快了,翻過這座山,再往下走兩裡地就到了。天快黑了,我們需加緊趕路。”
蘇秀才搖搖頭,沒有動。
“山中晚上有猛虎出沒?!碧K蘇說完,自己走了。
蘇秀才愣了一下,起身快步跟了過去。
翻過那座山,又向下走了兩裡地,果然見到一個小村落。村外有大片的紅葉,皎潔的月色下,紅葉柔美了幾分,將村落掩映其中,只露出幾間木質屋頂。
見到村落,蘇蘇十分高興,歡快地跑了過去?!班l親們,我回來了。”她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村落的寧靜,很快,有幾個人從木屋裡出來,看到她後,俱十分高興,紛紛前來問好。一位健碩的大娘走過來,拉著蘇蘇的手道:“就知道你該回來了,前兩日我以將你的房屋打掃乾淨了。對了,你晚飯吃了沒?”
蘇蘇看著她,可憐兮兮道:“沒有,李大娘,我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怎不早些回來,也好趕上吃完飯?!崩畲竽镟凉至艘痪洌值?,“你且歇著,我去給你做飯?!闭f完快步回木屋了。
蘇蘇對著她的背影喊道:“李大娘,做兩個人的飯菜,我還帶了一個客人。”蘇蘇回頭看看蘇秀才,他這纔跟了過來,村裡人見了他,都熱情地過來打招呼,他笑著一一應答。雪碧想,倒是個有禮貌的人,那就原諒他走得太慢,害自己錯過了晚飯吧。
“雪碧,這是誰呀?”有人問道。
雪碧?蘇秀才愣了一下,看向蘇蘇,蘇蘇笑笑,拍了拍他道:“這是我的一位好友,你們叫他蘇秀才就可以了。你們先聊,我二人還不曾用飯,先去李大娘家蹭些飯。”
說完,蘇蘇用力一拉,帶著蘇秀才離開了。
“居然帶了男人回來了?”
“是啊是啊,一定是心愛之人吧。”
“嗯嗯,蘇秀才長相清秀,彬彬有禮,看起來不錯哦。”
“對對,兩人還是蠻登對的?!?
蘇蘇對著蘇秀才乾笑兩聲,蘇秀才擦了擦額頭的汗,看來,哪裡都有八卦之人啊。
“他們叫你雪碧?”
“是啊,我就叫雪碧。那日我聽他們叫你蘇秀才,就隨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蘇蘇?!?
蘇秀才內心嘆息,做人不能太隨便?。∧氵@一隨便,可把我害慘了,呂氏就是因此懷疑我二人有關係的。更慘的是,自己明明是一時衝動,擔心一個好姑娘被王益之欺負了,結果卻落得被通緝的下場,而蘇蘇,一手操辦了整個綁架案,卻只留了一個假名字。
以後,我再也不要做好事了。
見蘇秀才一臉呆愣,雪碧笑了笑,又道:“明日帶你去見一個人,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帶著涼意的秋風裡,蘇秀才卻覺得自己額頭微微冒汗,他擦了擦道:“好?!?
居然還有“驚喜”,希望不要過於驚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