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皇帝宿在云嬪宮內,他素來就有用宵夜的習慣,昨晚的宵夜也是在云嬪宮里用的。
那晚的宵夜里,有一道點心是銀耳桂花糕,這是云嬪親自吩咐御膳房做的。
這道銀耳桂花糕的方子,是云嬪從娘家帶來的,與御膳房里常做的不一樣,是云嬪娘家的廚娘改良過的。
御膳房照著做過幾次,皇帝都很喜歡。
因此,今晚皇帝在云嬪宮中留宿,云嬪特意吩咐御膳房做這道點心。
皇帝看到這盤銀耳桂花糕,果然有了胃口,吃了三塊,其他的點心都沒有動。
若是白天,這些被皇帝吃剩下的點心,會送回到御膳房里,可這時是在晚上,宮人們出出進進也會打擾到皇帝,因此,這些點心便暫時放在茶水間。
宮里很多嬪妃養貓,云嬪也養了一只,今天皇帝留宿,那只貓自是不能再進云嬪的臥房。
誰也沒有想到,早晨卻在茶水房外面發現了那只貓的尸體。
皇帝聞訊后立刻叫人前來查看,那只貓是中毒而亡,而放在茶水間里的點心上,只有那盤銀耳桂花糕上有被貓啃食過的痕跡。
可是那盤銀耳桂花糕在皇帝進食之前便已經用銀針試毒,又有內侍嘗過,確定無毒,皇帝方才入口。
皇帝說到這里,冷笑一聲:“看來是朕命不該絕,那盤點心共有九塊,朕吃了三塊,而余下的六塊里面,竟然有四塊都是有毒的。而那四塊用銀針再次試過,依然無毒,用活物試了,才知道是有毒的。”
霍譽問道:“昨晚試毒的內侍可還在?”
皇帝淡淡說道:“已經自盡了。”
“云嬪娘娘何在?”霍譽又問。
“還在她的宮里”,皇帝頓了頓,繼續說道,“皇后讓她在宮里抄寫經文,清明時燒給太后。”
霍譽懂了,此事皇帝沒有瞞著皇后,所謂讓云嬪給太后抄寫經文,其實就是把云嬪以及她宮里的人全都軟禁起來了。
皇帝的目光重又落到花生身上,對霍譽說道:“云嬪那里,讓花生去吧。”
“是。”霍譽再次躬身行禮,帶著花生走了出去。
云嬪的寢宮比較偏僻,在路上,霍譽低聲對花生說道:“云嬪在宮里并不受寵,事實上如今宮中并無寵妃,圣上雨露均沾,云嬪族中曾經出過一位帝師,教導過圣上兩年,后來因病乞骸骨。”
花生問道:“那么現在呢,云嬪娘家還有人在朝中為官嗎?”
“有,云嬪的兄長現任江州知府,而她的姑母嫁的便是王府尹的前岳家。”霍譽耐心解釋。
花生好奇地問道:“宮里的大小娘娘,你是不是都能說出她們的身份來歷?”
霍譽搖搖頭:“也并非全部,只有被圣上寵幸過的,飛魚衛才會詳細調查她們的身份來歷。”
花生的嘴角抽了抽,只要想到飛魚衛每天都要進宮打聽:昨晚陪皇帝睡覺的是誰啊?
哦,是那什么妃啊,快去查查,這位家里的人都是做什么的,有沒有可能會謀逆。
而皇帝每晚上床,看著身邊的美人,也要想一想,這位美人會不會害他,這位美人的娘家人會不會害他。
只要這么一想,花生便覺得索然無味。
世人都想當皇帝,可當皇帝若是整日擔心有人要害朕,那也挺沒意思的吧。
云嬪是一位珠圓玉潤的美人,花生早就發現了,宮里的美人十個里面至少有八個是這種長相,就連小皇后,也漸漸朝著這個方向成長了。
霍譽叮囑花生:“只是問話便可,千萬不要激動。”
花生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霍譽,這人莫不是以為,他會把云嬪當成詔獄里的女犯人那樣審問吧。
這人的腦袋整天都在想啥呢,他花生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嗎?
連皇帝都點名讓花生來向云嬪問話了,這就說明,皇帝對云嬪是有幾分重視的。
雖然不多,但肯定是有,否則不會讓女子來審問云嬪的。
云嬪看到花生,有些吃驚,問道:“你是朝陽宮的嗎?怎么以前沒有見過你?”
花生一笑:“奴婢是哪里的,就不勞云嬪娘娘操心了,云嬪娘娘還是說說那碟子銀耳桂花糕的事吧。”
云嬪的心猛的一沉,聽這小內侍的語氣,竟是對她毫不尊重,皇帝這是真的在懷疑她嗎?
在這后宮里,她的地位不上不下,其實是很尷尬的。
說她無寵吧,皇帝每個月里也會來她這里住上一晚。
說她有寵吧,一個月里三十天,除了皇后以外,皇帝要在二十八個妃嬪宮里過夜,而她只是這二十八個里面的其中一個而已。
花生素來以直來直去著稱,她沒有廢話,讓云嬪把那晚的事重又說了了一遍。
云嬪說完,花生便問:“在外面侍候的是誰?”
云嬪說出那幾名宮女和內侍的名字,花生便又道:“勞煩云嬪娘娘再把昨晚的事說一遍,提過名字的不要落下。”
云嬪只好又講了一遍,話音剛落,花生便問:“把那些沒吃完的宵夜送去茶水房的有幾人,都是誰?”
這個云嬪不知道,只好叫了昨晚她宮里當值的內侍進來,把那幾個人的姓名搞清楚了,云嬪以為眼前這個小內侍會去審問那幾個人了,剛剛松了口氣,花生卻第三次讓她把昨晚的事重復一遍。
再一再二不再三,云嬪的怒氣忍不住地往外冒:“你這是要羞辱本宮嗎?”
花生翻翻眼皮:“云嬪娘娘若是這樣想,那奴婢就不問了,奴婢去向陛下復命。”
說完,他起身便要走,云嬪嚇了一跳,連忙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語氣:“哪里,本宮再說一遍便是。”
就這樣,花生讓云嬪前前后后講了足足七遍,云嬪每說一遍,花生都要叫上幾個人在外面候著,直到云嬪講完第七遍,外面廊下已經站了十幾個人。
云嬪身心俱疲,有氣無力地說道:“還讓本宮講第八遍嗎?”
花生咧嘴笑了笑,忽然,他的笑容消失了,正色問道:“那只貓娘娘養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