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恨得咬牙切齒,溫嬪要殺夏荷滅口,就是因為夏荷知道她太多事。
彼時甲子案已經(jīng)平反,明巒假死,而她對明巒的那點心思,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做為她的貼身丫鬟的夏荷是肯定知道的,如今她要進宮了,無論以后的前程如何,她都不想讓自己的過往有任何污點。
因此,在溫嬪看來,夏荷必須死。
明卉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好在夏荷去的時候,遇到了聞昌?!?
現(xiàn)在夏荷已經(jīng)被帶到京城了,明卉問道:“夏荷這些年過得如何?”
霍譽搖了搖頭:“過得不好,她被人從河里救起,在世人眼中,便是沒了清白,她又不想說出自己的身份,于是便嫁給了那人。
那人家境貧寒,娶不起媳婦,他見自己白撿了一個媳婦,剛開始很高興,初時對夏荷很好,后來得知夏荷因為落水傷了身子不能有孕之后,便對夏荷非打即罵,再后來索性把夏荷賣給了一個賭鬼。
不到半年,賭鬼在賭場里和人打架被打死了,夏荷成了寡婦,那些年,她靠著種田采藥替人縫縫補補勉強過活,后來得知溫家搬到離她很近的洛陽,她擔心被溫家人認出來,便沒有來過洛陽,直到溫家出事的消息傳到她住的村子,她這才知道溫德妃快死了,溫家也出事了,她去洛陽,就是想到河邊放鞭炮慶祝,慶祝那個害她的人,終于得到了報應。”
明卉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也不知道是為明巒,還是為素不相識的夏荷。
“若是夏荷沒有地方去,就讓她到香坊里做事吧。”明卉說道。
霍譽搖搖頭:“夏荷積勞成疾,已經(jīng)時日無多,她愿意跟著聞昌進京,就是擔心不能在臨死之前聽到溫嬪的死訊。”
明卉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把頭靠在了霍譽身上。
“霍保住,想個法子,讓我進宮?!?
霍譽先是一怔,緊接著便猜到明卉所說的“進宮”是什么意思了。
明卉肯定不是正大光明進宮,而是悄悄進宮。
皇宮的西南角,有一片偏僻的宮院,與其他各處宏偉華麗的宮殿相比,這里顯得寒酸破敗。
這處沒有牌匾的宮院,私下里有一個名字,便是“冷宮”。
五日前,溫嬪搬出以前居住的月華宮,來到了這里。
當然,她是被抬過來的,她已經(jīng)無法下地,更無法走路了。
據(jù)說,那日溫嬪從月華宮一路來到這里,所過之后,但凡是看到她的人,紛紛捂住鼻子,就連月華宮,也在她搬走之后,便一直都在熏艾。
溫嬪身上的血泡已經(jīng)潰爛,膿血散發(fā)出刺鼻的臭味,令人作嘔。
按理,她雖然被降了級,可也還是嬪位,即使不能住在月華宮,也能尋一處比較不錯的宮院居住。
可是她太臭了,又時日無多,最終皇后不得不下令,讓她搬進冷宮。
溫嬪已經(jīng)顧不上住在哪里了,她太痛苦了,那些血泡讓她又疼又癢,太醫(yī)們束手無策,她相信他們沒有說謊,有一個老太醫(yī)好心告訴她,這個樣子,有點像是中蠱。
可是宮里怎么會有人下蠱呢,這些太醫(yī)全都是見多識廣的,有這種懷疑的人,肯定不止這位老太醫(yī)一人,只是大家誰也不敢說出來。
只有溫嬪自己知道,這個宮里最想害她,可是又不想讓她痛快死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除了皇帝不會有其他人。
當年,那個歡喜地叫她“婉婉”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了。
而且還長成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樣子。
那時她只是宮里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女官,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和冷宮里的一名老宮人相識,并且從老宮人那里學會了針灸之術。
同時一起學的,還有孫美人。
那時她便認識了孫美人,以及孫美人的表妹路美人。
再之后,孫美人和路美人憑著生辰八字,被選去為先帝守丹爐,她很羨慕,明明她比她們年輕,也比她們漂亮,可卻連先帝的面也見不到。
而她們兩個,無論姿色還是才情,在這后宮里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可卻就是有個好八字,從此后,便能常伴先帝左右。
雖然嫉妒,可她還是利用一切機會,與孫美人路美人親近。
對于她的主動示好,路美人非常冷淡,但是孫美人卻將她視為知己,而她也緊緊抱住了孫美人這根當時還不算粗的大腿。
她的投資非常精準,路美人和孫美人得到了先帝的專寵,不久之后,路美人有了身孕,她們姐妹在宮里的地位無人能及,后宮之中,也只有她們才能見到先帝。
那時,她們已經(jīng)不是路美人和孫美人,而是路嬪和孫嬪。
路嬪生產(chǎn)之前,孫嬪找到了她,她略一思忖,便答應了孫美人提出的條件。
那一夜,她來到冷宮,探望那位教過她針炙的老宮人,老宮人年老體弱,當時已經(jīng)生病了,她向老宮人詢問,如何才能令產(chǎn)婦有血崩之相,老宮人隱隱猜到什么,說什么也不肯告訴她,她利用老宮人傳授給她的針術,讓老宮人全身劇痛,老宮人再也忍不住,終于把那法子告訴了她。
而她,在確定老宮人沒有說謊之后,用一根銀針,讓老宮人死得無聲無息。
對她而言,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殺人了。
相較于殺死夏荷,這一次她更加得心應手。
次日,她又協(xié)助孫嬪,讓路嬪產(chǎn)后血崩而死
溫嬪想笑,比起孫太后,她又算什么呢?孫太后才是真的狠,不但狠,而且還有心計。
溫嬪的嘴角剛剛挑起,臉上的血泡便破了,疼痛讓她全身痙攣,她想叫人,可是身邊沒有人,那些曾經(jīng)在她身邊阿腴奉承的宮女和內(nèi)侍,在她搬進冷宮的時候,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對了,還有一個,好像是在她生病之后才分到月華宮的,是個負責灑掃的粗使宮女。
別人能找人求情,轉去了其他地方,只有這個粗使宮女,沒有靠山,也沒有門路,只能跟著她來到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