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按部就班地進行,小張太子和白牡丹坐在首座,接受一對新人的敬茶。
小張太子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看蓮仙,怎么看都覺得她和玉帝有些神似,越想越覺得他們之間有關系,玉帝如今是收了心,可從前的風流史不在少數,什么嫦娥,女兒國長老,天庭無人不曉,與何仙姑譜出一段情想來也不足為奇,只不過猜測歸猜測,還是要靠證據說話才行,可惜當事人何仙姑昏迷不醒,他根本無從查起,甚是苦惱。
蓮仙的注意力都在白氏郎身上,當初白氏郎看著她嫁給陶朱有多心痛,如今她的心就有多痛。
兩位新娘笑顏如花,白氏郎的心卻是淚如雨下,麻木地行著拜堂禮,他覺得他的靈魂已經脫離了他的身軀,只剩下一個空殼在執行著這個無法擺脫的任務,一聲送入洞房,結束了這場枯燥冗長的婚禮,不情不愿地被眾人簇擁著往新房走去。
看著白氏郎踏進新房,蓮仙清楚看到自己原本就支離破碎的心被碾得粉碎的模樣。
白氏郎進了新房,像塊木頭一樣坐在聯星姐妹兩中間,胭脂香時不時飄進鼻腔,卻沒有勾起一絲與她們親近的欲望,他玩味地想,如果他讓她們守活寡,她們會怎么辦?這樣似乎有些殘忍,可有些事不是心善就可以勉強的。
菱星不拘泥于小節,見白氏郎遲遲不掀蓋頭就自己動手,一把扯下,嘴里嚷著悶死我了,起身跑到桌前將準備好的交杯酒端起一杯就一飲而盡,就在她端起第二杯的時候,聯星著急喊道:“星兒,交杯酒不是那么喝的。”
將酒杯奪了過來,目光羞赧地看向白氏郎,白氏郎避無可避,遲疑了一會,起身踱到桌前端起了酒杯,聯星主動向他伸出了手臂,嬌羞地低著眸,她越是深情款款,白氏郎越覺得心里難受,抬手穿過她的手臂,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快速抽回了手,不料弄巧成拙,聯星因他突然抽手,一個不慎,被酒嗆到,劇烈咳嗽了起來。
白氏郎有些過意不去,替她輕拍著背脊,聯星咳得臉都紅了,軟軟倒在白氏郎懷中,輕輕地喘著氣。
菱星在一旁看的羨慕嫉妒不已,聯星曾經和她說過要抓住一個人的心是要靠自己創造機會的,她不是沒想過像她這么做,可驕傲總讓她拉不下那個臉,如今只能干看著吃干醋了。
軟玉溫香在懷,白氏郎卻覺得心頭毛刺刺的,好像有無數蜘蛛在身上爬似得,不適感十分強烈,想推開聯星又怕傷了她的心,只好由著她。
菱星噘著嘴坐下,拿過一個蘋果大口大口啃起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頭的醋意得以消減下去。
蓮仙心如刀割,可是人前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偽裝到大家都相信她真的沒事時,才借口說累了要回去休息,樂小倩送她回仙靈居,蓮仙走到門前的桃樹下,就不挪步了,樂小倩知道她不開心時喜歡一個人靜靜呆著,于是坐在不遠的樓梯口,遠遠看著她,不知不覺眼皮開始泛沉,居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小張太子在蓮仙身后現身,蓮仙以為是第一情深,疲倦地道:“情深哥哥你回去吧,仙兒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小張太子走到蓮仙身邊,但見蓮仙清麗的臉頰在月色映照下隱約可見淚痕,小張太子心下一陣不是滋味,如果蓮仙真的和玉帝有關系,算起來也是他的堂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看著她失意,和看著聯星姐妹失意是一樣的,關鍵是蓮仙到底是不是他堂妹。
蓮仙問他有什么事,小張太子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把一切告訴她,畢竟他沒有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他想,等有了證據再說不遲。
新房,聯星目光深邃地看了眼菱星,菱星知道她在想什么,之前那一次是弄虛作假,這一回無論如何都要把白氏郎拿下,這個任務當然又是交給聯星了,所以這個洞房之夜與她無緣,雖然姐妹情深,還是會覺得有些不開心,磨蹭了一會,才極為不甘愿地起身道:“屋子里悶死了,我出去走走。”
幽怨地看了眼白氏郎和聯星,苦著一張臉出門去了。
白氏郎無疑松了口氣,可他沒有想過,出去的那個充其量只是只頭腦簡單的小魚,留在身邊的這個卻是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太子哥哥累了一天了,早些更衣休息吧。”菱星一走聯星就開始付諸行動了,纖細的手伸向白氏郎的外衣,不過白氏郎很巧妙地避了開去,“你忘了,我們是神仙,不用休息的。”
“可現在我們是夫妻了,和以前,不一樣了。”說著說著,語氣就哽咽了起來,“你娶我,不會那么狠心將我當花瓶一樣晾在一邊吧?你不能那么殘忍的。”
以柔克剛,是她一貫的信念,白氏郎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她太了解了,唯有軟攻,才有拿下他的希望,在別的事上,這是一試一個準,可在這件事上,白氏郎卻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夠打動的,盡管聯星的眼淚令他倍感壓力,但還不足以令他改變主意,迫不得已,采取拖延術:“我們雖然認識很多年,可一直聚少離多,很多事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現在我們已經成了親,來日方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明白。”
白氏郎眼睛一亮,暗想蓮仙說的沒錯,聯星果然是懂他的,可沒高興太久,聯星手中松了的繩子又悄無聲息地勒緊,以退為進,“其他的時間在不在一起都沒關系,可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你,明白么?”
重又投進白氏郎懷抱,又是傷感,又是深情地道:“你可知道,這些年的每時每刻,我都在幻想著嫁給你做你的妻子,我期盼的太辛苦了,如今終于如愿以償,你可知我有多開心,我知道你還有些東西放不下,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你給我一個圓滿的婚禮,過了今晚,我不會再對你提任何要求。”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似乎再拒絕就太殘忍了,就在白氏郎左右為難的時候,聯星仰起淚痕斑斑的臉,深吸了口氣,豁出去了,舍不得面子攻不下城池,玉臂一搭白氏郎肩膀,送上了香吻。
菱星悄無聲息來到梅螢雪的房外,因為梅螢雪頭腦變得不清楚,所以歐陽憐留下來照顧她,彼時梅螢雪已經上床入睡,做夢似乎都夢到了啃雞腿,嘴巴不停地做著嚼東西的動作,歐陽憐無奈搖頭,坐在一旁發呆。
菱星手指一指歐陽憐,歐陽憐昏睡過去,恐怕打雷也吵不醒她了,菱星從窗口翻進去,來到床邊,指間夾著兩枚銀針,冷冷地看著梅螢雪道:“既然你已經傻了,那就永遠做個傻子吧。”
第一情深剛好從外頭回來,經過窗口時,目光無意朝里一瞥,見一黑衣人欲對梅螢雪做什么,大喝一聲什么人,一亮掌,凌空擊向菱星。
菱星被這重力一擊,一把撲倒在了床上,爬起身轉過頭狠狠瞪了眼第一情深,閃身而去。
“張菱星!”即使菱星黑巾蒙面,可因為經常見面,她那總是帶著煞氣的眼神第一情深一眼就能夠認出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新婚夜她緣何會跑到這來對付梅螢雪,一定是梅螢雪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為了弄清楚真相,閃身追了出去,可想而知,追出去已經不見菱星的人影,猜想她已經回了新房,現在天色已晚,不便把事情鬧大,只能等天亮再做追究。
菱星沒回新房,她和聯星早已達成共識,由她犧牲她的洞房花燭夜,在外呆一晚等天亮再回去,目的就是不打擾聯星攻克白氏郎。
再說聯星和白氏郎,聯星被封天界第一仙子,對自己的美貌自是十分自信,訂婚之前四海八荒的求親者絡繹不絕更是讓她志得意滿,她想只要她主動些,百煉鋼也終會化為繞指柔,可惜她偏偏遇上的是白氏郎,就像她傾心白氏郎十幾年不曾更改,白氏郎對蓮仙亦是如此,愛上一個人便是一生,有時他也會覺得自己死心眼,恨自己大逆不道,可從蓮仙之后,他對女子真的再無感覺,好像世間的女子一夕之間都變成了洪水猛獸,面對她們 時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敬而遠之,在聯星吻他時,他本能推開聯星,倒也未用多大力氣,如果必須傷害,他能做的就是將傷害降到最低,干咳一聲,臉上是掛不住的尷尬,“別這樣。”
聯星沒想到她都這樣了還是沒辦法讓他動心,自信嚴重受創,從前她只要一笑,那些求親者無不神魂顛倒,更有癡者,為博佳人歡心,即使令之跳入冰冷刺骨的冰池對方也毫不猶豫,落下病根至今亦是無悔,或許這就是愛情,當你在辜負別人的時候,同樣也會被別人辜負,可驕傲如她,實難接受這個事實,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初那份淡然的心性早已經被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嫉妒,瘋狂的嫉妒,以前她最不屑以卑鄙的手段謀事,可現在卻已經掉進那個漩渦,再也爬不起來了。
白氏郎還在苦苦思量怎樣說服聯星的時候,聯星仿若已經去了地獄一遭,渾身冰涼,心灰意冷地凝視了他的背脊一瞬,低眸,攤開手掌,掌間有一粒白色藥丸,閉目,將手掌覆在酒杯上,藥丸掉入酒杯中,化開了去,執起酒杯,搖了搖,若無其事端到白氏郎面前,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道:“剛才的交杯酒不算,重新再喝,喝完這杯,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勉強你了。”
白氏郎急于逃離她,想也不想就接過酒杯,與其重新喝了一次交杯酒,喝完后輕舒口氣,就要往門外走去,不料眼前一暈,身子一軟,虧得身旁就是桌子,及時扶住才沒有摔倒,扶著暈沉的額頭,困惑自問:“怎么回事?”
聯星挽住他的胳膊,在他耳旁吐氣如蘭:“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我才喝那么一點,怎么會醉呢?”白氏郎理智尚存,很快明白過來,看了眼酒杯,又驚詫地看向聯星:“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聯星表情異常無辜:“我什么都沒放,分明是你自己不勝酒力,怎能怪我呢?”
“狡,辯。”白氏郎費力吐出兩個字,頭腦開始發脹,渾身不停地冒熱汗,以衣襟拼命扇著風,卻根本無濟于事,體內好像有一條火龍在亂竄,趕走他所有清心寡欲的信念,轉而迫切地想要一場酣暢淋漓的欲愛,他終于知道聯星給他服的是什么了,原本他是極尊重她的,想不到她也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子,失望至極,憤而用力甩開了她挽著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語氣決絕地道:“就算我今日血脈噴張而死,我也絕不會碰你!”
聯星眼眶通紅地瞪著他,那雙眼睛里布滿痛苦以及憤怒,她就那樣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站在白氏郎面前,她倒要看看他能忍耐到什么時候。
白氏郎表面還算沉靜,可內心已經滔天駭浪大作,用盡所有的定力克制內心強悍的欲念,物極必反,鮮血從一側鼻腔里涌了出來,心腔跟著一疼,一口鮮血噴出。
聯星心疼不已,丟開怨恨,撲了過去,忽覺身子一麻,被白氏郎點去了啞穴和動穴,白氏郎微微顫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聯星以為他想開了,臉頰一熱,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結果白氏郎只是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坐在椅中,目光沒有溫度地看著她,留下兩句話:“如果我不幸死了,請你仁心一次,救我父親出思過天界,如果你不愿意,就當我沒說。”
說完,跌跌撞撞跑出了門,聯星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急得眼淚直落,她想告訴他要想解除情歡毒很簡單,只要在水里泡上一會就行,可惜已經太遲,又痛又悔,只能暗暗祈禱他知道解決辦法,化解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