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倩和李斜陽在樹林里東巡西搜,腳后跟都磨出泡,也沒找到白氏郎,兩人在樹蔭下休息時,李斜陽見樂小倩大汗涔涔,臉頰曬的通紅,心疼她是個女孩子,讓她回去,樂小倩第一次被一個異性心疼,心里莫名有種麻酥酥的歡喜感,豪氣地道:“就沖你這份關心,我非幫你找到白氏郎不可!”
李斜陽還想再說什么,樂小倩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李斜陽趁她不注意時,自身體里逼出一顆藍色珠子來,叫住樂小倩,將東西遞給她:“這是寒玉珠,服下它,你就不會怕熱了。”
“這么神奇?”樂小倩不知道這顆珠子來自李斜陽身體里,否則她一定不好意思接受,因為什么都不知道,不客氣地接過寒玉珠,納入口中,此珠果然神奇,剛接近唇齒就覺得一股透心的清涼彌漫開來,等吞進腹中,通體涼爽的感覺用語言根本難以形容,和前幾秒的烘熱簡直是天差地別,想起一事,問道:“那你自己呢?”
“我,不怕熱。”李斜陽彎起嘴角笑了笑,他哪里不怕熱,要知道他是人魂馬身,屬極陰之體,最忌在烈日下長待,白氏郎當初得到這顆珠子的時候,覺得李斜陽需要,便將之送給了李斜陽,此珠乃是神物,只有一顆,給了樂小倩李斜陽就沒有了,恐說出實情,引起不必要的猜測,李斜陽只得借口自己不熱,遮掩了過去。
樂小倩就這樣被蒙在鼓里,如果讓她知道李斜陽肯如此對待她這個朋友,以她直到底的性子不定感動成啥樣。
李斜陽變了把傘遮在頭頂,兩人又繼續往前走,樂小倩是精神抖擻,李斜陽卻顯得越來越疲憊,忽然一腳踏空,摔進了捕獵人的陷阱里,隨著李斜陽掉下去,一個大坑出現在眼前,樂小倩正立在遠處的樹枝上往遠處眺望,聽到李斜陽的驚叫聲,連忙回頭去找他,李斜陽歪倒在坑中,已然摔暈過去,樂小倩當機立斷躍下坑,將李斜陽背在身上,帶著他躍回到地面,將他放在樹蔭底下,弄了把扇子拼命給他扇風,又急又氣地念叨:“白氏郎也真是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還搞什么離家出走,害得大家跟著他一起不得安生,找到你我非罵死你不可!”
其實白氏郎也不想離家出走的,他只是想逃離那些算計,想讓自己的心能在一個不被打擾的地方休息一下,可惜他挑錯了時間,殊不知多少人等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他病要他命。
那些人發現白氏郎還沒斷氣時,提來一大桶鹽水,往白氏郎身上一潑,白氏郎很多地方已經皮開肉綻,被鹽水一沖,鉆心蝕骨的疼痛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將他刺激的醒了過來,耳邊傳來陣陣獰笑,如鬼哭狼嚎般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渾身說不出的疼痛,哪怕只是動一下手指頭也能讓他痛不欲生,絕望充斥腦海,恨不得天上下刀子,幫他結束這種痛楚,張開干裂慘白的嘴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斷斷續續呢喃:“爹,娘,龍兒不孝,恐要辜負你們的期望了,仙兒,我舍不得你,但愿……來生還能再見……”
“他說什么?”一樹妖趴在白氏郎嘴旁努力地聽,希望聽清楚他說什么,奈何只聽到零散的兩個字,便被寨主揪著耳朵揪了起來,“你管他說什么,他一只腳都踏進鬼門關了,還能做得了什么怪?喝酒去,喝酒去!”
心腹大患栽在他們手中,不好好慶賀一番實在說不過去,于是他們丟下白氏郎,載歌載舞尋歡作樂去了。
可憐白氏郎躺在猶如蒸籠的大太陽底下,只覺自己像丟在火中的白紙,即將融化,神智一點點減弱下去,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蓮仙剛站起身,恍惚間看見白氏郎的影子在眼前一晃,可等她仔細看,又什么都沒有,一股不知名的恐慌充塞心頭,心想,白氏郎究竟忙什么去了,為什么聯星姐妹也找不到他?她得去找找他,看到他無事才能放心。
同樣的,蓮仙也算不出白氏郎的下落,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一個辦法,在蓮仙還小的時候,何仙姑曾經送給她一面鏡子,只要對著這個鏡子念咒語,想見的人就會出現在鏡子里,小時候蓮仙沒少用這個偷看白氏郎,每天都要看好幾遍,要知道這是非常消耗法力的,逼得何仙姑沒辦法,在鏡子上面施了咒語,令蓮仙半個月才能看一次,蓮仙很難過,可無論她怎么哀求,何仙姑都不肯縮短時間,蓮仙只好每日將鏡子帶在身上,望眼欲穿地等,等那半個月期限,由此養成了將鏡子帶在身邊的習慣,且說她拿出鏡子,將之變大,念咒,然后屏息凝神地等待,但見鏡子里的影像由模糊到清晰,一身是血幾乎已經快辨認不出模樣的白氏郎出現在蓮仙眼前,蓮仙拿著鏡子的手抑制不住的顫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怪任憑聯星姐妹怎么以她威脅他都不見他現身,原來他出了這么大的事,看到畫面中有個門匾,名曰旺財山寨,一揮袖,半空出現一只指路飛蛾,跟著它往山寨狂奔。
那些山精妖怪們喝酒劃拳鬧得正起勁,一人忽手指天際,順著他的手指看去,蓮仙像一只飛燕般急朝這邊而來,自幾米高的門樓翩翩落下,把那些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手中的酒傾斜了倒了一身也未察覺。
蓮仙焦急的目光左右掃了一眼,在右側接近角落的草叢里發現了白氏郎,痛徹心扉地奔過去,還沒到近前,便因腿軟摔倒在地,不顧地下的石粒硌腿,連跪帶爬地到白氏郎身邊,費力地扶起白氏郎,拼命地搖撼著他的胳膊,未語淚先流:“裝心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白氏郎沒有一絲反應,臉上的神情死氣沉沉,蓮仙伸出抖如篩糠的手探向白氏郎鼻息,她太恐懼了,什么也感覺不出來,就在這時,一大群人虎視眈眈朝她逼近,為首的寨主是只老虎精,他拿手指輕刮著下巴,垂涎欲滴的目光緊鎖著蓮仙,不懷好意地笑道:“本寨主尚欠一個壓寨夫人,就你了,你懷里那小白臉已經死了,放下他跟我走吧,以后我會好好疼你的!”
蓮仙用余光掃了眼那群人,想到就是他們把白氏郎折磨成這個樣子,仇恨的火焰噼里啪啦燃燒起來,她從沒有動過殺人之心,但這一刻,欲將他們屠盡的念頭一陣比一陣強烈,輕輕將白氏郎放下,臉色如霜地站起身,轉過臉,凌厲如刀子的目光緩緩掃向她的敵人,有些膽小的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膽大的倒是無所畏懼,他們覺得蓮仙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女流之輩,不足畏懼。
蓮仙忽然飛身而起,躍過那群人頭頂,一亮掌,一道飛虹閃過,只聽轟隆一聲震天巨響,柱子和茅草搭建的寨樓轟然倒塌,變成一片廢墟。
見家園被毀,那些人急了,嗷叫著操起各自的兵器朝蓮仙沖去,蓮仙無所畏懼地迎了過去,仇恨的力量像是雞血,讓她忽然變得勇猛無比,以一敵十不在話下,完全不是平時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不知打了多久,地上已經躺了一大片,直到那個寨主加入進來,局勢才開始逐漸反轉,他的虎嘯聲震耳欲聾,摧的人肝膽欲裂,筋疲力盡的蓮仙節節敗退,被逼往墻角,眼看在劫難逃,即將落入虎口之際,身體里一陣異動,似有什么東西在里頭攪動,仰天長嘯一聲,一條白龍從她的頭頂鉆出,嘶吼著朝那寨主沖去,那寨主原還想抵擋,發現抵擋不住,轉身慌不擇路逃竄,白龍不由分說從他的身體里穿了過去,那個寨主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面朝下撲倒在地,連掙扎都沒有就命歸黃泉。
僥幸活下來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抱著頭蜷縮在地下瑟瑟發抖,別說是他們,蓮仙自己也吃驚不小,若非今天出了這檔子事,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里住了這么個異物,在她發愣的時候,金龍又回到了她的體內,龍吟消失了,好像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不真實的夢,蓮仙發了會呆,想起白氏郎還生死未卜,連忙跑到他身邊,逼出自己的內丹,為他療傷,原本應該找個清凈地再進行的,可因為怕繼續耽擱下去對白氏郎不利也就放棄這個決定了,蓮仙覺得那些小嘍啰見識了她的威力后應該不會再輕舉妄動,她也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從不做夢的李斜陽居然做了個夢,還是個奇怪的夢,他夢到一男一女并肩站在金燦燦的油菜花田里,有說有笑,舉止親密,看起來是一對恩愛有加的情侶,可沒過多久,畫面就變了,那對情侶身處一個懸崖邊,兩人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說些什么,說著說著,立在懸崖邊的女子往后倒退,像紙片一樣落下了懸崖。
“不要!”李斜陽大喊,伸手去抓,以致驚醒了過來,嚇了樂小倩一跳,樂小倩舒了口氣道:“你可醒了,你都睡了好久了,沒想到你這么不禁摔,一摔竟給摔暈了。”
李斜陽仿若充耳不聞,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那個夢里,白氏郎曾經說過,他們這些神仙一般不做夢的,但凡做夢都有原因,那他今天做這個夢有何原因?好奇怪,夢里的那對男女他一點印象也沒有,那他們怎么會出現在他夢里的?難道說,這是預兆,他以后的生活里會有他們的參與?
樂小倩見李斜陽目光呆滯,不安地問:“你沒事吧?不會摔傻了吧?”
“你才傻了呢。”李斜陽回神,頂了樂小倩一句,猛然發現自己抓著樂小倩一只手腕,想來是剛才夢醒之時情急之下抓住的,像抓著燙手山芋似的匆忙松開,連聲道歉:“無心之失,還請見諒。”
樂小倩沒有放在心上,見李斜陽額頭的汗一層一層往外冒,掏出手帕給他擦拭,李斜陽看著她認真的樣子,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這一幕曾幾何時發生過,不由得仔細盯著樂小倩看,這一盯不要緊,樂小倩的臉竟變成剛才夢里那個女子的臉,李斜陽嚇了一跳,額頭不期然地疼了起來,用手敲著額頭難受地自言自語:“李斜陽,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你沒事吧?”樂小倩困惑地瞅著他,她不知道的是,李斜陽剛才夢中出現的那對情侶也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她以前也和李斜陽發出過一樣的疑問,這兩個人是誰?為什么會跑到我的夢中來?我和他們之間有什么淵源?因為無人可以回答,久而久之,樂小倩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李斜陽一瞬不瞬看著樂小倩,還是原來的那張臉,懷疑剛才把她看成另一個人根本是自己眼花,樂小倩被他瞅得渾身不自在,問他還去不去找白氏郎,李斜陽這才想起自己此行是來干什么的,趕忙調整心情上路。
再說白牡丹,心緒不寧下最先想到的是身在思過天界的丈夫,因為思過天界屬極寒之地,會逐漸吞噬呂洞賓的法力,沒有法力護體,呂洞賓無異于凡人一個,是以每次白氏郎和李斜陽從天庭回來白牡丹都要過問一遍呂洞賓的身體狀況,此刻白氏郎和李斜陽都不聽她的召令回去見她,生氣之余只好找曾經的仙友幫忙打聽呂洞賓的情況,得知呂洞賓無恙,方才放下心,然后才把注意力轉到白氏郎身上,心想,莫不是龍兒出什么事了?往常她若傳喚,白氏郎就算來不及回來也會有信給她,不讓她擔心,此刻音訊全無,越想越覺得有異常情況,心急火燎出了宮,找到了李斜陽,詢問白氏郎去了什么地方,李斜陽只得將事情從頭到尾和她說了一遍,白牡丹聽說白氏郎眼睛出了問題,驚愕不已,埋怨李斜陽不早些告訴她,讓她一同想辦法,隨后又責怪白氏郎:“聯星姐妹雖說不該擅做主張騙龍兒喝忘情水,可她們這么做也無可厚非,誰希望自己的愛人心里有其他人,這孩子怎么就一點不懂得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呢?還玩失蹤,讓這么多人替他擔心,實在是氣死本宮了!”
李斜陽剛要勸白牡丹息怒,先找白氏郎要緊,樂小倩先一步開口,語氣透著感傷道:“雖然我也不希望白氏郎忘了小姐姐,可他們竟然有血緣……”
話未說完,李斜陽忽然走到樂小倩面前,因為是插過去,于是踩中了樂小倩的腳,樂小倩吃痛地叫起來,問他干什么,李斜陽說是無意的,然后勸白牡丹先找白氏郎要緊,白牡丹牽掛兒子安危,沒有細思樂小倩剛才的話,閃身上路,留下樂小倩一個人在原地發呆,她想,李斜陽剛才分明是故意踩她腳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不想讓她把話說完?難道白牡丹還不知道蓮仙的真實身份?想來是李斜陽怕傷害到白牡丹,所以選擇了隱瞞她,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