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潮汐越想越傷心,坐在桌前抹淚,忽聽對面房門大開,一個人影走了出來,一身紅衣像是陶朱,不禁有些疑惑,陶朱進門不過半刻時辰,怎么會這么快就出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怎么會舍得拋下蓮仙讓她獨守空房?恐自己淚眼迷蒙看錯了,趕忙擦干雙眼再看,不錯,千真萬確是陶朱,只見他欲往院門口方向而去,卻又折回身來,大步流星往自己住處而來,心在一瞬間跳到了喉嚨口,手足無措地站起身。
直到陶朱在眼前站定,藺潮汐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行禮也忘記了,又是歡喜又是緊張地問:“皇上,您……”
陶朱目光沒有感情地看著她,語氣生硬地問:“你是不是在等朕?”
藺潮汐聞言愣了愣,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告訴自己一定要抓住,隨即嬌羞無限地點了點頭,身子軟軟偎進陶朱懷中,仰起臉溫柔兼委屈地道:“臣妾當然在等您,您讓臣妾等的好苦。”
“那朕就成全你。”陶朱像變了個人似的,全然將蓮仙拋諸腦后,攔腰抱起藺潮汐,一把丟在了新床上。
藺潮汐吃痛地哼了一聲,就在這時,陶朱壓下了身來,藺潮汐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害羞地閉起了雙目,可等了半天,卻并無動靜,微睜開雙眼,只見陶朱依舊撐著手臂居高臨下看著她,他的目光中隱隱有痛苦之色,眉頭擰成一道溝壑,忽然轉身,欲起身離去。
“皇上!”藺潮汐急忙拉住陶朱,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離開,含淚哀求:“您別走,臣妾求您了!”
陶朱回眸看她,看著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依稀與蓮仙有幾分相似,目光里不禁多了幾分柔情。
藺潮汐雖然對今夜的事存著一肚子的疑問,不過陶朱既然來了,那就是好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留下他,只要能令龍心大悅,以后就不愁沒有好日子過,遂繼續施行她的以柔克剛計,溫言軟語對陶朱道:“臣妾雖不及蓮后姐姐十萬分之一,但臣妾對您是真心的,天地可鑒。”
仰起淚痕斑斑的面龐,櫻唇湊近陶朱,陶朱本能地往旁邊偏去,藺潮汐卻不叫他如愿,扳過他的臉龐,重又將如血櫻唇印了上去,陶朱剛開始還萬分的不情愿,后來卻不知為何漸漸迷醉,兩人雙雙倒在了鴛鴦被上,藺潮汐使盡渾身解數,萬般風情,陶朱體內的情欲徹底被她點燃,兩人度過了一個迷醉的夜晚。
廳中,聯星姐妹,梅螢雪,歐陽憐都覺得木已成舟,放心地休息去了,樂小倩,惠仁,李斜陽,第一情深,白氏郎五人還枯坐廳中,一言不發的發著呆,身旁酒壇如山,可是他們一個個都清醒如常。
白氏郎支著腮,出神地看著廳正中燃燒的正旺的一對喜燭,他的心仿佛正放在上面炙烤,發出噼里叭啦的聲響,卻并不覺得痛,心死成灰,如何還能感覺得到痛?
對命運無轍,悲傷逆流成河。
天微微亮的時候,陶朱翻身而起,捏了捏隱隱作痛的雙額,目光疲倦一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滿地凌亂的衣物,再看自己,只剩一件中衣,身邊的藺潮汐則更別提,衣不蔽體,陶朱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怎么也沒想到,他對她可以瘋狂到這種地步。
藺潮汐嘴角泛著滿足的笑,慵懶地靠在陶朱胸口,一截光溜溜的手臂勾住他的頸項,嬌聲軟語:“皇上,天色還早,再睡會吧,臣妾還是很累呢。”
陶朱哪還有心思再睡下去,推開她,匆匆著衣起身,往外奔去。
藺潮汐眼睜睜看著他去了對面,氣的將兩個枕頭全都丟到了床下,一個漂亮的四方形的小盒子掉了出來,趕忙起身穿好衣服,寶貝似的將之撿了起來,打開,里面是一盒鮮紅的唇脂,輕輕沾了一點在指尖,嘴角泛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多虧你呀,不然皇上怎么會對我如癡如狂呢?”
原來這個唇脂盒里是有秘密的,她自覺爭不過蓮仙,又不甘心就這樣無休無止的苦等下去,唯有另想他轍,最后讓她想到了在唇脂里放迷情粉的方法,只要陶朱一沾上,就休想離開,設想了無數個達成目的的方法,做夢都沒想過會這么快如愿。
陶朱進了房間,蓮仙還在安睡,昨夜的酒中他讓八寶加了兩粒安神藥,蓮仙一飲而盡,是以睡得這么安穩,而他只是淺酌了一口。
蓮仙閉著的羽睫微動了一下,陶朱的心也跟著悸動了一下,“如果可以,真想到你的夢里瞧一瞧,看看是否有我一瞬蹤影。”
“我喜歡你,喜歡到忘記了自己,結果還是無能為力。”忽地發出了一句憂傷的感嘆,移目看向門口,眼神凄迷:“昨夜踏出這道門的那一刻,我們的結局已經逆轉,我不是不后悔,可是我沒有辦法。”
藺潮汐還在猜想陶朱那么急沖沖趕去該和蓮仙纏綿多久,不過一會兒就見他出來,臉上的神色還不太好,心里的疑問無限擴大,但見陶朱和八寶說了兩句什么,然后就和八寶一前一后離開了,總覺得這里面有什么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哪不對勁,很想到對面看看,遂喚來丫頭替她梳妝洗漱。
喜娘前來,去了蓮仙寢殿一趟又往藺潮汐寢殿而來,疊被時發現了榻上帶血的手絹,捧著來到藺潮汐面前,笑成了一朵花:“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其他女婢紛紛跪下道喜,藺潮汐得意至極,一一厚賞,末了拉著喜娘試探地問:“蓮后娘娘她……”
喜娘意味深長一笑,“奴婢剛才進去看過了,蓮后娘娘還未起來,睡的正香呢。”
藺潮汐臉色難看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如初,將喜娘打發走,催著丫頭為自己梳妝洗漱,隨即前呼后擁往對面而去。
正要踏進門,又止住了腳步,問守門的家丁:“皇上剛才和他的貼身太監說了什么?”
家丁答道:“皇上讓總管準備一匹駿馬,他要去碧海溫泉。”
碧海溫泉,距離牡丹縣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來回至少一天的時間,藺潮汐不明白,陶朱這個時候怎么會想到去泡溫泉,一定另有原因,“有沒有說是因為什么事?”
家丁搖頭,藺潮汐滿腹疑惑地進門,蓮仙仍未醒轉,看著她絕美的睡顏,一股醋味在藺潮汐心口彌漫,酸溜溜地道:“看來是真累壞了,睡得這么沉。”
忽然又覺得不對,哪有新人翻云覆雨過后還穿著喜服睡覺的,頭飾尚且未摘,再看床單被褥,整整齊齊,一點褶皺也沒有,似乎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藺潮汐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一震,轉念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陶朱兩次進出都沒有待足半個時辰,如果他們真的有行房,按理說不可能這么快就離開的,可這么又說不過去,陶朱對蓮仙的心她再清楚不過,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會讓陶朱在新婚夜丟下最愛的人轉而來找她,腦筋飛快運轉,一定要想個辦法證實一下,對,喜床上鋪有白絹,拿出來一看就知道結果了。
深吸口氣,一把掀開被子,此舉驚動了蓮仙,蓮仙似乎猶未睡醒,深蹙了蹙眉,扶額秀目半睜地坐了起來,看著面前站著好幾個人,這才睡意全消,疑惑問:“什么事?”
“臣妾見過姐姐。”藺潮汐不得已往后退了兩步,屈身行禮,目光卻直往榻上瞧。
蓮仙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目光投放到窗外,天居然已經亮了,也就是說,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她再也不屬于她自己了,不禁悲從中來,魂不附體地起身,踉蹌行到桌前就再也邁不動步,淚落如雨。
藺潮汐趁機在榻上翻找白絹,找到那一刻,簡直欣喜若狂,手中的手絹白的晃眼,上面什么也沒有。
欣喜過后,疑惑依舊困擾著她,她怎么也想不通陶朱為什么不碰蓮仙,不過這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永遠不碰才好呢,看著蓮仙傷心欲絕的樣子,覺得甚是揚眉吐氣,曾經她以為這個可憐蟲會是自己,沒想到居然顛倒了過來,時來運轉的太快,讓她有些受寵若驚,樂歸樂,臉上還是故作難過地問:“姐姐怎么哭了,和皇上吵架了?”
蓮仙心痛如裂,閉目下逐客令:“你回去吧,仙兒想一個人靜一靜。”
藺潮汐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以為蓮仙和陶朱吵架,這么好的見縫插針的機會,如果就這么放過那也太對不起自己了,當下將話里有話發揮到了極致:“姐姐,你想開些,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昨兒皇上來找臣妾的時候,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足足纏了臣妾一夜呢!”
奇怪的是,她的這番添油加醋并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她本以為蓮仙多少會有些生氣的,然而并沒有,蓮仙一來沉浸在她的失身之痛上,二來她既然同意留下藺潮汐,就不會介意她侍寢,藺潮汐不明白蓮仙在想什么,對她的淡然困惑到了極點,蓮仙越是這樣,她越是想挑戰她,揮手令婢女退下,故作羞澀地道:“姐姐,你是不知道,皇上外表文質彬彬,可是進了房,那可是如狼似虎,臣妾都有些吃不消呢,現在還渾身酸痛……”
說著,挽起袖子,名為訴苦實為炫耀的將昨夜歡愛留下的痕跡展示給蓮仙看。
蓮仙哪知她真正的意圖,見之心疼不已,自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給她,“快服下,很快就能消淤止痛。”
此時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渾身上下好像沒有一點感覺,這是怎么回事?
若真愛一個人,怎么會為了發泄愛欲弄傷自己所愛,換做白氏郎,更是做不出來。
藺潮汐沒想到蓮仙完全不介意,實在不甘心,拋出殺手锏:“今早晨起時,皇上感念臣妾服侍周到,說要將六宮事宜全權交由臣妾打理,還說等將來生下皇長子,便封他做太子呢,臣妾現在真是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如此就好。”蓮仙聽在心里,并無多大觸動,眉頭都未皺一下,她覺得陶朱太愛她只會給她造成困擾,平分秋色才好。
“如此就好?”藺潮汐詫異地重復了一遍,三番四次都沒能挑起蓮仙的妒忌之心,她想,要么是她的運氣好,碰上一個與世無爭的對手,要么就像自己之前懷疑的那樣,蓮仙根本不愛陶朱,是以才會這么淡定,無論哪種都好,都不會妨礙到她的利益,可以松口氣了,“臣妾仍感疲倦,就不陪姐姐了,先行告退。”
蓮仙很早就在等她這句話,等藺潮汐一出門,廣袖一揮,將門關上,身子蜷縮著蹲在門邊,甚顯無助。
樂小倩支著額坐在桌邊迷迷糊糊間打起了盹,手肘一滑差點跌一跤,李斜陽扶住了她,樂小倩沖他感激一笑,起身伸了伸懶腰,開腔:“天亮了?”
白氏郎回神,神情蒼涼,眼角皺紋顯現,一夕之間仿佛變老了十歲,沒有血色干皺的嘴唇張了張似乎想說什么,又覺得任何言語都道不出心里的苦澀然后選擇了緘默。
“小姐姐也不知起了沒有,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白氏郎豁然起身,話差點就脫口而出,很快就意識到今非昔比,他和蓮仙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毫無顧忌的想見就見,不得已悵然地坐了回去。
樂小倩看白氏郎起而復坐,不解地問他干嘛,白氏郎嗡聲說沒什么,樂小倩一臉疑惑地走了,來到新房院中,看見藺潮汐正翹著腿愜意地剝著柑橘往嘴里送,樂小倩沖她點了點頭算打了招呼,然后在對面止步,輕聲問守門家丁:“皇上和蓮后娘娘還……”
“皇上有要事一大早就出門了。”
“要事?什么要事?”樂小倩心下嘀咕了一陣,不過這樣倒可以放心進門了,可推了推殿門,卻發現根本推不開,好像有一股勁道攔著一樣,心下一急,砰砰拍門道:“小姐姐,你起來了沒有?”
蓮仙正抱著膝坐在床上發呆,不堪其擾,疲憊應道:“小倩,仙兒現在很累,你過幾個時辰再來吧。”
樂小倩問她餓不餓,給她端早飯來,蓮仙哪有心情吃東西,便說不餓,樂小倩聽她語氣似乎真的很累,也就不加勉強,轉身離去。
白氏郎見樂小倩回來,雙眸亮了一瞬,往她身后看,未見蓮仙身影,眸中的光亮又像煙花一樣消逝。
第一情深想問什么又覺得難以啟齒,樂小倩往他面前一坐,一邊夾菜一邊道:“小姐姐說她很累,不出來用膳了,等我吃完,再給她送去吧。”
梅螢雪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笑,眼睛都快瞇成月牙,“當然累了,她那身子骨哪禁得起陶朱折騰?估計都起不來了。”
白氏郎臉色轉成黑炭,忽然拍案而起,眼神陰寒地瞪著對面的梅螢雪,心口劇烈起伏,像
在場所有人都嚇得不輕,梅螢雪筷子都掉在了地下,不由嗔道:“干什么呀,嚇人家一跳。”
忽然意識到戳到了白氏郎痛處,語氣低了三分,囁嚅道:“我說的是實話嘛。”
白氏郎保持了君子風度,沒有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一言不發,拂袖而去,第一情深跟著起身,狠狠瞪了梅螢雪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就是。”樂小倩夾了些菜,把后背留給梅螢雪。
梅螢雪翻了個白眼,無趣的拿筷子戳著碗中的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