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希東這回顯然是被激出了真火,自打他上次在飛僵身上失了手之后,可把這老頭給憋屈壞了,楊樹林和劉山宗幾次遇上麻煩他都沒幫上忙不說,竟然還差點讓甄玉鸞在他眼皮底下埋下四鬼掣魂鎮(zhèn),這簡直是要騎到他脖頸子上拉屎了,他豈能不火?
楊樹林很能體會他這種心情,而且他也清楚,劉希東其實是怕他再有閃失,才寧肯拼上老命也要鏟除后患,這老頭從來就不是那種縮在家里坐等對手找上門的主兒。
“那就讓我們哥倆給姥爺打頭陣,二叔和周哥在后邊照應(yīng),咱們就給他來個直搗黃龍!”
楊樹林笑著拉過劉山宗在前邊開路,穿村過巷向村子右后方的一座山口走去。
他本來對甄寡婦的鬼孩子有所顧忌,再者也是因為沒做什么準(zhǔn)備,所以才打算先探聽清楚情況,回頭再與眾人商議如何動作。
但現(xiàn)在有經(jīng)驗豐富的劉希東壓陣,所需的東西劉希東又都帶了個齊全,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了,以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處的實力,若是還不能解決甄玉鸞,那再怎么準(zhǔn)備也是枉然。
按紙人厲鬼所招供的路線,要從村子后邊的山口進入,約莫走四五里的山路,再穿過一片山谷林地,到了山谷盡頭便無路可走了,得翻兩座山頭之后就能看到一條冰河,沿冰河向上大約七八里地,會有兩座山夾著一個山洞,這山洞便是甄玉鸞和趙寶田的巢穴所在了。
假設(shè)這厲鬼所說都是真的,粗略估算一下路程,至少也有二十多里路。
要是擱在平地,這個路程步行也就半天的工夫就到了,但老林子里哪有什么路,加上此時的大雪,就算不遇上什么阻礙,怕是也得在山里過一夜了,這還是最好的估計。
楊樹林并不打算搶時間,越是兇險的地方就越得步步為營,既然打算和甄玉鸞放對,也就不再考慮她會不會得知他們進山的消息了,即便給她一天時間,她也變不出什么花來。
所以他不疾不徐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將剛才從獵戶家探聽的消息跟眾人說了一遍。
雖然劉希東等人在趕來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最近八場山里出事了,卻也沒想到情況竟惡劣到這種程度,一連數(shù)批人全都有去無回,那就絕不是一兩個妖邪能做得出來的了。
劉希東聽得臉色陰沉,叮囑楊樹林,趁著還沒出村再找人詢問一下,也好確定那獵戶所說是真是假。
一路倒是真遇上了幾個村里人,可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這些人態(tài)度非常冷淡,有些還停腳跟你說句不知道,有些干脆就對他們一行人視而不見,臉上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當(dāng)他們再次被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頭挫了之后,周軒終于忍不住驚疑:“我怎么覺著這幫人一個個的都有點不懷好意呢?”
楊樹林也點頭同意,村民的態(tài)度不止冷漠,而且頗有幾分怪異。
劉希東揮了揮手:“甭理他們,也別問了,
只管走!”
眾人爬上山口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多鐘,可天色看起來就像是四五點鐘天還沒亮透的時候一樣,陰沉的云層就在他們頭頂徘徊,雪到是已經(jīng)停了,卻刮起了山風(fēng),往衣服領(lǐng)子里一灌,渾身好像都涼透了似的,連體格最好的劉山宗也都忍不住緊了緊領(lǐng)口。
“山口就是風(fēng)口,別在這兒停腳喝西北風(fēng),趕緊下去?!?
山口后邊倒還有路,當(dāng)年山里放出來的木頭都得打這條路走,雖然荒廢了,也還下得去腳,約莫走了有五里多地,爬上一道陡坡之后,楊樹林終于看到了紙人厲鬼所說的那片山谷。
從他們所站的位置看去,下方的山谷就是一片狹長的洼地,像條魚形,長達數(shù)里,寬有二三里地的模樣,可令人驚異的是,谷地之中氤氳繚繞,一層白色煙瘴浮在谷地之中飄蕩不定,透過煙瘴稀薄處隱約可見一片片田字格似的耕地,雖被積雪覆蓋,還是能看出形狀。
而這些耕地中間,穿插著一些平房,房中竟然還有燈火透出。
只不過此時天光昏暗,加上四面高山環(huán)繞,令谷地看起來像是籠罩在黃昏傍晚中一般,那些燈火看起來也透著一絲異樣的火紅,煙瘴氤氳覆蓋下,既有幾分靈動仙氣,又陰暗得讓人望而卻步,彷如陰司地府里的某個莊子浮現(xiàn)世間。
眾人全都面露驚詫,林鐵軍最先開了口:“這大白天的,真特么活見鬼了啊,老劉頭,你瞅瞅這是個什么地方,八場里邊還有種田的屯子?”
劉希東皺眉環(huán)視四周的高山:“山高百仞下有黃泉,此地大兇。”
林鐵軍臉上的橫肉頓時就繃緊了:“黃泉?我說劉半仙,不帶你這么嚇唬人的??!我是賴著你非要跟過來沒錯,可我那不也是瞅你上了歲數(shù)腿腳不利索,想著關(guān)鍵時候能拉你一把嗎?這才剛開始,你就把我往黃泉道上領(lǐng)?。俊?
劉希東怪眼一翻:“我再沒品,也懶得忽悠你這種蠢材!”
“不是說真的到了黃泉,是打比方!山巔為陽,山腳為陰,四邊的山越高越陡,下邊的陰氣就越重,百仞山下的陰氣就堪比黃泉了,明白了沒?不然你以為這大雪天的,哪兒來這么濃的大霧?”
“那這到底是什么地方,咱走還是不走啊?”
“要是我老眼沒花,這應(yīng)該是一片不存在于陽世的地界的亡靈村,不知多少年以前,這里很可能就是這么一副樣子,但是毀于刀兵火兇之類的事情,但此地陰氣凝結(jié)以至于它們形滅神不散,趕在這陰雪天才又重現(xiàn)世間?!?
劉希東說到這兒,楊樹林暗暗松了口氣:“不是鬼域?”
他最近被鬼域給折磨夠了,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此事一了,他說什么也得跟劉希東好好討教一下關(guān)于鬼域的問題,不弄個通透絕不算完。
劉希東搖頭:“不是。除非是仙人,否則沒人能從鬼域外邊俯瞰它的全貌。”
“那就好辦了,我開路?!?
只要不是鬼域,楊樹林就沒什么好畏懼的了,抽出黃泉刀,一馬當(dāng)先就要往山下走。
劉希東連忙叫住了他:“等下,知道你有鬼眼,等閑怨靈惡鬼你也不怕,可你給我管好你二叔,亡靈村雖然未必有什么大兇險,但要是在里邊掉隊迷路可就麻煩了?!?
楊樹林只好看向林鐵軍,林鐵軍倒也極為配合,立馬搶前兩步跟他并肩而行。
劉希東緊隨在后,偷偷把插在腰帶上的煙袋鍋抽在了手里,他剛才沒說的是,亡靈村不會無緣無故的重現(xiàn)世間,下雨陰天只是先決條件之一,很可能還有別的什么東西作祟。
只是此時他也無法確定,多說反而亂了眾人陣腳。
山間陡峭,一條人工開鑿的石階只能容一人獨行,此時早被積雪覆蓋,腳下只要一個不穩(wěn)就會跌入山谷之中,眾人只得牽著手緩步下行,走了將近半個鐘頭才算到了谷底。
明明是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可谷底卻潮濕的很,陰冷的水汽吸入肺腑,讓人覺得從里往外散發(fā)寒氣,健壯如林鐵軍,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反倒是楊樹林和周軒比較輕松,二人對陰氣都已經(jīng)適應(yīng),在這種環(huán)境里雖不算如魚得水,卻也出入自如。
霧氣濃重,劉山宗掏出手電發(fā)了下去,人手一個,勉強能看到前方十幾米的東西,順著田埂穿過薄霧,前方隱隱有孩子的笑鬧聲傳來,離最外圍的平房已經(jīng)很近了。
楊樹林瞇著眼向房子走去,在院外的籬笆前停住了腳。
這屋子分作大小三間,只是形制與尋常的平房有些不同,既不是土坯也非磚瓦,墻上黃泥斑駁處,竟露出了里邊的木板、樁子,房頂則是干稻草鋪的,窗子居然是田字木格加窗戶紙的結(jié)構(gòu),這種老式結(jié)構(gòu)現(xiàn)在早沒人用了。
楊樹林聽得清楚,笑鬧聲就是從這間房子里傳來,但隔著窗戶看去,里邊雖然亮著燈,卻沒有半個人影,他回頭看向劉希東,劉希東點了點頭,他這才推開柴門緩步走進了院子。
院里雞窩、狗舍、牛棚俱全,一看就是典型的農(nóng)戶人家,但古怪的是,既沒有雞、狗,也不見耕牛在欄,屋里的人聲卻聽得更加清楚,似有農(nóng)婦呵斥孩童。
楊樹林上前敲了敲門,里邊聲響依舊,卻無人應(yīng)門。
他一手持刀一手拉開房門,見屋里灶臺上燒著一瓦罐菜湯,可細嗅之下卻聞不到味道。
堂屋里聲響依舊,可他進門都沒人發(fā)現(xiàn),他探身門口往里屋看去,卻愕然發(fā)現(xiàn),屋里空無一人,只有炕桌上一盞油燈閃亮,而那清晰的人聲就是從炕上傳來,名副其實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楊樹林嘴角抽搐了兩下,心頭悚然,即便是怨魂厲鬼在笑鬧,鬼眼之下也會原形畢露,可眼前這是個什么情況,聲音又是從何而來?
他不敢多留,倒退出了屋子,見劉希東在院門外看著他,他只好苦笑道:“什么都沒有,連個鬼影兒都沒瞧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