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屋子里的燈突然閃爍起來,一股陰冷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楊樹林二人。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們背后響起:“很嫩的鮮肉,可惜就是瘦了點,要不肯定能做出一批好鍋子來,小二啊,你今天可算干了點正事兒。”
楊樹林猛回頭,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材佝僂,白發(fā)蒼蒼的老頭,這老頭卷曲的白發(fā)垂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光看輪廓,跟胖老板到有幾分相似,但露在外邊的下頜上,竟然布滿尸斑,還爬動著兩條白嫩嫩的蛆!
老頭拍了拍胖老板的肩膀以示贊許,抽回雞爪一樣的手摸了把下頜,將那兩條肥蛆抓了下來,桀桀怪笑兩聲,丟進嘴巴,吧唧吧唧嚼了起來,同時捋了捋額前的頭發(fā),一雙紅豆似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楊樹林和劉寅。
劉寅嚇得媽呀一聲躲到了楊樹林身后。
楊樹林卻沒有動,只是淡然說了句:“好重的尸氣!”
說著,他打量著老頭笑道:“你是他們兩口子的親爹吧?一把年紀了,還是入土為安的好,何必勉強留在世上,操心兒孫的事情,管的太寬了會招人嫌的。”
老頭陰惻惻的笑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牙尖嘴利,臨死都不肯讓人半分。”
這話一出,胖老板和那女服務員都陰笑連連。
胖老板對那老頭道:“爸,你先別著急,我?guī)湍惆阉麄z眼珠子挑出來,留著給你泡酒,新鮮的眼珠子可是個稀罕物,你要是一下手,這幾個眼珠子就白瞎了。”
老頭笑著點頭:“還是小二知道心疼人,去吧。”
胖老板慢慢朝他倆逼了過來,楊樹林卻仍笑得十分平靜:“還真是個黑店吶,用尸油炸大煙花調湯,怪不得味道那么香,瞅你們這架勢,已經(jīng)不知道禍害了多少死人吧?”
他這平靜的模樣,反倒讓胖老板停住了腳,露出一絲驚奇之色。
但隨即他就陰笑起來:“小兔崽子懂的還不少,本來沒想收拾你倆,可你倆自己找死,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楊樹林笑得十分怪異:“我不光懂這個,還知道你的養(yǎng)尸術練的不到家,硬把自己熏成了肥豬,你那眼珠子,就是吃驅蟲藥吃的吧?還害得你媳婦兒被尸氣熏得滿臉大包,用不了多久,你媳婦兒就會變成行尸走肉,你該不會打算連她一起炸了吧?”
他這話一出口,胖老板的笑容頓時僵住。
而那滿臉大包的女服務員,則面露驚色的朝胖老板看去,目光中滿是驚疑。
胖老板反應過來,干笑著對她解釋:“你別聽他扯犢子,我那么心疼你,哪舍得讓你死?”
女服務員卻并不信他,而是拉住了老頭子:“爸,我是不是真要死了?”
老頭子怒哼一聲,身上的衣服突然竄動起來,衣服之下竟鉆出了一只只黑甲蟲,每只甲蟲都有乒乓球大小,尖頭,長腿,爬的飛快,黑亮的背殼輕輕扇動著,響起一陣輕微的沙沙聲,轉眼間便爬滿了老頭全身,在他嘴里鉆進鉆出
,正是尸蟞無疑。
老頭的小眼睛散發(fā)出了暗紅的兇光,聲音變得有些含混:“死有什么不好?等你死了,讓小二把你也煉成蟲尸,到時候你就可以像我一樣長生不死!”
女服務員驚呼一聲撒開了抓著他的手,踉蹌后退,摸著自己滿是痤瘡的臉頰:“不,我不要死,小二你不能這么對我!”
然而,不管那老頭還是胖老板,根本都沒再理會她的尖叫,目光盯在了楊樹林二人身上。
“小兔崽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胖老板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楊樹林居然一口拆穿了他的底細,還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反過頭來逼問他,這讓他心里一時驚疑不定。
楊樹林打量著他們:“想不到會遇上養(yǎng)尸者,還把自己親爹煉成了蟲尸,真有意思。”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頓,神情冷了下來。
“昨晚我同學到你這兒喝酒,可這一頓酒卻把他命給喝丟了,是不是你們下的手?”
胖老板愕然,正想說什么,卻被蟲尸一揮手給打斷了。
相比于胖老板的遲疑,蟲尸就狠毒得多了,眼見楊樹林有些古怪,它可不想再拖下去,夜長夢多,它也不等胖老板下手摳眼珠了,親自朝楊樹林逼了過來。
它身上成百上千的尸蟞來回游走,每只尸蟞都振翅欲起,露出了甲殼下鮮紅的肚囊,沙沙之聲震得人心煩氣躁:“死到臨頭還在替別人操心,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說話間,上百只尸蟞轟的一聲從他身上飛掠而起,挾著腥臭的尸氣向楊樹林撲去。
二者之間不過五六米的距離,尸蟞轉眼便已到了楊樹林面前。
可就在它們撲近的瞬間,楊樹林身邊也突然爆出一聲悶響!
碧藍的鬼火轟然炸開,形如巨大的火網(wǎng),呼嘯著向蟲群迎了上去,一陣吱吱尖鳴,尸蟞盡數(shù)被卷進了鬼火之中。
尸蟞一沾上鬼火,就像澆了汽油似的,化作百余顆飛竄的火球,反而調頭向蟲尸飛去。
蟲尸措手不及,頓時手忙腳亂,燃燒的尸蟞撲在它身上,如同附骨之蛆,拍都拍不掉。鬼火碰著什么燒什么,轉眼間,黑煙竄起,將蟲尸包裹在了鬼火中,狹窄的后廚中濃煙滾滾。
然而,濃煙之中突然響起一聲高亢的嚎叫,黑煙和鬼火同時炸開!
蟲尸鼓盡全力,竟將鬼火一舉震飛!
但此時的蟲尸,狼狽已極,蒼白的卷毛已被燒得斑駁不堪,活像害了斑禿的京巴,丑陋的臉上露出了慘白的骨頭,一口尖銳的獠牙好似惡狗般呲出唇外,眼皮也燒沒了,圓溜溜的眼珠子緊盯著楊樹林,身上的尸蟞被燒得七零八落,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它那副兇惡的神情已經(jīng)扭曲,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驚駭。
它清楚的看到,楊樹林身旁漂浮著一個渾身裹在碧藍火焰中的女孩,這女孩一身黑色長裙,烏黑的披肩發(fā)隨著火焰的撩動而不停的飄蕩,精致的小臉蛋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
笑意。
蟲尸佝僂的身子哆嗦起來,聲音都打了顫:“食陰靈?”
白小薇清脆的聲音響起:“咦,師兄啊,它居然認得出我。”
楊樹林抱著胳膊無奈的搖頭苦笑,這丫頭估計是幾天沒出來玩,在里邊憋壞了,明明能一舉將蟲尸焚化,她卻偏偏把它燒得半死不活,顯然是想放它出來,好好玩一玩。
“好了小薇,我答應你,處理完這件事我就帶你去逛夜市。今天先別玩了,趕緊把這惡心的玩意兒送下去,看著有點想吐。”
白小薇的杏核眼一下變得晶亮晶亮的,抓住楊樹林的胳膊搖晃:“真的?說話要算話哦!”
“不!求你們放過我爸!”胖老板驚叫著撲出來,攔在了蟲尸身前。
他當初也曾想養(yǎng)鬼來著,只可惜腦子太笨沒練成,但他至少知道,食陰靈是什么東西!
陰靈本身已經(jīng)是超越了厲鬼的存在,再進一步就是鬼王了,何況眼前這只,居然還是鐘馗之屬的罕見兇神,他豈能不驚?更讓他駭然的是,楊樹林不但是個養(yǎng)鬼者,竟還能把鬼養(yǎng)成陰靈,這得是多高深的道行才能辦到?
他可知道養(yǎng)鬼有多不易,想要拜龕養(yǎng)鬼,先得降服一只怨靈,用盡手段讓怨靈同意做他的小鬼,然后再祭陰神拜鬼龕,把怨靈供起來,想方設法給它找吃食,讓它道行越來越高,同時還得設法避過陰差的眼目,否則一個弄不好就會落個鬼死人亡的下場。
這里邊有多少兇險且不去說,光是把一個怨靈喂養(yǎng)成陰靈,就得下多大的工夫?何況小鬼道行高了就容易反噬其主,想駕馭陰靈級別的鬼,怕是只有張家天師才能辦到吧?
莫非這小子就姓張?
此時他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這哪里是捉了只肥羊啊,分明是請了尊瘟神回來!
他卻怎么也想不到,楊樹林打從開始養(yǎng)鬼,養(yǎng)的就是陰靈。這充分說明了,起點高低,對一個人的前途和成就影響有多大。
楊樹林看著胖老板那副驚慌失措的德行,冷笑不已:“真有孝心,可惜沒了人性。現(xiàn)在說實話還來得及……”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胖老板就連連擺手:“不是我,我真不知道是誰干的,平時我也不會害人,真的,我說的是實話,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楊樹林緊盯著他,見他神色間并沒有扯謊的痕跡,心里有些煩躁起來,加上受不了后廚里那股焦臭的味道,回手拉過已經(jīng)嚇傻了的劉寅:“走吧,帶我去你們寢室看看。”
劉寅徹底被他給震住了,哪會有什么異議,跟著他往外走,白小薇也一言不發(fā)的跟在旁邊,胖老板和蟲尸慌忙讓開路,別說攔阻,連個屁都不敢放。
楊樹林邁出后廚門檻,低聲道:“小薇。”
不必他多說,白小薇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身一揮手,一蓬鬼火呼嘯著裹住了蟲尸,后廚中響起了刺耳的慘號聲。
楊樹林看都不看一眼,把白小薇拉回鬼牙,與劉寅快步出了飯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