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鸞絕望的嚎叫聲響徹大殿,楊樹林嘴角浮起一抹邪笑。
他就是想讓她嘗嘗先得到希望,再徹底絕望的滋味。
他逐一將甄玉鸞的魂魄捏了個粉碎,熒光流散,而她帶來的紙人也已經(jīng)被羌烏戰(zhàn)士屠戮得差不多了,僅余的那些一見甄玉鸞已死,頓時亂了陣腳,沒多大工夫便被羌烏戰(zhàn)士和白小薇收拾了個干凈,大殿中這才徹底恢復(fù)了寧靜。
他這才轉(zhuǎn)身看向胡奉,孰料胡奉卻神情凝重,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楊樹林微笑道:“我就是個扎紙的,劉家傳人。”
微微一頓,他收起了黃泉刀,拱手沖著胡奉就是一揖到底:“胡將軍,今天是我們來得魯莽,害得將軍身負(fù)重傷又深陷險境,我替我?guī)煾附o您賠禮了。”
隨著黃泉刀歸鞘,盤旋在他身上的陰氣也漸漸消散,重又露出了他原本的容貌。
而他自己也感受到了這種神秘力量正在漸漸消退,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但表面上他卻彷如不覺,看向胡奉的眼神中透著敬重,顯然是誠心誠意的賠禮道歉。
胡奉不禁一怔,隨即有些唏噓的道:“這世上的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或許是我擅改命數(shù)應(yīng)有此劫,不能怪到你們頭上。”
楊樹林的神情中更多了幾分欽佩:“將軍胸襟寬闊,實在讓我們這些晚輩慚愧,您的親救命大恩我們絕不敢忘,咱不說那些官話套話,您現(xiàn)在傷勢不輕,不如讓我?guī)煾附o您瞧瞧?”
胡奉擺了擺手,轉(zhuǎn)身朝他的大椅走去,可腳步卻顯得有些踉蹌。
楊樹林忙上前扶住了他,他只是楞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拒絕。
在大椅上坐下來后,他看著楊樹林道:“今天你除掉五通鬼子卻是為天下人做了件善事,否則這禍害一旦出世,必會攪起血雨腥風(fēng),千里之內(nèi)都難免遭殃。若是早知如今世上有你這樣的大神通者,我到是不必多此一舉了。”
楊樹林聽得干笑:“不敢當(dāng),您此番出世就是為了誅殺五通鬼子?”
胡奉牽強的笑了笑,笑容里透著苦澀:“說來不怕你笑話,我這也是被逼無奈,若非這些妖邪找到了我的頭上,我仍在沉睡之中,又豈會知曉世間之事……”
胡奉娓娓道來,楊樹林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羌烏為禍,胡奉率軍剿殺,以及后來的陰陽道大戰(zhàn)。聽到千余名陰陽先生齊集長白山麓,與羌烏決一死戰(zhàn)的盛況,楊樹林不禁心馳神往。然而,最終的結(jié)果,卻讓人倍感唏噓。
胡奉和他的一眾手下當(dāng)年并沒有投降羌烏族,而是在與羌烏族最后的惡戰(zhàn)中,追著羌烏族大頭領(lǐng)進了深山,雖然最后胡奉斬殺了羌烏大頭領(lǐng),卻被他臨死施展的咒術(shù)所害。
羌烏族大頭領(lǐng)最后的咒術(shù)竟然是讓所有沾染了他鮮血的人,傳承羌烏血脈。
不得不說,這羌烏族大頭領(lǐng)的道行也的確高得驚人,拼著一死將殘軀化作傾盆血雨,方圓數(shù)十里內(nèi),血雨下了一天一夜,包括胡奉在內(nèi),兩千多名貼身近衛(wèi)盡皆染上了羌烏血毒。
大頭領(lǐng)這一招惡毒到了極點,你們不是追殺我的族人嗎?那好,我死了你們也別消停,你們
都成了我羌烏族人,看你們怎么辦,真想把羌烏族趕盡殺絕,那你們就都自殺吧!
如此一來,胡奉要想滅絕羌烏族,就只能帶著兩千近衛(wèi)自裁,若是他真的這么做了,大頭領(lǐng)也等若替自己和族人報了仇。
可但凡這些人中有一個不想死的,那羌烏族的血脈就會一直延續(xù)下去,以羌烏族那恐怖的力量和壽元,遲早另一只羌烏族人會再次崛起。
幸運的是,當(dāng)時他們處在深山之中,周圍人煙稀少,雖然那場血雨籠罩了幾十里方圓,但除了胡奉和他的近衛(wèi)之外,也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山民中了毒。
為永絕后患,胡奉不得不親率手下將五十里內(nèi)的人畜屠戮一空,又指揮親信,將近衛(wèi)軍中心存叛逃之念者盡數(shù)清除。
但最終胡奉還是不忍讓這些對他忠心耿耿,跟著他出生入死十幾年的戰(zhàn)士們隨他一起自裁,便將羌烏族大首領(lǐng)留下的一處行宮改造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除了留下十名戰(zhàn)士照顧行宮外,其他戰(zhàn)士都隨他一起進入了漫長的沉眠中。
直到一年前的某天,數(shù)十只雪猴闖入了這座沉睡的墳?zāi)梗@醒了他們。
胡奉百般追查,終于弄清了真相,原來有妖邪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他們沉眠于此的消息,試圖趁他沉睡兩千年之后道行消減,搶奪他的肉身。
這些妖邪,自然就是甄玉鸞一家三口。
當(dāng)他得知對方竟然有一只已經(jīng)頗有道行的五通鬼子之后,他大為震驚,一旦讓對方得逞,修成五通神,那世上必定大亂。
而他此時道行消減,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沒有誅殺五通鬼子的底氣,但好在甄玉鸞也對他十分顧忌,不敢輕易下手,只能藏匿在附近,不斷的增強五通鬼子的道行,伺機而動。
胡奉眼見再這么繼續(xù)下去,遲早會被甄玉鸞陰謀得逞,不得不設(shè)法恢復(fù)自己的陽元,這才放出此地有寶藏的消息,引那些貪財?shù)谋I墓者送上門來,吸取他們身上的陽氣為己所用。
他也知道這等逆天之舉必然招致大禍,但為了滅掉五通鬼子,他只能強行施為,只要先誅滅妖邪,哪怕事后禍延己身,他也認(rèn)了。
只是他沒想到,還沒等他誅滅甄玉鸞一伙,他的計劃就被劉希東所破,以至于功敗垂成。
劉希東那一刀徹底斷絕了他重焙陽元的機會,他只是暗嘆天意如此,但并沒打算為難劉希東等人,卻沒想到甄玉鸞會發(fā)現(xiàn)了劉希東等人的蹤跡,尾隨在后趁隙下手。
好在楊樹林深藏不露,關(guān)鍵時刻顯露出了真正的實力,這才除掉了五通鬼子。
楊樹林聽到深藏不露這四字評語,不由得苦笑起來。
要是他真隱藏了實力,豈會等到自己都快死了才肯顯露?
天知道剛才那股子猛勁是從何而來,要說是借了通判之力,為什么林通判沒有像上次那樣跟他談條件?何況他很懷疑,就算是林通判親至,恐怕也沒那么威猛吧?
但直至此刻,他對胡奉也沒有完全信任,雖然胡奉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可畢竟只是一面之詞,何況他又是剛剛認(rèn)識胡奉,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底細(xì)對胡奉和盤托出。
而且就算說了也沒用,胡奉既然
以為他是深藏不露,顯然也沒看出他這種神秘力量是從何而來,看來也只能回頭讓劉希東幫他琢磨琢磨了。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知前輩以后有什么打算?”
胡奉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說的不錯,我等這一場大夢,外間想必已經(jīng)滄海桑田。”
說著,他環(huán)視了一眼周遭的羌烏戰(zhàn)士:“既然諸事已了,我等也沒什么可牽掛的,會繼續(xù)睡下去,不過此地已經(jīng)為人所知,需要換個穩(wěn)妥之處,這就不勞你費神了。”
楊樹林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以胡奉和他手下這些羌烏戰(zhàn)士的能力,如果真出現(xiàn)在世間,恐怕非弄得天下大亂不可。雖然胡奉骨子里還是很正直,但畢竟是兩千年前的古人了,他們的行事風(fēng)格擱在現(xiàn)在的法治社會,還是太殘暴血腥了點。
且不說當(dāng)年他率軍血洗方圓五十里的人畜,光是吸引盜墓賊前來汲取陽氣這一出,就顯得有些不擇手段了。或許盜墓賊在胡奉的觀念中都是死有余辜,擱在兩千年前也都是斬首的重罪,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哪能一概殺之?
“前輩慈悲為懷,能如此顧念天下蒼生,晚輩欽佩萬分。您盡可以放心,今天的事情晚輩等絕不會對其他人提及……”
胡奉笑著擺了擺手:“我之所以要換個地方,到不是擔(dān)心你們怎樣。想那妖婦能找到此處,也必是摸到了我等留下的蹤跡,再留下來已是不妥,換是一定要換的。不過五通鬼子雖死,你們也大意不得,近幾年太煞兇星當(dāng)臨,妖邪兇焰大漲,世間難免又要有一番風(fēng)波……”
胡奉從大椅上摘下了一截已經(jīng)斷裂干癟的血管遞給他:“你道行雖高,畢竟只是孤身一人,這東西你且收好,若是遇上事關(guān)重大而你一人又解決不了的麻煩,便拿它到此地焚化,我離此再遠(yuǎn),也必能感知得到,自會前來助你一臂之力。”
楊樹林心中一動,太煞兇星是什么玩意兒,他可從沒聽說過,胡奉這分明是因為被他救了一次,不想欠他人情,又不好意思直說,所以找了個太煞兇星當(dāng)借口,做下這樣的允諾。
甭管到底因為啥吧,這可是一只鬼王級的老怪物加上兩千多近似陰兵的恐怖存在,他們的一次允諾,比皇帝的丹書鐵券更有效力,他又豈會傻到拒絕。
“前輩盛意,晚輩卻之不恭。”他急忙恭敬的接過東西,仔細(xì)的收進了腰包里。
胡奉含笑點頭:“你我雖未必會有再見之日,便是你的子孫前來,也是一樣。”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們一程。”
胡奉揮手之間,殿中陰風(fēng)呼嘯,卷著楊樹林等人從大殿上方的破洞中沖天而出,轉(zhuǎn)眼便落在了一片山谷之中,胡奉沖幾人微微一拱手,隨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此時天已放晴,月光映照下,山間景物清晰可見。細(xì)看兩眼,眾人所在的地方竟是離那古墓入口不遠(yuǎn)的一座小山谷,而古墓入口所在的那片石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封閉起來,似是并未塌陷過一樣。
楊樹林深吸了口冬夜的冷氣,感覺像是做了個長長的夢。
只是一夢醒來,很多事情都已經(jīng)與之前不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