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一卷黑線用光之后,那惡鬼趴在地上不動了,頭上密布的咒紋時明時暗,還在滋滋燒灼著那已經(jīng)干癟下去的皮肉,冒起的黑煙在棚頂凝聚到了一起,如烏云翻滾,甚至隱隱還能聽到里邊傳來陣陣凄厲的哀嚎。
楊樹林和謝盈同時癱坐在地上,誰也爬不起來了。
楊樹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在心里大罵劉山宗,說什么里應(yīng)外合,可從頭到尾都不見人影,還好那兩樣?xùn)|西真有奇效,否則不止是他,連謝盈和岳霖霖都死定了。
而且,幸好惡鬼出沒之地會出現(xiàn)空間扭曲,外界察覺不到屋里的動靜。
否則光是這一通折騰,怕是連警察都得給招來!
同時,他心里也有些忐忑。
劉山宗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殷杰怎么變成了李大媽?
他打死的這個,到底是李大媽本人,還是惡鬼幻化出來的?
想及此處,他心里一凜,他是不是殺了人?
正想爬起來看個清楚的當(dāng)口,卻見惡鬼那干癟的尸體一陣蠕動,緊接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化成了一灘清水,緩緩蔓延開來,滲入了地板縫里,在地上留下了偌大一片水痕。
而那些黑線所纏住的,竟然只是一件暗紅色網(wǎng)格的破爛毛衣!
楊樹林見狀,長長的松了口氣。
桌上的蠟燭也恢復(fù)了正常,微弱的黃光雖然還在跳動,卻也照亮了整間屋子。
岳霖霖蜷縮在床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昏了過去。
墻上的水汽和青苔慢慢褪去,只余下那股惡臭的味道仍舊彌漫不散。
楊樹林手腳并用的撐起身子,伸手拉起謝盈:“還有勁兒嗎,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他話還沒說完,謝盈就一頭撲進(jìn)了他懷里,兩只小拳頭不停的敲打他:“你嚇?biāo)牢伊耍 ?
雖然她沒用勁兒,可楊樹林還是被敲得直踉蹌,此時的他,光是站著,就已接近極限了。
謝盈慌忙停手,俏臉上滿是淚痕,早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楊樹林笑瞇瞇的替她抹掉眼淚:“別哭了,咱們這不沒事嘛,快看看岳霖霖怎么樣了。我得出去一下,放心,我很快回來,陪你呆到天亮再走。”
他急著想看看劉山宗出了什么事,可謝盈卻不肯撒手,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微微仰頭看他。
雖然身子還在控制不住的顫抖,但她水波漣漣的眼睛里,卻閃動著一絲異彩。
她喜歡眼前的這個男生,喜歡他率性而為的性格,喜歡他做事時,那種全情投入的認(rèn)真。
本來她以為,她已經(jīng)很了解他了。
可直到此刻她才發(fā)現(xiàn),她對他,所知有限。
至少今天之前,她從沒發(fā)現(xiàn),他發(fā)起瘋來,還有那么不要命的一面。
剛才他騎到那惡鬼身上,那種瘋魔般的勁頭,甚至讓她感到一絲心悸,感覺那么嗜血!
她不知道,他看似干瘦的身體里,到底還埋藏了多少秘密。
但她卻清楚的看到,這個男生為了他可以豁出命!
有這樣的男生在她身邊,她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這一次她沒有再害羞避開,而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班長,謝謝你,我都聽你的。”
然而,她話音未落,屋門口突然響起了啪啪之聲
!
兩人悚然看去,一個身材消瘦,臉色青白,梳著油光可鑒的大背頭的男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前,嘴角嗪著一絲邪笑,一下一下用力拍著巴掌!
“真是郎情妾意,楊班長真人不露相,厲害,果然厲害!”
“殷杰!”謝盈脫口驚呼。
不等她說完,楊樹林就把她拉到了身后:“他已經(jīng)不是殷杰了!”
看到他,楊樹林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他終于明白了李大媽為什么會出現(xiàn)。
她是殷杰送來趟雷的!
殷杰竟如此狡詐!
眼前的殷杰,乍一看與常人沒什么不同,可楊樹林卻清楚的看到,他脖子和兩頰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一片片淡紫色的,散發(fā)著裊裊黑氣的尸斑。
殷杰陰惻惻的笑著,燭光倒映下,那扭曲晃動的影子,讓楊樹林心里越發(fā)涼了幾分。
怨魂、惡鬼、厲鬼、陰靈,能現(xiàn)出實體的才算陰靈!
來之前劉山宗說,不論現(xiàn)身的是惡鬼還是厲鬼,有他給的東西,楊樹林都足以一拼。
但如果來的是陰靈,楊樹林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拖延到他出現(xiàn)!
可現(xiàn)在……
楊樹林嘴里一陣發(fā)苦,看來今個死定了。
殷杰口中發(fā)出一連串干澀的嘿嘿聲,不疾不徐的邁步進(jìn)屋:“五雷咒、墨斗線、捆陰繩,不知楊大班長跟文成先生有什么淵源?”
楊樹林雖然絕望,可不會束手待斃,聞言居然也嘿嘿一笑:“淵源深的很,既然你看出來了,念在同學(xué)一場的情分上,趕緊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否則傳到他老人家耳朵里……”
楊樹林哪知道文成先生是哪頭爛蒜,不過捋竿爬這種事兒,他在行的很。
陰靈附體的殷杰居然都要稱之為先生,可見這位大仙不是好招惹的,正好扯虎皮拉大旗。
果不其然,殷杰聞言,眉頭緊皺,一副顧忌甚深的模樣。
然而,不等楊樹林竊喜,他突然桀桀怪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
那笑聲猶如鐵杵搗破鑼,刺耳生疼,好像能穿透人的靈魂!
隨著笑聲,屋子里陰風(fēng)乍起,打著旋卷起屋里的散碎擺設(shè),在墻上噼啪撞了個粉碎,連二層鋪的鐵架子床都吱嘎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垮塌一般。
本已搖搖欲倒的楊樹林,更是被刮得一個跟頭跌飛出去,撞在窗戶根下邊,摔得渾身散架,喉嚨里一陣咸腥,忍不住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可本來站在楊樹林身后的謝盈,居然一點沒受波及。
看到楊樹林跌飛,她失聲驚呼,沖上去扶住了他,慌亂的伸手去抹他嘴上的血跡。
楊樹林本來想逞英雄,給她來個安慰的笑容。
可惜嘴角一動,劇痛襲來,他呃的一嗓子,反倒又嘔出一口血來。
謝盈見狀居然忘了驚懼,語帶哭腔的沖著殷杰大聲嘶喊:“殷杰,你混蛋!”
謝盈壓根不會罵人,能逼她罵出混蛋倆字,已經(jīng)是極限了。
殷杰卻不為所動,陰笑著向二人逼近了兩步:“楊大班長,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文成先生六百年前就已經(jīng)做了古,你想跟他打小報告,怕是要晚些時候自己跑上一趟了。”
楊樹林這才知道,敢情這回吹牛逼吹大發(fā)了。
此時,
屋里唯一的一根蠟燭早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可屋子里卻并沒黑下來。
殷杰體表,浮動著一片青幽熒光,映得屋子里一片慘綠,那尸斑密布的臉,更像是扣了一張詭異的萬圣節(jié)面具般,令人不寒而栗。
眼見殷杰走近,楊樹林求生之念迸發(fā),竟由謝盈扶著站了起來,吃力的抬手護(hù)在身前。
殷杰瞄了一眼他的手掌,指著自己腦袋戲謔:“還準(zhǔn)備用五雷咒?來來來,照這里拍!”
楊樹林這會要是沒謝盈當(dāng)拐棍,他早趴下了,還能拍誰?
殷杰得意的陰笑:“你該不會連五雷咒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告訴你,五雷咒能匯聚你全身陽氣于一點,威脅一下怨魂之類的小雜魚,而且要拍中腦袋才有用,要不怎么叫五雷轟頂呢!”
說著,殷杰陰笑著又往前走了兩步,距離他們更近了:“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陽氣都快榨干了,怕是連只蒼蠅都拍不死,還想跟我動手?”
殷杰的譏諷不但沒讓楊樹林認(rèn)命等死,反而令他隱隱捕捉到了一點什么。
算起來,楊樹林也算見識過場面的人了,這會兒他襯衣兜里還睡著個陰靈呢。
可誰家陰靈,像殷杰這么多話?
雖然殷杰對他是羨慕嫉妒恨,可他的小命都撰在殷杰手里,還有必要拿話來擠兌他?
不對,殷杰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及此處,楊樹林抬起繪著五雷咒的右手,虛按在胸口的襯衣兜上。
襯衣兜里裝著的就是白小薇的那顆鬼牙。
楊樹林此時才恍然想起劉山宗的話,厲鬼陰靈會對白小薇垂涎三尺,雖然他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但殷杰廢話連篇的分散他注意力,顯然就是在打這顆鬼牙的主意!
果然,殷杰見狀腳步一頓,眼中兇光大放,戲謔的神情消失。
楊樹林強笑:“沒錯,我是沒力氣拍死你,可拍碎我兜里的東西勉強還能做到!”
殷杰本來可以先殺了楊樹林再搶東西,但他看得出,那東西十分脆弱,唯恐用強之下毀了它,這才連蒙帶唬的想湊近了再動手。
沒成想,楊樹林居然識破了他的詭計,這讓他氣急敗壞,神色猙獰起來!
“好,很好,不愧是班長,腦子就是夠轉(zhuǎn)!”
楊樹林明知這辦法拖延不了多久,一邊干笑應(yīng)付,一邊琢磨對策。
然而殷杰根本不給他時間:“好吧,看在同學(xué)一場的份上,我給你個選擇。一,我吃了你,再慢慢品嘗小盈盈。二,把你兜里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放你們走。”
楊樹林微微一怔,緊接著就略帶興奮的道:“真的?”
殷杰陰笑連連,點著頭朝他湊了過來:“當(dāng)然,學(xué)校里鬧出人命對我也沒好處,對不對?”
楊樹林毫不遲疑的掏出了鬼牙,右腳微微往后縮了半步。
看到他手上晶瑩如玉,還散發(fā)著絲絲陰氣的鬼牙,殷杰瞳孔中頓時泛起了邪異的紅光。
謝盈見狀急了,一把拉住楊樹林的胳膊:“班長你不能信他!”
然而,她說這話已經(jīng)晚了!
就在她的手剛搭上楊樹林胳膊的一剎那,殷杰身形一閃,沖楊樹林撲來。
楊樹林當(dāng)然也沒那么傻,突然一縮手,殷杰頓時撲了個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