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兩條路
當然,薛二小姐也絕不會忘了說,韓清元奮勇救人的善良仁義和救人之后低調不求回報的高尚品格……
說的薛大小姐都深深覺得,她若是不親自向韓清元道謝甚至于更近一步,都是愧對所有人了。
沒想到,她不過是出門散心,居然會遇到韓清元。
而一番交談之后,薛世凈真的覺得,這韓清元是個很不錯的少年人。他目光清正,舉止有禮,談吐也是生動有趣。加之他曾經救過那花小娘子,也曾救過她,足以說明他是個善良正直的人。
更重要的是,從他身上,她看不出多少小家子勁兒。
就比如在談及那花小娘子時,他明顯只是在關注其為什么不愿意回到韓家生活,而不是注意到花小娘子擁有的萬貫之財。
真的難以想象,一個鄉下普通寒門出來的子弟,能有這樣坦蕩大方的氣質。甚至,比世家名門中的許多公子哥兒還要優秀,因為至少他絕不會紈绔風(流)。
薛世凈心中開始了遲疑和搖擺。
樂信伯府這樣的環境,她有一個那樣的父親,那樣些子親人,人人都笑顏暖語,但卻沒有一個是真誠的。她們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一有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捅人一刀踩人一腳甚至要了人的命。
活的太累。
為了活著,她清楚地知道了權勢的重要,也千方百計地討好了父親,討好了宮中的貴人姑姑,才給自己掙了一個活的的空間,才能好好活下去。
若是在那落水當時,她絕對不會往當時的韓清元身上多想一星半點。甚至,若有人往這方面提及,她會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反擊,不讓人往那方面有半點牽扯。
但今日,真正面對面見過韓清元之后。再加上他的六品官身,她有心頭難免有些遲疑了。
她心中,未嘗不想過樸實平淡而殷實自在的日子。
沒有虛偽,沒有爭斗。沒有各種栽贓陷害,只有平安喜樂,歲月靜好。
她看得出來,韓清元并非那種聰明絕倫的大才,也絕非是那種貪婪的野心之輩。他將來的路,應該十分平穩,難有巨浪波折。
兩種選擇,兩種生活。
薛世凈無法做出選擇。而一旦她選擇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路。
那么,看看吧。
或許。她的二妹妹,會比她更加積極呢?
薛世凈回到伯府,揮手讓其他丫鬟換過了冷梅,由人服侍著梳洗沐浴,又用了一盞滾熱有些燙口的普洱紅茶之后。才靠在了軟榻上,拿了今日買回來的書,慢慢翻看著。
天色陰沉的厲害。
太陽縮在鉛云內出不來,瞧這樣子,說不定夜晚將要再次落雪。她軟榻離窗戶并不遠,都覺得有些看不清書上的字。
冷梅也梳洗換過了衣裳,悄然到了她身邊。提了一下衣袖,露了露手腕上又粗又寬樣式卻普通至極的銀鐲子,輕聲道:“二小姐身邊的紫蕊借著找花樣子的由頭來找奴婢套話……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將事情都說了。紫蕊給了奴婢一個二兩的銀鐲子。”
“你收了吧。”薛世凈沒有在意那銀鐲子,只是囑咐道:“你小心一些,別讓她們疑了你。下去歇著吧。”
冷梅下去之后。薛世凈繼續在窗前翻著書。
不多時到了午飯時候,她夾了幾口菜,略用了些湯,便將剩下沒怎么動過的菜品賞了丫鬟,自己靠在軟榻上。瞇著眼睛歇著了。
冬日白日短,她沒有多睡,不過是略瞇了一會兒,就睜開了眼睛。醒來之后,便見窗戶已經不知何時被關上,但外面天光卻感覺亮堂了許多。
她漱口凈面,問道:“外面下雪了?”
“是呢,小姐。您歇下后就下起來了,下的可大了。”進來侍候的叫暖桃,小臉圓圓的又喜歡笑,容貌并不出眾,但薛世凈卻覺得她笑起來就像是那四月里的桃花一樣,讓人覺得有一種暖暖的味兒,便給她取了暖桃的名字,漸漸成了大丫鬟。
薛世凈聞言微怔,隨即走到窗前,伸手將窗戶拉開了半扇。冷氣迎面而來,暖桃立即給她披上了一個滾著白色狐貍毛的披風,又塞了一個暖爐給她。
雪下的果然很大。
不同于之前初雪的濕冷遇地即融,這一場雪卻是仿佛是扯了絨絮一般,紛紛揚揚,已經將屋頂地面落了淺淺的一層白。
這樣的雪,比往年早了還是晚了呢?應該是正常時候吧,只是不知道那西征的將士們會不會因寒冷而陷入作戰的困境。想到西征,薛世凈又想到韓清元,想到了她的兩個妹妹。
她才想到這里,便見遠遠的,有丫鬟引著她兩個妹妹沿著被雪侵染的廊檐向這邊走了過來。薛世湘裹了一個火紅色白毛邊的斗篷,薛世湘裹了一個淡銀紅色白毛便的斗篷,美麗的如同在雪中行走的精靈。
薛世凈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嘴角彎出一個笑容,對暖桃道:“去,替我迎一迎兩位妹妹。”
……
冬月十三日,大雪初晴。
路邊還堆著厚厚的雪堆,而大街上被清掃干凈的青石板的路面沒多久就沒太陽曬了個半干,半點也不影響出行了。
這一日,也正是崇安候府徐五小姐徐清黎的及笄禮。
據說,崇安候老侯爺親自去求到了太后面前,給被神佛眷顧了才得以病愈新生的徐清黎求了一個如意白玉簪,用于這一日的及笄。也像京城證明,這崇安候府,已經受皇恩浩蕩,天家眷顧。
這一日,崇安侯府廣迎賓客,熱鬧不凡。
而同樣在這一日,花襲人也有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柳成志終于再一次上門,答應了她的邀請。
“太好了,成志哥!”花襲人歡喜地道:“等了這些日子,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柳成志摸了摸腦袋,笑道:“我二叔不知內容,不太愿意我來投奔你。他沒堅持勸,只是說讓我和他一起寫信給我父母征求意見。我是等了父親的來信,才耽擱了這些日子。另外,惠勝樓待我很好,也是要交代一番的。”
“也幸好任大將軍和靖王府關系親厚,賬房老先生才愿意放我來此……不然,就是這離職,怕也要折騰好些日子呢。”說到這里,柳成志一拍腦袋,道:“對了,我差點兒忘了。幾個月前,你同我曾經站在惠勝樓下說了會兒話,你還記得不?”
花襲人點點頭。
柳成志道:“就是那天,你走之后,賬房老先生就派人喊了我上樓,見著了惠勝樓的東家任大將軍。那天,老先生當著將軍的面,問了我好些關于你的問題……他問起你做什么?”
“我惦記著告訴你這件事兒,后來一忙就忘了。”柳成志關切地道:“你沒發生什么事兒吧?”
原來,她就是這么在她生身之父那里暴露的啊。
“沒啊。”花襲人含笑搖頭,道:“如是真有事情,成志哥你隔幾個月后才告訴我,有什么也都晚了!”
見柳成志一臉歉意后悔,花襲人忙笑道:“玩笑話。真沒出什么事情,就是任大將軍覺得,我可能是他早些年走丟的女兒。”
花襲人輕飄飄地說出來,卻是將屋里趙嬸和柳成志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兩個人同時震驚問道。
趙嬸子首先回神,也不顧往日恪守的尊卑了,直接激動地拉著花襲人的手臂,問道:“您說的可是真的?小姐您真是任大將軍的女兒?任大將軍還有一個女兒?”
柳成志也回了神,皺眉思索,道:“我有一次的確聽賬房老先生說起過,說將軍在邊陲時候曾置有一個外室,養育了一個女兒……”柳成志看向花襲人,心想,難道花襲人就是那個女兒?
“別多想了。”
花襲人有些不耐這種狀況,而這個消息又不好總是對趙嬸子和柳成志瞞著,便道:“趙嬸,成志哥,不管我是不是任家外室女,如今都不重要不是么?任大將軍如今可正在西邊激烈地打著仗呢,現在說來說去也無法去找他求證是不是?”
“現在我們的事情,就是要將暗香來重新運作起來。”
花襲人深吸一口氣,對二人道:“剛剛我說的那個可能,你們心中有數就行了,別對外張揚去。恩,我們還是談談暗香來再次開業的事情……”
如今是冬日,原本一樓想要露天席位的,難免要再斟酌一番。雅間的布置,琴棋書畫作為主題,怎么突出出來,也都要再找靠譜的人瞧一瞧。
“那后園已經被花草填的差不多了。正好今日天氣晴好,我們一起過去看一看。”
花襲人如此不愿意說那個話題,趙嬸子便同柳成志對視了一眼,也暫且將其放下,點點頭后,配合起花襲人的行動來。
暗香來的大工程差不多已經加急做完了。只待花襲人看過之后,看看需不需要再做小的修改。
花襲人一行人到達之時,小劉管事已經在暗香來門口等著了。
看到花襲人,他忙過來一番問候寒暄,之后就揮手讓人移開了臨街的幾扇門板,道:“小娘子,您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