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天佑九年春,隨著無雪的冬季逐漸逝去,大地回春,道路泥濘,保安軍對江淮的戰爭準備已進入到了最后階段,遠在揚州的陳成發出密函說,南下大軍陸續到達,糧草充足,至四月份,兵力集結完畢,合計三個軍,人馬十四萬三千人,大小火炮七百二十門,隨軍民團十八萬余人。
保安軍糧草齊備,武器齊整,三軍上下人人思戰,以報國恩,可惜未得王爺手諭,不敢出擊,以至于徐達賊子兇焰日隆,朱元璋洋洋自得,余等期盼一戰滅之,往王爺體諒下情,早日恩準。
接到陳成密報之后,駐在臨江的王侯也發來幾乎同樣的請求,向保安軍參謀部報告戰爭準備工作已經全部結束,請求王爺指示發動戰爭的明確日期,好讓保安軍上下有所準備,做好戰前動員。
可惜此時大都城看不到一點的煙火氣,可以說一派歌舞升平,絲毫沒有受到戰爭即將打響的影響。
保安軍從正式建立直到現在,已經是第十個年頭了,伴隨著保安軍的崛起和壯大,準備也逐漸從一個青澀的少年成長為一位精明的領袖,到了今天,這位王爺嘴唇上的豎起了小胡子,對待身邊的人,也慢慢地變的威嚴有加,不怒而自威。
周彬所主導的保安軍沿襲了唐代的傳統,相對于南宋朝廷,準備對權力放得很開,實際上,這許多年來,他雖然實際上身為一國之主,卻一直沒有對具體政策進行過過多的干涉,如果說現在的大元朝是一支軍隊的話,周彬更像是這支軍隊的統帥,而姚廣孝則擔任著副手的角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這個良好的習慣自保安軍建立時代養成,一直沿襲到了今天,保安軍也分成了三大部分,政務上歸姚廣孝全權負責;情報上則是三寶奴的情報部挑大梁;軍事以毛貴,陳成,茅十八等人為主,。
而這其中又以姚廣孝任務最重,權力最大;其次就是三寶奴,手操三萬情報人員,把消息遠遠不斷的匯總;而毛貴貴為總參謀長,實為軍方第一人,但是人人都知道準備最重軍權,毛貴也只能是個參謀的絕色。
隨著保安軍的影響力的擴張,朝廷內的日常行政工作也越來越繁重,姚廣孝的權力得到了極大地加強,到了現在,不少州府的地方官員任命,往往姚廣孝可以自行任命,實際上成了宰相。
實際上許多事情一般都是先由姚廣孝等高級官員進行研究,得到統一意見之后,才由姚廣孝向周彬進行匯報。
這些年來,周彬真正直接關注的事情只有三樣,一是軍隊管理,包括部隊的調防,補給以及營級以上高級軍官的提拔;第二是地方大官員的任命,雖然科考重新開放,但是周彬知道讓那些死讀書的人去治理地方,非出大亂子不可,因此官吏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實干家出身,并非有功名在身,為此,周彬特意加設了恩科,就是朝廷給一個名正言順的學歷;第三就是數額較大的財政支出,這方面蠻子做的很好,完全是甩手掌柜。
周彬和眾人配合默契,雖然周彬的威望和權力幾乎無限,但權力卻一直控制在一個比較適當的范圍之內,那就是軍事,人事和財事,只有周彬才有最后的決定權。
也正是周彬對具體事務的放手,保安軍的擴張勢頭才是如此的迅猛,姚廣孝一直保持相當高的效率,中央政府的權威受到了地方尊奉,各種政策,法令都得到了相當有效的執行,中央集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體現,這是成吉思汗開國以來都沒有過的局面。
任何國家之中,恐怕都存在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派系,保安軍所主導的大元政權當然也不會例外,有些人不免自然的有親疏遠近,形成了一個個的小集團。
實際上,相對于文官,保安軍內部的派系甚至出現得更早,在現在的保安軍之內,以陳成,茅十八,孫三六為首的從龍系,以毛貴,姬繼祖為首的紅巾軍系和以傅友德,藍玉為中堅的投降系三足鼎立,彼此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雖然到現在,還沒有發生彼此拆臺的事情,但在大小事情的處理上,譬如武器補給,軍官的提拔任用等等,那都是各有的山頭,平時聚會,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笑容滿面,但若是認真了朝心里去,那也是人人心里都有本帳,畢竟誰和誰有過命的交情,誰心里沒有一本帳啊!
這種派系局面說嚴重,那也似乎沒什么了不起,至少絕對沒有發生叛亂的可能;但若是說不嚴重,放眼一看,簡直觸目驚心,幾乎蔓延到了軍隊中的各個角落,各派人馬心照不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畢竟大家都在以周彬為首的馬勺里吃飯,真要是搞出事情來,相信以周彬的魄力,絕不會客氣,掉腦袋的可能性極高,因此大家都很克制。
可以說,對于軍隊的平衡和安撫,周彬煞費苦心,從保安軍成立之日起就開始小心謀劃,由小入微,不敢有一日輕忽,既要做得不偏不倚,又要不動聲色,好教旁人看上去緊密團結,風和日麗。
三大軍隊派系之中,各派的實力彼此相當,當然,周彬也不可能讓某一派出現獨大地現象,不過三派之中,卻各有各的出身來歷,時常都是掛在彼此的嘴邊上的。
所謂從龍系,自然就是以最早跟隨周彬的那批人為基干,他們的優勢就在于與周彬關系密切,極得周彬的信任,也是出鎮封疆大吏最多的一派,走的是上層路線,勢力強大,地位穩固,可以說只要保安軍在一天,這個派系就會屹立不倒。
紅巾軍系則靠的是小實力,這批流寇出身的將領大多彪悍生猛,而且擅長肉搏戰,可以說,現在保安軍之中,百分之七十的精銳鐵騎,都由掌握在他們的手中,保安軍若是要打仗,肯定第一個請戰,而且紅巾軍系也跟隨周彬時日不短,周彬對其不失親近,倚重的很,尤其是張定邊,幾乎就是保安軍新軍的總教官,號稱保安軍軍校的校長,羽翼眾多,數不勝數。
而降將系,那就是勝在人數眾多,彼此呼應,自成一派,遍布朝野,不動則已,動一發則牽全身,同時和各地地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不少軍官本身就是軍閥和地方實力派出身,而派內幾個老大,如傅友德,藍玉等也都是能打硬仗的狠角色,挑得起大梁,不怕別人為難。
而相對于保安軍軍方勢力,文官這一塊,那就要復雜得多了,雖然周彬做甩手掌柜,全權委托給姚廣孝,但是仍然不免有些沙子吹到周彬的眼睛里。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就數千年歷史來看,文人中的花樣從來就要比軍人多,而保安軍治下的文官組成比軍隊建設還要復雜,有時候周彬自己都搞不清楚。
總而言之,文官那邊簡直就是一鍋粥,彼此矛盾,彼此斗爭,同時又彼此聯合,但是總體上來說,仍然還是姚廣孝一系勢力最為強大,最得周彬的信任和重用,國內首屈一指,無人可與之并肩。
但是,每一派集團都有著他自己的利益,或為本部門,或為本地方,或為本派系,傾軋和爭斗永遠不可避免,雖然沒有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但也差不多了。
在周彬這種強勢人物的威權下,就算是姚廣孝,也不可能做到權傾朝野,別人不敢開聲的地步,尤其是周彬對父親脫脫任用過的近人也很看重,算是一種簡單的制衡吧!
時近五月,大都的天氣仍然有些寒冷,姚廣孝從轎子下來,先是哈了哈氣,然后略為咳嗽一聲,昂起頭,瞇著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周彬府邸。
此刻正是早上,整片府邸的建筑物看上去都是明晃晃一片,屋頂的琉璃瓦璀璨生光,威儀萬千,讓人誤以為這里才是皇宮。
打仗打的就是錢糧,但下半年的預算還沒有定出個詳細計劃,這讓姚廣孝心中憂慮,連帶的,原本常年帶笑的臉上也不知不覺陰郁了許多,使他那雙三角眼更加的瘆人,無人敢于對視。
姚廣孝在保安軍之內地位極高,并非因為威望至高,也非周彬的無條件信任,沒別的,因為姚廣孝有能耐,能夠挑起這個擔子。
和前幾年相比,姚廣孝顯得成熟的多了,雖然皺紋還是那么多,但他天生就顯得老成,是以反倒顯得比前幾年還要年輕些。
韓疇抬起頭,仔細了打量著這位名震天下的文臣第一人,在初夏的陽光下,只見這位面容可怖的中年人似醒非醒,好似幾天幾夜未曾睡好一般,不由關切道:“大人,政務繁重,還望大人多多休息,大人身為天下股肱,還要善待自身才是,那才是天下之福。”
如今的韓疇已經成了中書省的右丞,雖然沒有大才,但是作為姚廣孝的副手,很是盡職盡責,頗得姚廣孝的信任。
姚廣孝微笑一笑,道,“今日王爺命我等商議東南兵事,這幾天蘇南頻頻告急,戰事一觸即發,我估算著戰事實在是拖不得了,作為保安軍的補充,朝廷也要有所計劃才是,否則這一仗,會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