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要論起徐幼珊同意了謝璟的提議,嫁給謝璟做假夫妻,這到底有沒有什麼好處時,溫綾絕對就是其中之一,就像在這樣的別宮中,徐幼珊也可以一點(diǎn)都不心疼的把溫綾所制的被褥拿出來用。
但話又說回來,這要不是因爲(wèi)是給謝璟用的,徐幼珊又怎麼可能會拿出來?而就在徐幼珊爲(wèi)謝璟接下來要住上好幾天的房間,不問過他的意見,就徑直把一切佈置好後,謝璟會不會生氣呢?
答案就是當(dāng)然不會,謝璟在一進(jìn)東次間時愣了一會兒後,就紅脣一揚(yáng),徑直坐到了書案後面,順手拿起了一旁已經(jīng)放好的,都是他常看的古籍中的一本,靜靜的看了起來。
而整個院落裡,也沒有因爲(wèi)謝璟的歸來而喧鬧起來,它還是繼續(xù)的安靜著,在這個暖洋洋的午後,讓午睡的人能繼續(xù)好眠,繼續(xù)與周公下棋。
……
繁星滿天,夜晚的洵山,在黑夜裡就像一個龐然大物一般,與夜色融合,而在它的腳下,此時卻火煙瀰漫,歌舞昇平,絲竹悅耳,正是宴會開到了最熱鬧的時候。
而今晚的周惠帝,也是興致特別的好,在經(jīng)過了一個下午的休憩後,就又吩咐在晚上舉行宴會,所有人都在篝火前落座,看著美麗的舞姬們在舞動九天,聽著技藝高超的樂師們,在奏出最動人的樂譜。
“來,皇兄。我敬你。”
可就在周惠帝的下首,坐在了一排的幾個皇子中的三皇子謝玟,此時卻向居然被安排坐在了他後面的謝璟敬酒。而謝璟就溫和一笑。說道:“三皇弟客氣了,請。”謝璟仰頭,就把杯中的酒飲盡了,看得他身邊的徐幼珊馬上就黑了臉,現(xiàn)在的謝璟,經(jīng)過了白天一路的顛簸折騰,身子可還是有些虛弱的呢。怎麼能這樣喝酒?
徐幼珊忍住沒有哀嘆出聲,因爲(wèi)她也知道,現(xiàn)下的這個情況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輕輕鬆鬆的把酒推掉的了。況且一旁還有周惠帝在冷眼旁觀呢。
而就因爲(wèi)知道眼下的情況,所以徐幼珊才忍住了,不然謝璟的面前怎麼可能會有酒這種東西的出現(xiàn)?早就被徐幼珊扔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地方了。但就算如此,就算徐幼珊什麼都瞭解。可看著謝玟一直在灌謝璟酒。徐幼珊就是會忍不住的擔(dān)心了起來,你說這好不容易身子骨纔好點(diǎn)了,周惠帝就要來洵山狩獵了。
好,那狩獵就狩獵吧,可一路上的顛簸,讓謝璟好不容易纔結(jié)了一層薄薄得痂的傷口又有些情況惡化,況且還馬上在晚上的宴會中就這樣被灌酒,那這情況怎麼能不讓徐幼珊擔(dān)心。可偏偏在徐幼珊望去時,謝璟卻還是一臉溫雅的笑容。這讓徐幼珊的心情更是不怎麼好了。
“皇兄好酒量。”
但不管徐幼珊再怎麼擔(dān)心,反正謝璟和謝玟就是還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最後就在徐幼珊放在了宴幾底下,手裡的手帕都快扯碎時,周惠帝終於開口,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朕就先走了,你們年輕人就好好的玩吧,省得還要看朕的臉色。”周惠帝玩笑般的說到,衆(zhòng)人也都配合的大笑,皆起身要周惠帝再多留一會兒,但也許因周惠帝的確的已上了年紀(jì),白天又一路顛簸,所以現(xiàn)在是真的累了。
因而周惠帝不顧衆(zhòng)人的挽留,始終還是先離宴了,可當(dāng)周惠帝前腳才走,謝璟和謝玟一直文質(zhì)彬彬得笑臉就一頓,然後雖兩人還是在笑著,但也不再向剛剛那樣極力的維持著兄友弟恭的模樣了。
而對此,徐幼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並且馬上就伸手奪了謝璟的酒杯,把她早已斟好的藥茶直接擺到了謝璟的面前。而徐幼珊的這一系列得動作,讓其他人看見後都一驚,尤其是謝玟,他可以說是太瞭解謝璟了,在他們兄弟三個明爭暗鬥的這些年裡,對於謝璟,謝玟是再瞭解不過了。
別看謝璟面上是這樣的溫文爾雅,可實(shí)際上,謝玟是知道的,謝璟也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下手也從來就不含糊,而且謝璟還極爲(wèi)的唯我獨(dú)尊,雖說這是他們?nèi)齻€都有的性格,但就因爲(wèi)如此,所以謝玟對於謝璟不容任何人干涉他的性格,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可就是這樣的謝璟,在徐幼珊根本不徵求他的同意,徑直把他的酒杯奪走,再把一個青玉朝陽的茶碗放到他的面前時,謝璟居然默不作聲的就拿起來輕啜時,謝玟是受了大驚的。但雖然謝玟很吃驚,可謝璟卻已不搭理他了,只是在側(cè)耳聽著徐幼珊對他說的話。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了?”徐幼珊低聲問道。
“沒有。”謝璟清冷的回道,可聲音裡有一絲黯啞,徐幼珊一聽就無語了,於是轉(zhuǎn)頭和身後的吳林氏悄悄說了幾句後,就坐好了,而吳林氏也沒什麼動靜,直到宴會又過去了好一會兒後,吳林氏才藉著爲(wèi)徐幼珊去端菜的理由離開了一小會兒後,就回來了。
“王妃,東西拿來了。”吳林氏在徐幼珊的耳邊低聲說道。
“嗯。”而徐幼珊則悄無聲息的接過了吳林氏遞來的一個羊脂白玉的小瓷瓶,然後再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把從小瓷瓶裡倒出來的一顆藥丸放在了她的茶碗裡,然後再又把茶碗遞給了謝璟。
可謝璟看著徐幼珊把自己的茶碗遞給他時,他是皺著眉看了她一眼的,但還不等徐幼珊傾身,想向謝璟解釋時,謝璟卻讓徐幼珊微微一愣的徑直接過了她的茶碗,然後仰首就喝了下去。
“你……”徐幼珊看著謝璟“你”了半天,但最後還是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而謝璟則笑的一臉溫和,但聲音卻淡淡的低聲道:“王妃。很多人在看著你呢,別露出這麼蠢的樣子,好嗎?”
你才蠢呢!徐幼珊怒。然後就在心裡把謝璟臭罵了一遍,才氣呼呼的小聲問道:“現(xiàn)在好點(diǎn)了嗎?”
“嗯。”謝璟輕應(yīng)。
而徐幼珊在聽到謝璟說沒事後,就扭過了頭去,不理他了,兩人之間也沒再說話,可因了周惠帝的離去,宴會中的人們也開始起身。各自向著自己相熟的人羣靠攏,而其中徐明嬗和徐明嫿?jīng)]過多久也就過來了,拉著徐幼珊就要走。而徐幼珊自然也是在隨便向謝璟請示了一下。表面很恭敬,可實(shí)是還不等謝璟同意就是要起身的了。
“謝謝。”
夜晚的風(fēng)很大,人們此時的聲音也很喧譁,而在徐幼珊剛剛起身。一道她已經(jīng)再熟悉不過的清冷嗓音就在她耳旁飄過。可瞬間就被大風(fēng)吹散到了天空,讓徐幼珊瞠大了眼的回頭去望謝璟,可還不等她開口說些什麼,人就已經(jīng)被徐幼容和徐明嫿給拖走了。
而謝璟狹長的眸子低垂,只用一根青金石鏈?zhǔn)鸬萌缒话愕拈L髮,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的景象,也瞬時在徐幼珊的眼裡,彷彿映出了一場繁華後的虛無。
……
巨大的篝火被人們架起。沖天的火光照亮了酒酣耳熱的人們,那一張張帶著笑容的臉龐。而絲竹聲聲,伴著舞姬們傾城的舞姿,也讓宴會更加的熱鬧。只是就在人們都在享受宴會的當(dāng)下,離中心那巨大的篝火有些遠(yuǎn)的草地上,此時卻有一行人,其中在最前面坐著四個少女,背向宴會上的人們,擡頭望著天上那一顆顆一閃一閃的繁星。
在徐幼珊被徐明嬗和徐明嫿拉走後,她們就先去向老太爺徐叞、徐叡和鄭老夫人他們請安,請安過後,還沒等徐幼珊反應(yīng)過來,徐明嬗二人就又把她拖走,在徐家人的最後一排找到了在那發(fā)呆的徐幼容後,這下徐幼珊就明白了,因此不用徐明嬗和徐明嫿打招呼,徐幼珊就自動自發(fā)的和徐明嬗二人聯(lián)手,不由分說的就把徐幼容給架走了。
而目的地就是這兒,現(xiàn)在徐幼珊四人所待的這片草地,這片遠(yuǎn)離的正在舉行的宴會和人們,只能隱隱聽見遠(yuǎn)方喧囂的草地上。
“你見到他了?”徐明嬗在之前是一直和北定王妃芮氏在一起的,所以直到剛剛和徐幼珊、徐明嫿去架走了徐幼容前,她和徐幼容也是一直沒見面的。
“嗯,看見了。”而對於一見面,徐明嬗就有些沒頭沒尾的問題,徐幼容卻馬上就懂了。
“感覺怎麼樣?”徐明嬗沒看向徐幼容,還是舉頭看著夜空,看著那一輪明月周圍,一直在閃爍著的繁星,一顆顆的散發(fā)著微弱的明亮。
“不怎麼樣。”徐幼容也是一樣,視線一直鎖定在空中,只是聲音現(xiàn)在低了一些,然後又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不僅是不怎麼樣,而且還是非常的不好,不好到我現(xiàn)在就想回京了。”
“哈,你可真夠誠實(shí)的。”徐明嬗聞言灑笑一聲,然後徐幼容竟然也跟著笑了起來,這讓一直沒有出聲的徐幼珊和徐明嫿對望一眼,然後也笑了,而她們也都知道,聶蘇泫對於徐幼容來說,太特殊了,特殊到她用了整個豆蔻年華的歲月,去喜歡他、去追逐他、去對他那樣堅(jiān)定不移的執(zhí)著著、固執(zhí)著。
可也許就是因爲(wèi)太年輕了,年輕到不管是其他人、還是聶蘇泫,或許都只認(rèn)爲(wèi)徐幼容僅僅就是在任性罷了,在任性著她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要去爭取。儘管已經(jīng)過了那麼多年,儘管徐幼容已經(jīng)讓齊老夫人和裴氏他們明白,她對聶蘇泫根本就不是玩笑,而是再認(rèn)真不過的了;但就算徐幼容能讓齊老夫人她們懂,卻始終沒能讓聶蘇泫也明白,她對他是多麼的認(rèn)真。
而就是這樣一年一年的追逐,一年一年的她追他跑,在其他人、包括徐幼珊她們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覺得要讓徐幼容明白她和聶蘇泫是不可能的,可能要再花上好久的時間;也因了徐幼容對聶蘇泫這樣堅(jiān)定不移的執(zhí)著,而忘了徐幼容的身份,忘了她可是江左徐家這一代的嫡長女,她的婚姻可還代表了徐家能獲得最大的家族利益,或又是能讓徐家獲得更久的安定時,徐幼容卻突然就給了她們一個大大的“驚喜”——我要放了聶蘇泫,也放了我自己!
多簡單的一句話啊,卻是這麼多年以來許許多多的人,包括了徐明嬗和徐幼珊、徐明嫿試了多少次讓徐幼容明白,她和聶蘇泫根本就不會有結(jié)果,可最後都以失敗告終,不但沒勸得動徐幼容,反而還把她們給弄的放棄了。
因此在聽到徐幼容親口說出這句話時,徐明嬗、徐幼珊和徐明嫿是當(dāng)場石化了的,她們太瞭解徐幼容的,對於聶蘇泫,她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在這些年裡,只要是關(guān)於聶蘇泫,徐幼容說過的話裡,她都是說到做到的,不管任何事情。所以在徐幼容才說出了這句話時,徐幼珊三人就是震驚不已了的。
可正因爲(wèi)太瞭解徐幼容,所以在她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後,徐幼珊三人對她就是高度關(guān)心的了,而接下來徐幼容也用行動告訴了她們,她們的的確確是最瞭解她的。
同意了與伯寧侯世子的聯(lián)姻;不再追著、趕著去任何有聶蘇泫在的場合,甚至反而是隻要有聶蘇泫在的地方,那徐幼容就堅(jiān)決不會去,就連這次的洵山狩獵之行,要不是連氏說動了裴氏,估計(jì)徐幼容也是堅(jiān)決不會來的。
而這就是徐幼容,在和當(dāng)年小小的她決定了要喜歡聶蘇泫,就一路窮追猛打,不管聶蘇泫是怎樣的拒絕她,也不管其餘人會怎樣的笑話她,怎樣的覺得她傻,徐幼容都是在往後的這麼多年裡越戰(zhàn)越猛,就好像在她的字典裡,是永遠(yuǎn)不會有“放棄”這兩個字一樣。
但一當(dāng)徐幼容決定了放棄時,那就和她當(dāng)年決定了喜歡聶蘇泫時一樣,說斷就斷,一點(diǎn)含糊都沒有的,就算自己痛到了骨髓裡去,徐幼容也是不會哼一聲的,而她這樣的堅(jiān)決,甚至是殘忍、對自己的太過殘忍,在讓徐明嬗、徐幼珊和徐明嫿佩服不已之外,剩下的就只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