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春風輕柔,在風里樹葉們都恣意的伸展著身子,讓暖暖的春風盡情的拂過。可屋內,與屋外一片祥和的情景相反,充斥的全都是尷尬到不行的氣氛,尤其是在徐宸睡下,所有人都在外間大堂落座后,隨著一開始的寒暄過后,徐幼珊幾人就開始漸漸沒話了。
“呃,我突然想起我還有……”
“翟大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我娘親剛剛吩咐了我和珊姐兒一些事情還沒辦,都是不好耽擱的,要不你在這兒先坐一會兒,幫我們看著宸哥兒,我們去去就回,婳姐兒,你也留在這照顧好宸哥兒和翟大公子啊。”
氣氛越來越尷尬,在翟玉對面的徐明婳也越來越坐不住了,于是她剛想開口隨便找些理由開溜時,徐幼容居然搶先她一步,使得徐明婳立刻就石化在了當場,眼睜睜的看著徐幼容拉著徐幼珊,都不等她和翟玉的回答,就一溜煙跑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屋里的氣氛也瞬間就越發靜了下來,徐明婳呆呆的看著徐幼容和徐幼珊離開的方向,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若徐三小姐不方便,或也有要是要辦,可以不用管我的。”但就在徐明婳久久的陷入石化中回不過神來時,從她的身后傳來了翟玉不輕不重的聲音。
“翟大公子說笑了,我沒什么要事需要去辦的。”徐明婳無聲的長嘆了一口氣后,笑得極其不自然的轉回身。向翟玉回道。
“那就好。”
“翟大公子,你說什么?”
“沒什么。”
“哦。”
這時的影羌院很安靜,因了徐宸的睡下。進進出出的人們都極其小心的放輕了腳步,阻止任何有可能會驚醒徐宸的聲音發出。而現在在外間大堂里的翟玉和徐明婳也是一樣的,盡管相對無語,但兩人還是和這影羌院的氣氛極其相合的,而且在這兒怕沒人能比他們兩個再安靜、安靜到都有些太過的沉默了,使得經過他倆的人們,也都下意識的個個全小心翼翼的。就怕到了哪根導火索。
“大姐,這情況好像不對勁啊。”
“你不懂,這才是最好的狀況。你看婳姐兒和翟大公子,這不管哪看,都能看出他們兩個之間不簡單,反正絕不會像婳姐兒說的那樣。完全是她對翟大公子一廂情愿。我覺得其實翟大公子對婳姐兒也是不一樣的。只是就不知道翟大公子自己真不知道了。”徐幼容十拿九穩的說道。
“是嗎?”可徐幼珊卻一臉的懷疑。
“當然是了,好啦,我們趕緊走吧,要是一會兒被他們發現了,就糗大了,都是你瞎擔心,一定要在這看著他們,……好啦。快走!”徐幼容拽住徐幼珊的手,強硬的把她拖走了。
可徐幼珊就還是很擔心徐明婳。但她坳不過徐幼容,最后還是只能被她給拖走了。而一會兒后,徐幼容和徐幼珊就出現在了秋初館外,她們倆這還是真的來找裴氏了,但倒不是裴氏真的有吩咐事情讓徐幼容和徐幼珊辦,她們兩個來此,也不過就是純粹的想過來看一下裴氏,順便也看看有沒有能為裴氏分擔庶務的事情,畢竟現在的徐幼容和徐幼珊對于中饋這些事情,已經不太陌生了。
但徐幼容和徐幼珊想的倒是挺好,可她們才剛剛踏進秋初館呢,就見到了沛白。
“大小姐,二小姐。”沛白當然也是一眼就看見徐幼容和徐幼珊的了,于是他趕忙給徐幼珊二人請安。
“起來吧,沛白,……父親現下在秋初館?”徐幼容不確定的問道。
“回大小姐的話,是的,老爺現下正在屋里和夫人說事。”沛白回道。
父親和母親在說事?徐幼容面色不怎么好的和徐幼珊對望了一眼,然后就非常有默契的移到了另一邊的柳如幾人身旁,徐幼珊低聲向柳如問道:“柳如姐姐,你知道大伯父在屋里和大伯母說些什么事情嗎?”
“回二小姐的話,柳如不知,老爺倒是已經來了有好一會兒了,但老爺一來就和夫人獨自在屋里說話了,我們都是被夫人遣了出來的,都不知道老爺和夫人現下是在說些什么事情。”柳如答道。
“這太奇怪了。”而在聽完柳如的回答后,徐幼容和徐幼珊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了,徐幼容也和徐幼珊咬耳朵道:“他能和娘親說什么事啊,難不成是他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要讓娘親去張羅著替他抬進府來?”徐幼容一說起徐熙,反正就不會有什么好話的。
可徐幼珊在聽完徐幼容的這番話后,卻哭笑不得的說道:“大姐啊,這怎么可能,大伯父他要是真的看上哪家的姑娘了,那何必來讓大伯母幫他張羅啊,只要大伯父隨便派個人去意思意思一下,那人家還不哭著趕著的把女兒送過來啊,哪還需要大伯母去麻煩的。”
“誒,你這話我不愛聽啊,他到底是有哪點了不起了,別人還要哭著趕著的把女兒送過來啊。”徐幼容十分不贊同徐幼珊的這話。
“大姐,大伯父哪里了不起,我想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嗎,哪還需要我多說。”但這次徐幼珊卻不緊不慢的一句話,就把徐幼容給噎住了,噎得徐幼容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最后只能悻悻然的道:“那你說啊,他來找娘親,會有什么事要和娘親說的,我覺得他們倆之間現在是真的再沒什么好說的了。”話說到最后,徐幼容轉身看著正房大門,臉上泛起冷意。
“……”而徐幼珊也無言的點了點頭。
在經歷了顧姨娘給徐宸下毒的事后,徐熙和裴氏之間在徐幼珊他們看來。是真的真的再沒什么好說的了,可這只是在徐幼珊他們自己看來罷了,其實現在徐熙和裴氏之間。還是有話說的,而且還是很多。
“你確定?”
“嗯。”
“……”此時屋里黃花梨木的百柳圖壓花桌旁對坐著的徐熙和裴氏,在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后,裴氏才開口道:“怪不得,我百思不得其解,宸哥兒身邊的防護已經是這樣的周全了,那顧姨娘怎么還能如她所說的。在宸哥兒的飯食里下手的?原來是她還插了一手,顧姨娘是被她當猴子耍了……怪不得啊怪不得,如果是她。我卻就能理解了,本來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哪樣得不到?”
裴氏譏諷不已,可徐熙的卻無動于衷一般。只是在他執著玉杯的手。在裴氏看不見的地方,用力的手指都發白了。
可裴氏不知道、或許也不想知道的繼續向他問道:“那你現在準備怎么辦?雖然我也不想放過她,但就算不為其他人考慮,只為宸兒著想,這事也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況且不管她做了些什么,孩子總是無辜的,而且以綽哥兒的心性,連我都不信他是知情者。我不信你會覺得綽哥兒是幫兇。”
“我當然也覺得綽哥兒是不知情的。”徐熙看著他手里的玉杯,說道:“只是這事不管怎么處理。最后綽哥兒估計都是要被牽連的那一個,況且她是綽哥兒的母親,不管怎樣綽哥兒都是不能置身事外的了。而父親和母親也對我下了最后的通知,要是再不處理這件事,估計父親和母親就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那你可是想好怎么辦了?”裴氏十分平靜的問道。
“嗯,想好了,雖這樣做會讓牽連上綽哥兒,但總比讓母親親自出手料理的好。”徐熙輕聲道。
“是,母親要是親自出手了,估計不會顧忌到綽哥兒的,但你不同,所以這事還是你來處理最適合。”裴氏想起了那個如謙謙君子般的孩子,現下卻陷進了這樣的局面里,而感到有些唏噓。只是不管裴氏怎樣的對茉姨娘憎恨,但到了徐綽這個少年的身上,裴氏卻不忍心把對茉姨娘的怨恨,牽扯到他身上來一絲一毫。
徐綽就是這樣一個讓人連遷怒都做不到的好孩子啊!
徐熙和裴氏在屋里說的事,其實就是顧姨娘給徐宸下毒的后續,本來以裴氏對徐宸銅墻鐵壁般的保護,顧姨娘是根本就不可能在徐宸身上種毒的,況且這一種還就種了三年之久的?更何況這還是從徐宸去太學求學開始的,那顧姨娘到底是怎么成功的呢?
在齊老夫人向齊沅借來了一位深知離傷青此毒的老太醫后,一切也就逐漸明朗起來了,尤其在最后,在這位老太醫在徐宸一件太學的儒服上,發現一些極弱的異香后,事情的真相也浮出水面了。
原來徐宸這件儒服上的異香,經過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的提煉下,再讓岱周來辨認后,岱周馬上就說出了這是大爺徐綽身上長年帶著的香囊和香薰的味道,而這香囊乃是茉姨娘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據說里面還有茉姨娘親自去南華寺為徐綽求的護身符,所以徐綽是片刻不離身的。
至于那些徐綽長年在廬舍里燃著的香,也據說是茉姨娘千辛萬苦才為徐綽從名醫那兒弄來的,有醒腦清心的作用,最適合文人學子們了。
但就是這小小的香囊和那些香里,卻糅合了大量的離傷青,讓長年都吃著解藥的徐綽,不動聲色的在與徐宸同住一間廬舍的這三年時間里,慢慢的給徐宸種下這會要了他得命的離傷青之毒。
而也是在這一切都水落石出,也查有實證后,老太爺徐叡和齊老夫人大怒,原本是要立刻就抓拿起茉姨娘嚴懲不貸的,但要不是徐熙得到風聲趕緊趕回來阻止了二老。并且把徐綽和徐宸這兩個好孩子搬出來勸住了老太爺徐叡和齊老夫人,估計現下徐府里又要再亂一回的了。
但也就是到今天為止了,因為在徐熙猶豫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后,二老已經沒有耐心了,于是在對這一切早就有了些猜測的裴氏說明所有的事情后,這幾天又忙徐幼珊的大婚、又忙守在徐宸身邊寸步不離的裴氏,這才終于確認了前幾天齊老夫人對她欲言又止的事是什么。
不過其實齊老夫人本來也沒想瞞著裴氏,只是覺得最近裴氏已經夠忙了,而這事齊老夫人也原是想自己處理了,絕不寬恕茉姨娘的,但沒想到徐熙會半路殺出來把這事給攬了過去,這才導致裴氏現在才確認事情得原委的。
可就在徐熙和裴氏在屋里其實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沉默,并沒有說什么時,屋外的徐幼容卻已經擔心的快要沖進去了,要不是徐幼珊在攔在,估計這時的徐幼容早不管不顧的沖進去了。
“幼珊,你放開我,你這是在干什么?”徐幼容又不敢用力掰徐幼珊的手,就怕傷著她,因此現在徐幼珊牢牢的抱住了徐幼容,使得她進不了一步。
“大姐,這是我才應該說的話吧,你這是要干什么啊。”徐幼珊無奈道。
“我要干什么?我要進去救娘親啊,你不知道他會欺負娘親……”
徐幼容真是急壞了,對徐熙直接稱呼為“他”了,驚的徐幼珊趕忙捂住了徐幼容的嘴,然后把她拽到了角落里,小聲說道:“大姐啊,你能不能長點心,這大庭廣眾的,你怎么能稱呼大伯父為‘他’呢,你是還沒吃夠小人的虧是不是啊,我的好大姐,你就不要瞎擔心了,大伯母是怎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她怎么可能會讓別人欺負她啊。”
“可他們說話的時間也用的太久了吧,而且平時他和娘親一碰頭就是吵的天都快要崩了的,但你看看這次,這么安靜、安靜的也太過反常了吧?”徐幼容還是擔心,但聲量也小下來了。
徐幼容擔心裴氏是擔心的不得了啊,而徐幼珊雖還能冷靜下來,但其實她也沒多好,只是徐幼容已經這么擔心了,而她若也不冷靜,那就沒人再能攔著徐幼容了,于是徐幼珊在努力的穩住了自己后,剛想開口安撫徐幼容時,那已經關上了很久的大門卻終于再次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