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為了維持血統的純正,愛斯蘭德皇室總是以近親通婚的方式來繁衍后代。到基因技術成熟之后,更是自然而然地轉換成了基因挑選,在同族之中選擇最優秀的基因結合,然后將胚胎放入皇后及皇妃的子/宮中,等待生產。
雖然基因選擇了最優秀的,但數個世紀過去之后,皇室成員已經全部更迭為了人工合成基因的孩子。當這些孩子長大,再次從他們之中挑選基因時,新生代便出現了奇妙的變異。
新生代的孩子們到了發育期,身體便不再生長,即使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了成年期,也始終保持著少年與少女的樣子。而打破這一靜止狀態的,便是被愛斯蘭德皇室稱之為“初擁”的儀式,也就是孩子們經歷的第一次性/愛。
“初擁”之后,孩子們的身體與心智會受此刺激而在一夜之間產生突變。這個過程是異常痛苦的,少年人的身體要在一夜之間拉伸為成年人的狀態,這其間的劇變并非常人所能忍受,一不小心就會命喪于此。在新生代剛剛產生這種情況的時候,由于經驗不足而導致了許多孩子的死亡,愛斯蘭德皇室一度因此而陷入人員劇減的危機之中。所以到如今,在通常情況下,都會有專門的醫務隊守候在旁,在“初擁”儀式結局之后立即用現代醫療手段確保孩子們的性命無憂。
“初擁”之后,不但身形會發育成成年人的體形,相貌也會產生相應的變化。新生代的孩子們在“初擁”之前個個都是相貌平平,而成年之后的相貌卻取決于“初擁”儀式的對象。“初擁”的對象若是能給自己帶來好感的人,那么成年之后的相貌便會傾向于與“初擁”對象的相似,所以皇室成員們通常都會挑選先天基因便十分優秀的紅遍星際的明星們作為“初擁”的對象。
這就是杰夫利不能肯定我就是薩可的原因,因為“初擁”一事是皇室的秘密,不為外人所道。
我是愛斯蘭德皇室第十九王子,愛斯蘭德?尤利?薩可,當然,人們通常都叫我“血腥薩可”。這個名字可不怎么能給人帶來好感,所以我也十分理解“諾亞號”的人們對我的反映。
[薩可,能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嗎?]
用低沉的聲音向我詢問的是我的皇兄,愛斯蘭德?菲利?吉爾伯特,也是愛斯蘭德第三艦隊,“國家榮譽”艦隊的艦長。一頭銀發修剪得十分整潔,出眾的相貌也使他在帝國的平民中贏得不少好感。只是他為人十分冷淡,平時又總是冷著張臉,威嚴的儀態突顯了他軍人出身的氣度。不光如此,他在政治方面有著十分杰出的成就,同時也被稱為軍事上的天才。所以,身為第三王子的吉爾伯特是目前最有實力登上皇位的人,盡管他并不是儲君。
說實話,我從未想過自己成年之后相貌居然會和他有著七分相似。在眾多兄弟姐妹中,我和吉爾伯特盡管基因來源不同,但均是由同一位皇妃所誕,也就是所謂的同胞兄弟了吧。他的“初擁者”是一位十分美麗的女性,雖然并不是星際的超級明星中最有名氣的一位,但卻有著出色的外貌與端莊的儀態,可以說吉爾伯特從這兩方面都受到了她的影響。
[對不起……吉爾哥哥,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到處亂跑的……]
我溫順地低下頭,眼中泛出水光。我知道這一招對他奏效,這個冰冷的人只有在看到我的這個表情時,才會融化他的面具。
果然,他嘆了口氣,將我抱進懷里,用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梳理著我的頭發。在“諾亞號”停靠在空間中轉站之后,我剪掉了那頭雪白的長發,恢復了杰夫利懷表上的薩可的發型。但我已經變不回那個少年薩可了,我必需長大了。
[我不想說……吉爾哥哥,給我點時間好嗎?]
[薩可,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總是跟哥哥撒嬌了。]
[薩可長大了,哥哥就不疼我了嗎?]
[怎么會?]他苦笑著拍拍我的臉頰,[你永遠都是我的寶貝,傷害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我點了點頭,對他露出微笑。皇室的同一輩兄弟姐妹之間不會有所謂親情的存在,即使同出一胞,在皇位的爭奪戰下,最終也會反目成仇。但我和吉爾伯特卻不會,因為一來我不會在他爭奪皇位這件事上產生威脅,反而對他有所幫助,二來我知道,這位同胞哥哥對我抱有特殊的感情。
我不敢肯定那種感情到底是什么,不是親情,也不是愛情,更像是一種對于自己領地之內的物品所特有的執著。比如說小時候,他會在我被別的兄弟欺負哭時把對方打得半死,然后回到屋內便對我的懦弱罵個狗血淋頭。直到后來我被冠以了“血腥薩可”這個名字,他才對我愈加疼愛。
[這里的事情處理完之后,我們就回去吧。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你得親自去向皇家議會說明你這一年的去向……]
[吉爾哥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不想回去。]
[什么?]他皺起了眉,冰雪又開始在臉上凝聚。
[就當薩可已經死了吧,我……不想再回愛斯蘭德。]
[你說什么傻話?]他不悅地說,[不回愛斯蘭德,你能去哪里?]
[我想留在“諾亞號”上,]我說,[我喜歡跟著藝團旅行。]
他沉思了一下,然后說,[是那個小提琴手嗎?他是你的“初擁者”?]
我搖了搖頭,[哥哥,我喜歡他,請不要對他做出不利的事。]
他冷哼了一下,[那個男人可不符合你一向的口味啊,薩可,你要是說你喜歡的是那個坐輪椅的尤加我可能還會相信。]
[尤加只是朋友……但是哥哥,布拉德是我的理想啊。]
[我的寶貝,你怎么還是這么天真?]他無奈地苦笑著,[你以為在他們知道你的名字后,還會讓你繼續留在“諾亞號”上嗎?]
我的名字?對了,我不是蘭卡,我是“血腥薩可”。
[他不會的,]我說,[布拉德不會的,我相信他。]
[那我們來打個賭怎么樣?]吉爾伯特冷笑著說,[只賭布拉德一個人。如果他仍然接受你,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會干涉。相反,要是他不再接受你,你就乖乖地跟我回家去。]
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朱利安已經平安地醒來。而布拉德則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這幾天下來他整日地陪在朱利安身邊,還順便照顧著病房中的其他人。他的傷沒有大礙,現在已經行動自如。看到他的健康我十分高興,微笑著走到了他的身邊。
隨著我的到來,病房里彌漫出異樣的安靜。我當然知道這是為什么,這幾天下來我已經無數次受到過這樣的禮遇。但我不在乎,我只是來找布拉德的。
[朱利安,聽說你已經沒事了,真是太好了,]我微笑著向朱利安打招呼,并對布拉德說,[軍事檢查這幾天就結束了,已經證明和“諾亞號”的大家一點關系也沒有,在各位痊愈之后“諾亞號”就可以正常啟航了。]
有人在角落里用厭惡的聲音“呸”了一聲,卻又立即被他旁邊的人拉住。我當作沒聽見,只對布拉德說,[這次“諾亞號”雖然損失巨大,但好在藝團的成員們大都只是輕傷,以愛斯蘭德的醫治水平來說絕對不會給大家的職業生涯帶來影響。只要大家一起努力,“諾亞號”很快便會恢復到以前的狀態的。]
[……你真的認為能夠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嗎,王子殿下?]
布拉德終于抬起頭,望向我的是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
我有些慌,急忙捧著他的臉說,[布拉德,你多久沒好好休息了?這里有最好的醫護人員,你不用這么擔心……]
他“啪”地打開我的手,[是我看走了眼……我對不起“諾亞號”,是我把災難帶來的,都是我的錯……]
我挑了挑眉,[災難?]
[“諾亞號”已經平安地航行了這么多年,如果沒有遇到你,船上絕不會有任何人會死掉!]
[布拉德……不是我……]
[謝謝你給我們帶來的一個又一個的驚喜,王子殿下!現在,你該回你的王宮去了!]
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布拉德……你不會趕我走的……你不是說過要我永遠也不要離開你嗎?]
[那是我對蘭卡的承諾,]
[我就是蘭卡啊!]
[你不是,]綠眸中泛深深的厭惡,[你是“血腥薩可”。]
我的左眼突然模糊,有水滴從那里滑了下來,讓一切都在水光中扭曲。然而我的右眼卻干得發痛,無比清晰地看著那個溫柔對待我的人對我露出厭惡的神色。我再也說不出話來,跟我一起來到這里的吉爾伯特的副官輕輕地拉著我的手臂,將我帶出了病房。
我居然又哭了,不是作為懦弱的蘭卡,而是薩可。
[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你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啊。]
在我回過神來時,尤加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他抬著手給我擦眼淚,臉上泛著憐憫的神色。
[薩可,你要快點長大,這樣才不會被任何人傷害。]
同樣的話吉爾伯特也曾多次對我說過,難道就算是擁有了“血腥薩可”的名字,我也仍要被當作小孩子嗎?
[他說過……他就站在只要我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但他現在卻要趕我走……]
尤加說,[薩可,人心是最為復雜的東西。如果我們能簡單地看懂,你也不用因為你的選擇游戲而成為“血腥薩可”了,不是嗎?]
[尤加,我是真的喜歡他。]
[不,薩可,喜歡他的是蘭卡。]
他拉著我的手說,[薩可,你只是還沉浸在蘭卡的世界里不愿意出來而已。那時的蘭卡一無所有,連記憶也是一片空白。布拉德出現在了這樣的蘭卡身邊,會喜歡上布拉德的蘭卡也不過是雛鳥情節罷了。清醒一點吧,蘭卡已經不在了,所以薩可也要回到現實。]
回到現實?難道“諾亞號”上的事只是一場夢而已嗎?
[忘了吧,薩可,]尤加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一天天地,慢慢地淡忘,忘記“諾亞號”,忘記布拉德,忘記這一年里所發生的一切。讓你的記憶一點點地模糊,讓你的熱情一點點地冷卻。那個叫蘭卡的鋼琴師,不過是星海中的一個夢而已。現在,薩可,夢境結束,是時候醒來了。]
結束……?
……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