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冷風刮過,那具叉在杉樹上的尸體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不停向樹皮上噴射出難聞的尸氣,中間夾雜著一些暗紅色的液體。不一會兒,這棵杉樹的一面就濺滿了黏糊糊的惡心東西。
這些東西惡臭至極。嫁嫁素來喜歡潔凈,首先忍受不住,她拉著老姜連連后退,一直到了很遠的距離,聞不到了那氣味方才停止。
她問老姜道:“他們怎么受得了那個氣味?”
老姜憐愛地看著她,伸手幫她捂著鼻子,答道:“這些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了。不瞞你,我也和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有更強的耐受力。當年在南京...”
他把自己當年獨斗紅日國的陰陽師的慘烈情景向她“輕描淡寫”地述說了一點點,當他說起當自己用完摘星術把那一百多個陰陽師打成一灘肉醬的時候,嫁嫁忍不住要嘔了出來。老姜趕緊停止,把她摟在懷里安撫。
這時候那具尸體又發生了變化。此時它肚腹里的氣體已基本排完,身體干癟了下來。
大家發現,這尸體的里面某個地方有一些嘶啞的聲音發出,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在用腹語不停說著些什么。
魏政委仔細聽了聽,突然說道:“它在說‘存天理滅人欲’,是那個紅日修玀鬼父。”
他后退了幾步,吩咐道:“言辰,朝它肚子開一槍,注意,對準它的肚臍下一點點,丹田的位置,明白么。”
“是。”言辰依言開了一槍出去,在森林里回環傳響。
那尸體被擊中以后,整個尸體突然扭動起來,它竟然像恢復了意識一般,把自己從斷頭樹枝上拔了出來,轉過身朝魏政委一步步走去。
“政委,要不要讓小言再開一槍,打斷它的腿。”給言辰做支架的韓致遠見狀,急了,連忙建議道。
“不用,”魏政委好像看得見正隱著身的兩人一般,揮手攔住了他們的舉動:“這是兇靈,要是開槍真的有用的話,剛才它就該廢掉了。你們退后,我來。”
說畢,他搖動手中鈴鐺,朝著尸體迎身而上。
那尸體聽了他的鈴鐺聲,露出害怕的樣子,畏畏縮縮地不敢貿然上前。
言韓二人見魏政委的鈴鐺聲有效,就慢慢后退,也到了老姜二人站著的地方。
言辰拍拍韓致遠的肩膀,要他把符咒貼到耳朵上去。她又拿出一小疊同樣的東西,要遞給老姜和嫁嫁。
老姜對她搖了搖手,表示自己用不著那個。他用手指在空中不停畫動,然后一個一個地移動到自己和嫁嫁耳朵上去,仿佛那指尖真的存在什么東西一般。
言辰看見老姜的舉動,一時間看呆了,她明白那是指空畫符之法,這種能力,自己與他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遠。
她忍不住問道:“你是什么人,哦,不對,你是哪位高人?”
此時她完全是用的女聲,旁邊的幾個人聽了,都覺得如春風拂面一般,很是新奇。
尤其是韓致遠,忍不住犟著個腦袋,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言辰用槍擦了擦他下巴,說道:“回去。”她仍用眼睛望著老姜。
老姜笑了笑,不做聲。
韓致遠乖乖地把頭轉了回去,他插嘴道:“這是我姜叔叔,外號‘摘星人’,他的名氣威震天下,你要拜他為師,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不等言辰回答,又補充道:“正好我也想拜他為師,嘿嘿!”
“你小子想得美,我花了二十多年時間才練成這個,換了你,受得了這個苦嗎,”老姜正色說道:“好了,先別胡思亂想了,注意那邊的情況。”
正說著,那邊和魏政委對峙的尸體在鈴鐺聲音的刺激下,原本干癟的身體又一次膨脹了起來。這一次不知它體內發生了什么變化,那被樹枝刺破的地方竟然復了原,不再有惡心的東西泄出。反而是那肚皮因為體內的東西都已排凈,因此鼓脹起來以后像一個透明的氣球,把那身土匪的軍裝撐得只剩幾片飄起的布條,看起來甚是駭人。
魏政委見到這種變化,也有點吃驚,他對言辰道:“給我一張桃符。”
言辰答應一聲“嗯”,連忙伸手去腰間,從那里的書包中拿出一大疊符咒,緊張地翻找。
韓致遠感覺言辰突然松開了握槍的手,那把槍眼看就要從自己肩上滑落,他是練家子,手腳利索,急切之間雙手劃動,瞬間抓住槍尖,使它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避免等會兒讓言辰再去地上拾取。
言辰找了一會,抱歉道:“沒有。”
魏政委一邊搖動鈴鐺一邊答道:“那算了,你注意聽我的命令,不要隨便開槍。”
他呼出一口濁氣,凝聚心神,又一次快速搖動鈴鐺。那與他對峙的尸體,肚子越鼓越大,漸漸地竟然以肚臍為中心裂開數條小縫。
此時那尸體好像萬分難受,它突然張口,頂出一朵紫色蘑菇。
老姜見狀大驚,喊道:“那是尸口菌,魏政委,奪下它。”
魏政委卻躊躇不前,他說道:“我不能靠近它,否則控制不了鈴鐺。”
“那好,我來。”老姜說道。
見老姜就要動身,嫁嫁在他身上輕拍了數下,急道:“四句之內,不行就馬上退回。”
“嗯,我懂得。”老姜攏了攏衣袖口,藏好嫁嫁送過來的東西,話未說完,人已飄了出去。
這里韓致遠問道:“什么是尸口菌?人嘴里怎么突然長出蘑菇了啊?”
言辰答道:“尸口菌又叫阿魏,只能從尸體口中長出。它是一種珍貴的蘑菇,可以讓假死的人還陽。估計是魏政委給那些尸體喂了藥,所以才出乎意料地發生了這種變化。”
“嗯,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韓致遠說道:“這具尸體里應該藏著那個修玀鬼父,可能是魏政委的藥刺激醒了它。”
這時候魏政委因為搖鈴時間太長,全身已大汗淋漓,他每搖動一次鈴鐺就有一把汗水飄散到身體附近。
老姜奔至尸體身前,口中念出一句話:“青蛇竹兒口。”
念畢飛速伸手從尸體口外扯下那朵蘑菇,同一時間,有一青蛇從他袖子里游出,從尸體口中鉆了進去。
尸體見蘑菇被奪,大急,它吞下青蛇,瞬間倒地,用龐大身軀向老姜滾壓過去。
老姜騰身躍起,跳至一米多高,堪堪避過它。他落下時那尸體已憑借滾動的動力立了起來,它憤怒地望著他,又從口中頂出一朵阿魏。
這一次它似乎謹慎了很多,不住把那朵蘑菇吞進吐出,以防再次被眼前的人奪走。
遠處的韓致遠奇怪問言辰道:“這次這尸體又在干什么?”
言辰答道:“它在培養阿魏,吞進去時是用體內尸氣滋潤阿魏,吐出來則是用外界空氣物質刺激阿魏快速成長,看來那修玀鬼父急著要用它,這才拼命催動它成長。”
這時候魏政委鈴鐺搖動不停,搞得那尸體煩悶不止,吞吐動作也慢了下來。
趁著這機會,老姜口中又念道:“黃蜂尾后針。”
他再一次高高躍起,在一瞬間又奪走這一枝阿魏,同時左手掌心張開,往尸體口中塞入一只手指般大的黃蜂。
這只黃蜂塞進尸體口中,那尸體頓時暴動起來,它不住地在地上蹦跳,高高躍起又落下去,直到把雙腳都折斷了還不停止。
魏政委此時已虛脫了過去,老姜連忙把他拉開,交給言辰和韓致遠。自己又再次靠近那尸體。
這具尸體已經在不知藏在它體內何處的修羅鬼父的控制下完全變異,它已經腫脹成了一個巨大的氣球般的物體,正飄飄蕩蕩地浮在數米高的空中。它的全身已在蛇毒和蜂毒的作用下變得紫黑,卻仍然努力從口中頂出一朵阿魏,想要讓它成長。
老姜口中念出第三句詩:“兩者皆不毒。”同時加速奔跑,沖向那漂浮尸體附近的一棵巨杉。
見此情景,韓致遠不禁驚嘆一聲;“哇!”
只見老姜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后幾乎足不點地。他雙腳一躍而上踩到杉樹樹干上,竟然猛然上沖五六米,然后離開樹干飄然而下,落地時手中又奪到了一朵阿魏。
他落在地上,對著空中的尸體念道:“最毒婦人心。”
韓致遠驚呆了,他醒悟了過來,喃喃地對嫁嫁道:“婦人心,難道是真實的一種蠱毒?你們看那空中的尸體,馬上就要爆炸了。”
嫁嫁笑了笑,把韓致遠差點迷倒,言辰見狀,趕緊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韓致遠卻不閃不避任她掐,他嘴硬道:“我就要看她,你不讓我摸摸你的臉,我就看她。”
嫁嫁沒有理這兩個打鬧的年輕人,她走到前面去了,迎接勝利回來的老姜。
老姜把三朵阿魏交給嫁嫁,要她收好。這東西對恢復她父親的身體大有好處。
這時候浮在空中的尸體終于爆炸,化成一篷烏黑的氣體四處飄散。隱隱地,可以看見那中間有一只黑色蝙蝠的影子,振翅遠遠逃離。
“我沒有能殺掉它,它沒有實體,”老姜道:“對付這種惡靈還得要我家大哥來。”
他們圍到魏政委身邊,等他恢復過來,一起幫著他把那一隊尸體運送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