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日子,總是百無聊賴的,也不知還要走多長時間,過了清江浦,船一直沿著運河而行,一路穿州過府,雖說經過臨清時,于市井中感受了這座“繁華壓兩京,富庶甲齊郡”的繁華,可大多數時候,施奕文就是將自己關在艙中讀書,除了吃飯外,偶爾也會在船上走走。
對于船上的其它乘客,施奕文一直保持著疏遠的態度,他覺得這船上的乘客大都和自己無關。不過船上的乘客似乎也不多,除了自己之外,似乎只有一家乘客,他們也是很少出艙。
樂得清靜的施奕文也不想打聽什么,只是在船上一日日的等待著,等待著到達京師的日子。
不知覺間,已經在船上又呆了半個多月,這天,在知道船過天津后,晚上吃過晚飯,在艙里看了一會書,怎么也睡不著的施奕文又一次來到艙外。
從船艉眺望著這滿天的蒼穹,凝視著運河上的朦朧夜色,這一路,整天待在船艙里,確實有些達過沉悶了。
過了天津,就快到京城了吧。
誰能想到,在南京不過只呆了幾個月,便又到了京師?
京師,會是自己往后的家嗎?
在這個時候,施奕文難免會想到了自己的將來,想到了自己今后的道路,卻不知這前路漫漫,究竟又會如何?
萬歷、張居正、戚繼光、張四維……
與在南京感受到的歷史不同,這趟來京師,勢必將會見到這些只存在于史書中的人物,他們都將鮮活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又將如何與這些人應對?
恰在這時一陣悠揚的曲樂便順著河風傳來。悠揚的古箏曲樂和著船下涌動的水聲一一傳入耳間。
在那船舷處,背手而立的施奕文,正深沉地看著河上的夜色,耳畔間原本只有在河水拍打船身的聲浪聲,突然和著悠揚的曲調,讓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立即也隨之平復了下來。
悠揚的曲樂傳入耳中,讓施奕文的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他的身子依偎在一旁的廊柱上,細細的凝聽著悠揚的曲樂。靜夜中的曲樂溫柔雅致,盡管不通樂理,但是施奕文仍然不知不覺間沉浸在悠揚的曲調中。
就這樣,依靠在船艉的施奕文,靜靜的聆聽著,不知過了過多久,那樂聲卻停下了,嘎然而止的樂聲,讓施奕文連忙往船艉走去,聲音似乎是從船艉上方的廊臺傳來的。
到了船艉,在曲樂聲再次傳來時,施奕文抬頭朝著廊臺上看去,只見臺上紗蔓飄揚,紗后一個女子正專心致志的撫琴,借著些許燈光,隱約的可看到女子的俏影。
女子演奏的曲調分外的優美,施奕文的心情也隨著她的曲樂愉悅起來,整個人完全沉浸在這曲樂聲中。
仿佛……這曲樂聲紓解了內心的煩燥。
佇立于船艉,聆聽著入耳的曲樂,施奕文聽的愈發的入神,當一曲終了時,他若有所思的凝望著臺上的倩影。
一曲終了,廊臺上演奏的女子抬眼看著船艉凝神靜聽的施奕文,倒沒有露出半點驚訝之色,怡靜淡然地說道。
“讓公子見笑了。”
如一股清泉般的嬌脆話聲從紗后傳出時,著實讓施奕文驚艷了一把,抬頭往廊臺上看去,可惜卻看不清女子的模樣。
“公子,非禮勿視。”
又一次,女子的話聲傳來時,讓施奕文連行揖道。
“在下孟浪,打擾小姐之處,還請見諒。”
這邊他剛行揖抱歉時,廊臺上卻又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哎,就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不曾想卻當真的,真是無趣的很。”
女子的笑語,讓施奕文不覺一愣,正要開口時,只聽她又說道。
“喂,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你禮數那么多,偷聽我奏的曲子,是不是也應該還我一曲?”
這下輪到施奕文傻眼了,這也講究個禮尚往來?
“公子?”
突的,那一把清脆讓施奕文回過神來。
“莫不是公子覺得小女子強人所難了?”
確實有點吧……我就是在納個涼而已。
心里這么嘀咕著的時候,只聽廊臺上的女子說道。
“強人所難,確實非君子所為,可奴家……只是小女子而已。”
女子的話語讓施奕文差點失聲大笑,這女子確實挺有意思的。心情大好的施奕文想了一會,然后說道。
“在下不通樂理,也沒有稱手的樂器,就輕唱一首曲子,算是謝還小姐吧。”
輕咳一聲,施奕文一邊回憶著調子,一邊輕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之所以選擇這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倒也簡單,不過只是因為這首詞更為這個時代的人們所熟悉,不顯得那么唐突。
“咦?”
不過即便是如此,當施奕文用新奇的曲調輕唱著這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時,仍然讓女子驚訝的睜大眼睛,目中盡是驚奇之色,詞還是那個詞,只是曲調完全變了模樣。但和著靜夜,這曲子卻顯得分外的優美。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聽著船艉傳來的曲聲,臺上女子的的面容有了些微弱的變化,露出一種有些痛苦的表情,口中低聲喃喃了幾句,臉色逐漸變得有些憂怨起來……
“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聲音逐漸小了下去,余音傳來時。臺上的女子的視線投向遠處,一時間卻是良久不語了。
“在下五音不全,讓小姐見笑了。”
在施奕文客氣之余,就看到臺上的女子終于站了起來,不過她卻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往里走去,剛走兩步,她又微微回頭說道。
“公子,夜深了,河上風涼,公子早些回艙里休息吧,免得著涼了。”
盡管話聲依是嬌脆,但卻多了幾分嚴肅,也就是在女子微微轉過頭,透過薄紗施奕文看到一張絕美嬌顏,驚艷之余,不待他說話,女子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了。
“小姐……”
愣愣的看著廊臺,施奕文話剛出口,隨即看著廊臺上的燈籠又是一聲嘆息,然后便搖頭回到了艙中。
躺在船艙中,耳聽河水拍岸,一夜未能安睡的施奕文,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船似乎靠了岸,隱約聽到有腳步聲從艙外傳來。還不等他起床,艙門就被人推開了,走進艙的吳才小聲說道。
“公子,快些穿戴好了,有天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