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進急忙一把撿起地上的斧子,手一揮就剁斷了纏在手上的頭發,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才跑了沒有兩步,他面色驚恐,又一點一點退了回來。
只覺得渾身大汗淋漓,似乎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他的面前,正有一個女人,穿著新娘的嫁衣,徐徐地往前走著,那個女人面色蒼白,嘴畫得分外的紅,似乎剛剛從花轎上走下來一般。她頭發披散著,面無表情,在夜色里像是凝固了的一幅可怕的畫。
夜是背景,紅是底色,泛著幽怨的鬼氣。
王子進一步步地后退,終于一腳絆在門檻上,一屁股坐在了柴房的門邊。
那個女人卻看也沒有看他一眼,拎著裙角,邁過了柴房的門檻,直接朝著那副骷髏去了。只見她緩緩地蹲下,似乎在看一個好玩的東西一樣仔細打量著那具尸骨,臉上全是惋惜的表情。
“我生前是那么美啊,沒有想到只有五年,就變成了這般模樣!”說罷輕笑一聲,“人說紅顏最易老,真是不錯……”
黃大也看到那個女人,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娘子,娘子,你回來了?”說罷聲音竟帶嗚咽,“我就知道,你沒有死,你一定會回來的!”
“夫君!”那女子緩聲道,“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這世間的事,不是你喜歡就可以的!”
“娘子,娘子,你還要拋棄我嗎?”
“我結婚那天就已經自縊而死,哪想到我做鬼你還不放過我,讓我暴尸了五年!”
“娘子,娘子,我錯了,娘子!”那黃大立刻磕頭如搗蒜,“你說我要怎么做,只要你回來,怎么樣都可以!”
那女子卻輕笑一聲:“水倒在地上又怎么可能再收回去?話說出來又如何能吞回去?”說罷,頓了一頓,“同樣,人死了又怎么能復活呢?”
黃大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似乎在努力地思考著什么,又好像在反復咀嚼著這話。
只聽那女子道:“謝了的花要它留在枝頭是不可能的,同樣,人死了也是如此!你又何必為了那些謝了的花,那些死了的人,賠上自己的幸福與快樂?”
黃大喃喃念道:“謝了的花?死了的人?”似乎在思索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愛何其深?恨何其深?這世上的事,人一旦太執著就會陷入魔障!”
“愛何其深?恨何其深?”黃大又重復了一遍,似乎急于把這話參透。
外面依舊是圓月清風,王子進見那兩人全情說話,急忙悄悄爬了起來,往門外走去,剛剛走到大門,就看到一個人白衣如雪,正站在門外。
王子進見了這人,不由渾身虛軟,一下安心下來,哭喪著臉道:“緋綃啊,緋綃,嚇死我了,你怎么才來???”
緋綃見他受驚不小,急忙安慰他:“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我設了個法術,把黃大妻子的亡魂招了出來,希望能解脫這人的心魔吧!”
“這是怎么回事?”王子進急忙問道。
“這黃大面目丑陋,偏偏娶了一個略讀了些詩書的美貌女子為妻,這女子在結婚當天看到丈夫后,后悔異常,自縊而死!”
“是這樣??!那他為什么和別人說自己妻子未死?”
“那黃大僅見了妻子一面,竟然不能忘情,就對外說自己的妻子沒有死,尸骨也未下葬,一個人搬到遠處居住,又筑了圍墻,惟恐別人發現他妻子已經死了,只期有朝一日他的妻子能夠復活!”
“這根本就沒有可能啊!”還沒等他說完,王子進就見屋子里面大步走出一個人來,那人高大魁梧,跌跌撞撞腿腳不穩,目光呆滯,口中還喃喃念著:“愛何其深?恨何其深……”
緋綃見他出來,急忙一把把王子進拉在身后,可那黃大像沒有看到二人一般,轉眼間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山幕中。
王子進和緋綃對望一眼,都想不通其中緣故,兩人好奇地穿過庭院,走進柴房。只見如水的月光傾瀉在那斗室中,一具穿著喜服的尸骨,正端坐在柴房中央,似乎有生命一般,坐得直直的,一襲長發,在黑夜中閃著幽藍的光。
緋綃和王子進見了那尸骨,只覺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這個連名字都不清楚的女子,生前就受到命運的捉弄,哪想死了還不能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