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進望了望天色,東方已悄然泛起了魚肚白,他硬著頭皮道:“什么東西?”
“是一個木頭匣子,用錦緞包裹的!”
那茅屋陰森恐怖,依舊泛著一股駭人氣息,他卻沒有辦法,只好哆哆嗦嗦地推開了那扇木門,又不放心,回頭道:“緋綃,有危險你可要幫我啊!”
緋綃一身白衣,甚為瀟灑地站在門外,朝他緩緩點了點頭,他這才又硬著頭皮往里看去。
待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發現這屋子里盡是灰土,里面大大小小地壘了很多陶做的人俑,做工粗陋,似乎有很久的歷史了。他在那些陶俑中翻了半天,方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一個用紅色綢緞包裹的匣子,那綢緞似乎有些年頭了,已經如敗絮一般,破成一條一條。紅綢上面繡了一個白胖的桃子,甚是喜人,他見了心中不由難過,這是一個嬰兒的肚兜,估計這孩子死前也是得了父母的千般寵愛吧?
王子進拿了東西,推門就出來了,回頭一看,那屋子依舊灰塵四布,哪里有那厲鬼一般的少年,又哪里有那嬌俏的春桃?只有一排排的人偶,四處散落,平平的臉,短短的四肢,似乎面帶悲哀,是不是這每一個人偶上面都寄托著靈魂呢?只等到漆黑的夜晚,讓門外的人呼喚他們的名字?
他不敢再想,抱那匣子走了出去,緋綃正長身而立,微笑著站在門外等他。
他接過王子進手中的木匣,往那宋氏父子方向走去,將那匣子交給王子進的舅父,輕聲道:“將這孩子供奉了吧,請個和尚為他念念經,大公子自會痊愈!”
王子進的舅父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顫抖著接過木匣,那匣子放了好多年,蓋子霉爛了,居然一下就滑脫了,里面露出一具蜷縮著的嬰兒骸骨。
王子進見那嬰兒的模樣,心中突然難過,想那猙獰少年的滿臉凄容,他又何嘗不是可憐的?
緋綃轉身便大步走出院落,白衣若雪,張揚在晨曦淡薄的陽光中,王子進見了急忙追了上去。
“緋綃,緋綃,那些人偶怎么辦?”王子進又想到那屋子中的土俑,不知該如何是好。
緋綃笑了一下:“日后囑咐他們將那人偶用草紙填滿即可!”
“這樣就可以了?妖怪就不會寄生在里面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解決的方法竟然如此簡單。
“任何空虛的東西都會被鬼怪入侵,不光土俑,天地萬物皆是如此,就是人心不能例外!”緋綃輕搖折扇,笑著答道。
王子進聽了,又想了一會兒道:“緋綃,緋綃,我怎么覺得你這話甚有真意啊?”
“嘻嘻,是嗎?”緋綃說著臉上又掛滿了饞相。
王子進見他這臉色,心中不由一寒,果然接著就聽緋綃道:“子進啊,我也累了一宿了,要是有一只雞吃就再妙不過了!”
“這一大早,你要到哪里去找雞啊?”王子進聽了不由哀號。
“我們一家飯館一家飯館地去問,怎么也能找到的!”
“怎么能這樣?啊……”蘇州城的晨霧中,突然傳來一個人痛苦的號叫聲,回蕩在那行人寥落的街道間,久久不絕。
過了幾日,宋家派人好好酬謝了二人一番,此事便告一段落。
緋綃拿了那銀兩去買了兩匹青驄駿馬,王子進見他那模樣,似乎又要上路了。
“子進,我們去西京洛陽吧,現下銀兩充足,我們且去好好玩耍一番!”緋綃說著眉飛色舞,一張俊俏的臉上掛滿了企盼。
“好好好!”王子進也甚是高興,西京是出名的大城市,自己還尚未見識過呢,一定要去開開眼界。
“那我去樓下備馬,你隨后就下來吧!”緋綃已經跑下樓去。
“等等我啊!”王子進急忙跟著他也要下樓。哪知剛剛出了自己的房間,他眼光一瞥,卻看到有一扇雕花的房門半掩,里面有一張絕美的容顏,目若朗星,一身紅衣,雪白的藕臂正搭在那烏漆的門沿上,像極了沉星。
王子進見了,心中不由一震,鼻子也跟著酸了起來,他幾步跑了過去,一把推開那房門,卻見屋子里家具簡單,哪里有人?他呆呆地立在那空落落的房間中,黯然傷神,是不是自己思念心切,所以才會看到她呢?他失落地走出屋子,把那扇雕花房門半掩,一路上一步三回首,那門縫卻依舊漆黑一片,不見玉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