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儀器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床上躺著的人面上傷口上用擦著藥,皮肉泛起的模樣觸目驚心。
虛弱的呼吸聲在這不大的空間里響起,混合著外面沉悶的雨聲,有著說不清的壓抑。
喻顏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床邊椅子上沉默不語的尹賀,又收回目光。
氣氛沉寂良久,尹賀率先打破這層尷尬。
“小稚這里有我就行了,喻小姐先回去吧?!?
喻顏抬眼,撞進(jìn)他真摯的眸子里,頓了頓后還是點頭應(yīng)下:“嗯,我明天再來看她?!?
尹賀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yīng),喻顏也不介意,對他微微頷首離開。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外面的記者還在死死的守著,喻顏淡淡的看了一眼,換了個方向出了醫(yī)院。
現(xiàn)在她自顧不瑕,沒有多余的能力的去幫別人,能勉強讓自己不在這泥潭里越陷越深便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
隨手在路邊攔了輛車回到別墅,段晚晚并不在,空蕩的別墅,到處充斥著段尚燃的氣息,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四周的空寂,更是讓心底的思念如同瘋草般的生長。
緩緩伏在沙發(fā)上,嗅著空氣中的清香,放下所有偽裝與戒備,她此時最想見到的人,竟然還是他。
中毒究竟是有多深,喻顏輕嘆一聲,歪了下身子,就這么蜷縮在沙發(fā)上,沉沉睡著。
墨本已經(jīng)是夜幕來臨的時刻,而此時的南非,卻是青天白日,正逢正午。
南非的冬日并不是很冷,在墨本需要穿上棉服的天氣,在這里,只需要套一件毛衣。
段尚燃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對身后的鐘書道:“國內(nèi)的情況如何?”
“夫人現(xiàn)在仍然陷在輿論,但是關(guān)于晚晚小姐……”
鐘書有些猶豫,該不該把段晚晚與周防郁的消息告訴段尚燃,畢竟周防郁這個人是被他下在通緝令里的,一旦出現(xiàn),不擇手段的抓到他。
“說。”然而段尚燃并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冷冷的吐出個字,鐘書苦著臉道:“晚晚小姐被拍到與周防郁一同出入,并且被人曝光上次的項目策劃案是她偷給周防郁的。”
“采取措施了么?”段尚燃聽完眼神一深,他立刻追問,鐘書搖頭:“我認(rèn)為并不需要,這樣一來,便與夫人的新聞平衡了,這種新聞也沒什么噱頭,時日一長,人們自動會淡忘。”
他自顧自的說著,全然沒有注意到段尚燃越來越黑的臉色,待到他說完,才猛然發(fā)現(xiàn),頓時低下頭,額上沁出一層冷汗。
完了,做上司的,最忌諱的便是越矩!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低沉如同地獄傳來的聲音赫然響起,鐘書大氣不敢出。
是他糊涂了,既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抱歉段總,是我的失誤,我這就去讓人處理?!辩姇髨D力挽狂瀾。
段尚燃撤回沉戾的目光,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夫人的事情還沒結(jié)束?”
他以為,按照白瑞川的性格,是不會讓喻顏收到這樣的威脅的,這次,是他失策了。
“是?!辩姇卮穑Я颂а?,猶豫著問:“段總,晚晚小姐的事……”
“先放著,去訂今晚的機票,回去再說。”
扔下這么句話,段尚燃看了一眼已經(jīng)在重建的工廠,起身回車?yán)?,鐘書緊隨其后。
“你留下善后,一切都處理好了再回?!?
倚在車座上,段尚燃捏了捏眉心道,鐘書鄭重地應(yīng)下。
新建工程剛起步,他所信得過的,只有鐘書,除了他,他找不到第二個人擔(dān)任此事。
活到這個歲數(shù),竟然如此寂寞,段尚燃,你可真失敗。
閉眼小息時,前面的鐘書接到個電話,約莫兩分鐘時間,他掛斷電話,聲音肅然:“段總,出事了。”
“什么事?”段尚燃淡淡反問。
鐘書抿了抿唇,語氣沉重:“工廠發(fā)現(xiàn)一名工人確認(rèn)患上h5流感病毒。”
h5……
段尚燃眸子里戾氣陡然間迸發(fā)出來,車?yán)锏目諝馑查g稀薄起來,鐘書從后視鏡看了他一眼,深深道:“段總,這里交給我吧。”
后者不語,鐘書深吸口氣,又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次副總下的計中計,您要是留下來,正合他意。”
道理段尚燃又怎么會不懂,但是,h5是一種新型流感病毒,感染性極強,且目前還沒有相對應(yīng)的抗體,留鐘書在這里……
“放心吧,段總,我會小心的。”
知道他的憂慮,鐘書笑著說了這么句,段尚燃面上閃現(xiàn)一絲動容,轉(zhuǎn)身即逝,他收回目光,沉聲道:“自己小心?!?
“是?!?
透過后視鏡,鐘書可以看到段尚燃的面容,一張故作冷淡的面上,還是無意間泄露了擔(dān)心,唇角微微勾起。
其實他和段尚燃之間,說是上下屬關(guān)系,倒不如說是兄弟更為貼切。
那么現(xiàn)在,不管是站在兄弟的立場,還是下屬的角度,他留下處理事情,無可厚非。
隔著一層厚厚的車窗玻璃,還能聽到外面揚聲器傳來的一陣聽不懂的語言,身處異鄉(xiāng),總讓人莫名生出一絲寂寞。
外面的太陽依舊艷麗,此時的墨本,應(yīng)該是深夜了吧?
……
陰雨天之后,外面?zhèn)鱽硪魂國B鳴聲。
夢做到了盡頭,便自然而然的醒來,喻顏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一瞬間的茫然之后,逐漸恢復(fù)清明。
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習(xí)慣性的看了一眼手機,上面靜靜躺著的一條信息醒目,是葉之夏發(fā)來的。
“我沒事了,不用擔(dān)心。”
她醒了?
愣了一秒鐘,連忙上樓洗漱一番,匆匆忙忙出了門。
喻顏行走匆忙,因此,沒有注意到與她擦肩而過的一輛黑色車輛。
段尚燃擰著眉,目光追隨著那逐漸遠(yuǎn)去的車影,語氣低沉:“去查一下夫人最近的行程?!?
前面駕駛座上的男人低低應(yīng)下,不敢多說一句話。
段尚燃打開車門下車,走了幾步,還是返身折了回來,他坐回車?yán)?,語氣聽不出喜怒:“跟上去?!?
男人先是懵了一陣子,后忽的反應(yīng)過來,追上喻顏開著的那輛車。
段尚燃視線灼熱,透過車窗,似乎直直的投射到她的身上,心中一簇?zé)o名火蹭蹭直上。
她是沒收到他的短信嗎?千里迢迢從南非趕回來,第一個想見的就是她,但是這個女人,竟然敢跑!
興許是段尚燃的目光太過有存在感,正在開車的人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她下意識的往后視鏡里看去。
黑色低調(diào)的邁巴赫,但卻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輛,是錯覺嗎?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這個想法剛剛閃現(xiàn)腦海,便在下一秒被打破。
前一秒還在后視鏡里的車輛,下一秒便沖了上來,喻顏心頭一跳,立刻踩下剎車,兩輛車在距離不到兩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下。
她手抓著方向盤,面上煞白,驚魂未定。
就差一點,要不是她剎車的及時,現(xiàn)在便撞上了!
如果辛小落現(xiàn)在在場的話,一定會下車破口大罵,事實上,喻顏也想那么做,但是當(dāng)她看到車上走下來的人時,所有情緒全部凝固在面上。
段尚燃?他不是在南非嗎?
“下來。”
被車窗阻斷的聲音聽不太真切,即便如此,喻顏還是能聽懂他在說什么,反射性的將車門打開,瞬間回神覺得不對勁,又猛地關(guān)上,然而他已經(jīng)搶先一步,將手抵在車門上。
喻顏那么大力的一撞,頓時撞出一片青紫,甚至她還可以聽到他壓抑著的一聲悶哼。手上力氣不爭氣的減了下來,段尚燃順勢鉆進(jìn)車?yán)铩?
“為什么躲我?”
低沉的自帶寒霜的聲音響起,喻顏先是愣了愣,指著自己鼻尖道:“你是在說我嗎?”
他不語,只是一雙眸子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喻顏便瞬間找回理智,清了清嗓子,她眼神飄忽著:“剛剛太快,沒看清是誰,下意識的條件反射?!?
很好的理由!
段尚燃唇角幾不可聞的勾起個弧度,帶著絲絲涼意:“走吧?!?
“去哪兒?”喻顏接口,看著面前的男人理所當(dāng)然的倚在副駕駛上的模樣,秀眉微蹙。
“這傷,夫人看不到么?”段尚燃淡淡說著,緩慢的舉起自己的手,修長白皙的手指上,赫然一道青紫,淤青醒目,喻顏心中微微一動,她抬眼,自動忽略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繼續(xù)開車。
本來的目的地便是醫(yī)院,給段尚燃處理傷勢,也只是順便,喻顏這樣安慰著自己。
車?yán)锏臍夥沼悬c詭異,相比起喻顏盡量放空自己的狀態(tài),段尚燃看起來更顯自然,他隨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手機,翻看了一眼。
“葉之夏出車禍了?”
喻顏不悅的轉(zhuǎn)過頭,剛想罵他不懂尊重別人隱私,余光一掃,便看到他手中刷著的,是還未解鎖的新聞播報,到了喉嚨的話又被咽了下去,她目光復(fù)雜的看著他,點頭回應(yīng):“嗯?!?
“你現(xiàn)在是要去看她?”
段尚燃隨意的問著,喻顏心思一深,還是應(yīng)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