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在電視臺樓下等他,興沖沖而去的秦方白,此刻灰敗的下樓來,他的身后并沒有其他人。
是沒有找到,還是不肯相認,亦或相認了,也不能在一起?徐玲心底閃過各種猜測,最終沒敢問出口,迎上前道:“秦先生,老夫人在別墅等您。”
秦方白在訂婚典禮開始前跑掉,把林君蓓一個人扔在酒店里,甚至按了她的電話,還關機,秦母會找來完全在預料之內。
秦方白眉頭緊皺,雙拳緊握,最終回身望了一眼:“回去吧。”
蘇無恙在樓上靠窗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見他離開的身影。說不上為什么,方才那一個擁抱,勒緊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心,直到此刻還像被勒著,呼吸不暢。
她給曲靖打電話,那邊很快就通了,似乎一直在等她電話。
“阿靖。”她緩緩開口,仰望著夜空,后面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便只喊了這么一聲之后,沉默著。
“秦先生去找你了?”曲靖聲音里有故作平靜的顫抖。
“唔,不過你別誤會,我們沒有什么。”她這句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曲靖笑笑:“我誤會什么?無恙,我說過,選擇權在你,不要有負擔。”
“他今天訂婚。”她笑了笑:“星光女孩的宣傳一結束,我就回去。唔,馬上要暑假了,你能不能空出幾天,我們帶宸宸和珞珞去玩。”
“當然。”曲靖在那邊回應。
徐玲開車一向很穩,秦方白坐在后座,手握成拳擱在唇邊,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心底還在隱隱作痛。
五年前的那一幕無疑又一次刺痛了他。
“吳導的其他信息正通知人去查,最遲三天后就能拿到全部結果。”徐玲在前面匯報。
秦方白收了拳,整了整衣襟,聲音喑啞:“不必了!”
這幾年她學了導演,還拿了國際大獎,她一直和曲靖生活在一起,最不幸的一次,大約也就是三年前的空難,這五年她過得好與不好一目了然,至于那些讓她幸福的微小細節,知道了于他,不過又是一次刺痛。
“是,秦先生。”徐玲微微嘆了口氣。
秦母就坐在客廳里,雙腿交疊。今天因著他訂婚,秦母特意出了院,還化了些淡妝,整個人看上去氣色很不錯,不過此刻,一張臉陰沉著,顯見她的不滿。
“公司有點急事,已經處理好了。”秦方白隨意扯了個借口,秦母抬首看他:“你不愿意訂婚,沒人拿刀架你脖子。立刻去酒店,跟你干媽和蓓蓓道歉!”
秦方白走到她面前,微微蹲低了身子:“蓓蓓的事,我回頭會給她一個解釋。媽,我真的,很累。”
他看上去的確很疲憊,秦母心軟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沒有多嚴重,已經處理好了。媽你先回去,我明天,會跟蓓蓓和干媽一個交代。徐玲,送我媽回去,到酒店處理一下,還有,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
他抬步往樓上走去,背影看去寂寥而落寞,秦母看得一陣心疼,轉向徐玲:“凌安出什么事了?”
“我先送您回醫院。”徐玲一如既往,秦方白不想說的事,她也不會說。把秦母扶出別墅,扶上車,徐玲又道:“您目前還生著病,秦先生也是擔心您。”
秦母抬頭看她,一雙眸子銳利如刀:“你知道什么?”
徐玲笑了笑:“老夫人不必如此,您身子弱,要注意休息。公司的事,就交給秦先生吧。”
秦母看著徐玲,眸色漸深。
秦方白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了房,他把自己關在主臥里,翻箱倒柜找出來兩人的結婚證。
呆呆的翻開,手指撫過照片上的臉,當時蘇無恙并不愿意和他結婚,拍照的時候和他一點都不親近,攝影師不斷的提醒兩人靠近再靠近,最終也只得了像照片上這樣的距離。
他撫過他們上下相貼的名字,他的秦對著她的蘇,他的方對著她的無,他的白對著她的恙,看起來多和諧,可今天,她即便知道了她就是蘇無恙,也只是一句:“原來,我們真的認識。”
他眸色漸深,五年前他放開了她,可如今經歷過她空難后生不如死的生活,他還要放開嗎?她失去了記憶,于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重新追求她,讓她重新在他和曲靖之間做出選擇……
不,這樣不合適。她和曲靖結婚了,他們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可當初他和她也結婚了,她們看上去也很美滿……
有兩個小人不斷在打架,最終打得他頭疼。他倒下去,被子蓋過頭頂,想著不看不聽,可心底里的兩個聲音還在互掐,甚至,那些關于道德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去酒柜拿了酒,也沒有拿杯子,徑直對著瓶口猛灌。酒燒灼著他的喉嚨和胃,卻燒灼不了他漸漸燃起的邪念,是啊,去搶一個有夫之婦,去破壞別人的家庭,這樣的念頭,不是邪念么?
邪念又如何?他抹不掉心底的痛意,就讓他偏執一次!
蘇無恙和安芬說了接下來的一些宣傳安排:“有些通告,能推就推。你篩選一下,哪些是我必須出席的。”
“吳姐最近事情很多么?”安芬不是很能理解,她多在綜藝節目露臉,多讓國內觀眾熟悉她,既而對她的電影產生興趣,對她將來在國內的發展很有好處。
“有幾個本子要看。”蘇無恙拍拍她的肩:“親愛的,我是導演,不是演員……”
“電話!”安芬看向桌面上蜂鳴的,提醒她,蘇無恙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勾起電話,屏幕上就顯示著那個號碼。
電話來自秦方白,思及不久前的那個擁抱,她微微怔了怔,還是調整了聲音和情緒,接了起來:“秦總……”
“你來別墅一趟。”
“什……么?”她的話還沒問出口,那邊就傳來掛斷的嘟嘟聲,秦方白只這簡短的一句話便收了線。
什么事這樣緊急?他這會兒不是該回訂婚現場么?外婆……會是外婆出了什么事嗎?
“車鑰匙給我,出去一下。”
“出什么事了?”安芬一面拿鑰匙一面問:“我一起去。”
“應該不用。”秦方白那里應該有人,安芬去并不能幫上什么忙。
她急急的出了門,一路飆車到秦家別墅。從別墅外看,里面安安靜靜的,并沒有令人心慌的喧鬧嘈雜聲。
她深吸口氣才按鈴,沒聽見問詢聲,就聽嗒的一聲門開了。
庭院里漆黑一片,只二樓主臥散出燈光,她略微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兵荒馬亂的場景,就不太可能是外婆出了事。
外婆沒事的話,這么晚,她其實不適合站在這里。她在庭院里轉身要走,就聽秦方白的聲音自屋里傳來:“進來。”
無禮而命令的語氣。
樓下的燈被打開,男人就站在門口,一身西服微微皺著,領帶也被扯得歪歪斜斜,此際正眼神迷離的望過來。
他喝酒了!
蘇無恙沒有往前,站在庭院里,隔著幾步的距離:“這么晚,秦總有什么事嗎?”
秦方白不答話,斜倚著門框站著。
畢竟是合作方,蘇無恙不好太得罪:“外婆呢?”
“這兩天沒在這里。”因著他訂婚,擔心外婆會鬧,讓楊姨帶著她去鄉下散心幾天。
“那……秦總是有什么事呢?”蘇無恙不肯往前一步,就執拗的立在庭院里。
“關于外婆。”男人淺淺的答,轉身進了客廳。如今,除了外婆,他還有別的話題可以在深夜把她找來這里近距離的相對么?
“嗯,我本也想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不過,這么晚……”蘇無恙心存疑慮,仍然站在庭院里。
秦方白回過頭來,眸色冰冷:“吃不了你。”
蘇無恙訕訕的笑笑,抬步邁了進去。里頭的擺設并沒有太大的改變,林君蓓對于這里,沒有重新布置的想法么?
“喝什么?”秦方白問,不等她的回答,給她拿了瓶冰水。
蘇無恙很好奇他今天沒有參加訂婚典禮而一個人呆在秦家別墅的原因,但有了之前的那個擁抱,她若提這個問題顯得不太合適。
她坐在沙發上,秦方白水遞過來,并沒有就勢坐下,就那么倚著沙發站著,目光轉向落地窗外的翠竹,夏季了,這一蓬翠竹越發的郁郁蔥蔥。
男人身影顯出疲累和憔悴,這實在不該是一個即將訂婚的男人該有的氣色。但,和她也沒什么關系。
她把冰水擱在茶幾上,輕輕道:“我和阿靖商量過,等忙完這一陣,我預備接外婆到美國和我們一起生活。”秦方白知道她還活著,又即將與別人組建家庭,再照顧外婆,就不太合適,而這個提議若是由他來說,想必不好開口,不如就由她來說。
男人微微皺了眉,緩緩轉身注視著她,一字一頓的問:“蘇無恙,你這是害怕和我舊情復燃所以急于和我撇清關系么?”